140.出手試探
埃迪-雷德梅尼是在老霍利爾言傳身教之下長成的非常符合英國風格的話劇演員，就像那些在好萊塢發展的英國演員們一樣, 哪怕紳士優雅的外表幫助他們獲得了幾乎是保護色一樣的「種族口碑」，但是英國演員從思維方式和個人追求這兩個大模塊來說, 和典型的好萊塢式美國演員是完全不同的。
受到老霍利爾的影響, 埃迪-雷德梅尼身上那種典型的「氣質」非常明顯, 甚至年紀輕輕就大有一種「如果我做不到的話就索性不做、但是我想要的也只有我能夠做到」的狂妄。
謙遜溫雅和桀驁肆意的矛盾幾乎和文森特的如出一轍，兩個人某種程度上來說，十分相似——這也絲毫不讓老霍利爾意外, 一個是他的孫子，繼承了他的血脈；一個是他的學生，繼承了他的思想。
這也是文森特和埃迪一年到頭見不到四五次面, 卻依然能夠保持那種彼此都難以置信的默契的原因。有一個自己太過相似的朋友，相當於一面非常不錯的「鏡子」。自己照鏡子的時候，哪裡有毛病、哪裡還不足，什麼地方做得很好，什麼地方還差一點氣候，一目了然。
所以在文森特喃喃自語、甚至是有些不像他平常那樣邏輯清晰用詞準確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困惑的時候, 埃迪-雷德梅尼心裡也有一種同樣的擔憂和焦灼。如果文森特這樣的人都需要擔心如此多的事情, 那麼他將來怎麼辦？
文森特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他的年齡是他的優勢同樣也是最大的劣勢。光是年輕、閱歷不夠這一點就足夠一張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反對票。
哪怕從前再怎麼說著不在乎小金人不在乎榮譽, 但是事實就是，當你一次次地被列入提名者，卻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競爭對手拿走獎盃、站在頒獎台上談笑風生的模樣，臉上要保持得體的笑容心裏面卻嘔地出一口血來！
文森特從前不明白，為什麼蘭德摩夫婦這樣溫潤優雅的人教養出來的兒子為什麼叫做「文森特」，而不是另外的意義更加偏向這個家族氣質方向的名字。
「文森特」本就有「征服者」之意。再溫潤爾雅的氣質也掩蓋不了文森特的內心其實也期待著一次比一次刺激而嚴峻的挑戰，他生來就是為了征服那些「不可能」。
「文森特，我決定了。」埃迪一口氣喝完被子里的半杯可樂，將融化地差不多的冰塊全部剩在杯子里，準確地投到了路邊的垃圾桶，「我決定去試試看。」
年輕人聽聞 「嗯」了一聲，聽到自己的好友接著說道：「其實這麼一想，我還是很幸運了，不知道多少演員徘徊在演員工會尋覓一個機會，而我已經自己選擇放棄過很多次機會了。或許在那之後我會漸漸融於這個圈子，或許依然默默無聞，但是我至少去嘗試過了。」
埃迪-雷德梅尼的話讓文森特心頭一震，他卻不知道說什麼來回應對方，他的腦子裡現在幾乎是亂成一團的。一方面他覺得自己什麼也不差，就差點運氣。另一方面，他真的很害怕上一個次元帶來的某些陰影。
尤其是兩件讓他同時忌憚的因素撞在了一起的時候——自從《一往無前》拍完之後，表面上看文森特是輕鬆下來了，可以出去度度假放鬆一下心情，但是事實就是他心裡完全沒能夠放下這個劇組的事情。
萊昂納多遠赴南非進行新電影的拍攝，文森特想了一圈，這些事情纏繞在腦袋裡也只有埃迪可以傾訴。等到文森特來到倫敦后，卻沒想到對方也同樣處於深深的掙扎和糾結之中。
「去試試看吧，埃迪。」文森特感受著河畔的夜風，忍不住將插/在外套兜里的雙手握了握拳，「說不定就是是它了呢？」
埃迪站在橋上的欄杆邊看了一會兒河對岸的夜景，舔了舔嘴唇問道：「其實吧……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捲髮年輕人臉上的神情迷茫而又難過：「還有一個問題是我想要問你的，我想了很久……」
文森特靠在欄杆上，看著投映在河面上的兩岸的燈光，「什麼問題？我能給出答案嗎？」
「哈……就是你這次來的時候，我就一直想要問你。」埃迪嘆了口氣，「雖然我並不排斥這種事情，但是如果真的要我接受的話，可能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很長是短時間內，我都是這麼覺得的。雖然從小到大，我並不是那種特別受女孩子歡迎的男生，但是我很確定我喜歡的依然是女人……」
文森特還沒有聽出頭緒來，他搖搖頭，「埃迪，你想說什麼？」
埃迪-雷德梅尼連續嘆了三次氣，他看了一眼幾乎無人經過的橋面兩頭，四周只能聽到橋下河畔水流流經時發出的聲音。捲髮年輕人鼓起勇氣伸出自己的雙臂撐住文森特的雙肩，再三斟酌，終於問出口——
「我……」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文森特的手機就開始一下一下地震動起來，他一看來電是弗蘭克，能夠在晚上九點鐘之後確定打電話打擾老闆的「夜生活」那一定不是什麼小事。
文森特示意好友這一發急電的重要性，接通電話的同時朝著前面邁了兩步，微微隔開一個不讓電話聲音打擾到人的距離。
「他們決定開破先例嗎？」
「不行，至少要參照Valentino開出來的宣傳條件……」
「沒事，我現在和埃迪在一起，沒拍到什麼要緊的，不會出事。」
「對，我很確定。他不會生氣的，哪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小心眼……好啦，明天再跟你聯繫，早點休息。」
掛了經紀人先生的電話，文森特回過頭問道：「要不，咱們回去吧，時間也不早了。」
捲髮年輕人的神情在不算太明亮的路燈下黯淡下來，那雙晶亮的眼睛也低垂著看向地面，他點點頭答道：「好。」
兩個人都若有所思地回到各自的住處，埃迪回到自己的公寓，文森特則是返回酒店。分開回家的路上，兩人的心裡都漸漸平靜下來，解決了一部分的問題，卻又有了新的問題。
兩人今天的見面沒有做太多的掩飾，記者和狗仔有拍到一些，雖然沒有拍到更加驚爆的畫面，但是這些料也足夠餵飽每時每刻都關注著文森特和他的好基友的吃瓜網民了。
「和好基友的秋遊(*/ω╲*)這兩人看著真是和諧！」
「我錯過了什麼……看電影的時候基友還吐槽前面一排兩個男人長得太高，沒想到別人隔得老遠拍到了照片，我特么就坐在人家後面都沒有察覺到QAQ，簡直要被自己蠢哭啊！」
「如果把這兩個大男人換成女孩子也絲毫不違和吧？和閨蜜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散步什麼的，這簡直是就是標準的閨蜜約會進程啊！」
「那樓上的你怎麼不說這也是標準的情侶約會步驟？除了最後兩個人是各自回家的以外，上述所有步驟都符合好吧！」
「任何男人站在文森特身邊都會成為陪襯，但是如果文森特身邊的人是埃迪的話，我覺得兩個人有種說不清的協調感，氣質和穿搭都很出色，簡直是男人街拍照中的一股清流——看看這顏色搭配和重要單品的搭配，好基友之間也是可以互相影響對方的品味吧！」
網上的情況就如同文森特預計之中的那樣，他早早地就在大眾面前為埃迪樹立了一個雖然不夠豐富但是人設已經基本成型的形象，今天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文森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這種預感十分熟悉，熟悉到讓他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當時不是弗蘭克的電話來得恰到好處，文森特或許就要和埃迪在冷風呼呼的橋上討論一下彼此的性向問題了。
曾經希斯-萊傑和萊昂納多都有和文森特提起過——他雖然沒有做過某些特定的暗示，但是時間一長卻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被撩撥的感覺。
說白了就是撩了人又不自知。
希斯-萊傑說這句話還是有立場的，畢竟《斷背山》拍攝的半年裡，文森特和他有那麼多對手戲，甚至還有不少的親密戲份。演員想要在電影中展示絕佳的表現，投入自己的感情那是十分有必要的，然而投入和抽出都不是簡單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夠很好掌控的。
所以希斯-萊傑坦白的時候，文森特哪怕再動心也會拒絕。演戲時投入的感情摻雜了太多別的成分，那種喜歡哪怕再深、也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消退。
萊昂納多那種「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理念成功地把自己陷進去，一旦自己心裡有了個念頭，對方做什麼都會覺得他是在撩撥自己，說出來的話可能是意有所指、別有深意。
那埃迪-雷德梅尼這算什麼？
今天好幾次若有若無的接觸都讓文森特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像是試探，但是更像是藉助文森特來試探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