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分別在即
文森特一邊咳嗽一邊覺得後腦勺那一塊疼得讓他忍不住掉眼淚，當時那個麥克風架子從半空中砸下來的時候, 自己就感覺到「嗡」的一聲，整個世界都沒有聲音了。
那個麥克風架子和麥克風不同於現代用得多的輕便為主的合成材質麥克風, 而是為了讓音質更好地轉換、傳達, 上世界八十年代用的老古董。別的不說, 拎在手裡當榔頭打人是絕對沒問題的。就那麼一下朝著後腦勺砸下來，直接把文森特給砸懵了。
麥克風卡口那一塊凸出來的地方順著在後腦勺留下一條傷口，雖然包著紗布上了葯, 但是哪怕文森特稍微皺眉牽動面部以及後面的頭皮時，也會隱隱作痛。
等到他咳嗽停了下來，文森特才慢慢抬起頭。萊昂納多扶著他的肩膀, 將人撐起來，卻猝不及防地對上一雙因為咳嗽而沾滿水光的湛藍色眸子。
床頭的燈光傾瀉下來，打在文森特的側臉，但是這雙眼睛里彷彿盛著熠熠閃耀的星光一樣，當對上這樣一雙眼睛的時候，萊昂納多幾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將這個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刀叉丟在一邊, 兩個人放緩著呼吸, 順從著自己的心意擁抱著貼合在一起, 唇瓣從相互觸碰到唇舌纏綿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哪怕是深吻的時候，萊昂納多也不忘記伸出一隻手托著文森特的後頸，不帶到他腦後的傷口。
唇舌間似乎還留著一點文森特剛剛喝過一口的甜湯的味道，吮/吸和輕輕的磨咬之間似乎還能嘗出一些味道。
文森特將手裡的東西鬆開，搭在萊昂納多的肩膀上，在靠近對方頸側那一塊輕輕摩挲著。他知道自己現在並不適合做這些，但是卻急切地想要順著自己的心意去做些什麼。
比如去迎合這個用盡全力想要取悅自己的男人，用唇舌去配合對方更加纏綿而粘膩的動作，用雖然無力但是依然費力撐起來的兩條胳膊將他的脖頸圈住，在對方喘著粗氣用□□的堅硬試探著頂起來的時候弓起自己的後背去配合這一下一下曖昧的摩擦。
最先停下來的反而是萊昂納多，他努力平復著自己呼吸雙手捧著文森特的臉頰，安撫地親了親年輕人的唇角：「聽著，文森特，我說過，等我再回來的時候絕對不會放過你。」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萊昂納多感覺到自己脖頸間一沉，年輕人將他睡得有些亂糟糟的腦袋垂在自己的頸窩裡，呼吸時唇舌尖帶出來的熱氣彷彿就噴洒在自己的胸口，吹得他胸口那一塊有些灼熱。
「弗蘭克說你這段日子，每天休息時間不到四個小時？」
萊昂納多臉色一冷，他已經熟練地在溫情纏綿的情人角色和冷硬嚴肅的前輩角色里自由轉換了，「你別給我裝作沒聽到，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需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人。今天你可以為了一部電影這樣透支自己的身體，萬一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呢？文森特，你還年輕，將來還有無數的機會……」
文森特將餐盤推到一邊，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萊昂納多，「你也知道我還年輕，我喜歡什麼我就能夠去嘗試什麼，這難道不正是年輕的特權？這個劇本是我喜歡的，哪怕我並不想成為誰的代替品，我也會將它完成。不管將來發生什麼，至少我現在不會後悔。」
「人生苦短，為什麼我不能盡我所能去享受。你看著我是疲憊憔悴的，但是並不意味著我不享受這個過程。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全身心都在透支的感覺了，這種感覺並不壞。」
文森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人能夠知道他這種心情——無論學什麼、做什麼都太過容易，能夠稱之為「挑戰」的事情太少太少。《一往無前》的拍攝任務繁重困難、拍攝周期緊迫而急切，在別人看來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在文森特的眼裡卻僅僅只是一個挑戰。
他需要一些「特別」的事情來刺激自己的想法。或許沒有人能夠理解文森特這種明明將身體和精神力量雙雙透支、但是心裡卻有一種別緻的舒服的感覺，這種耗空身體能量的方式何嘗不是對潛能的一種挖掘？
男人拉著椅子朝前拖了一些，他手肘撐在自己的膝蓋上湊近文森特，「你不能這麼想，文森特。你自己不害怕、甚至認為它是刺激而享受的，但是你需要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感受，至少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我當初見到你的時候，你渾身上下的青春氣息讓我嫉妒而又懷念，我十年前最好的時候也及不上你當時的風采。我需要坦誠一點，最開始吸引我的的確是你這幅英俊到無人能敵的模樣，但是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我會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男人……」
萊昂納多嘆了口氣，舔了舔嘴唇，他看了一眼視線不知道落在卧室里哪個角落的文森特，繼續說道：「我得說，當你開始對一個人感興趣的時候，那就是喜歡的開端，正如我當初一樣。可惜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察覺這種感情，我只是、順著馬丁的意思，把你當做一個年輕而強健的對手。」
「直到你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的夢裡，你大概不會知道那段時間我有多麼恐懼自己的這種變化。」男人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他一邊組織著語言、一邊觀察文森特的神情，「我和托比他們做了十多年的朋友，從未有過這種情況。不過托比有一句話沒說錯，當一個男人開始注重自己的衣著打扮和更多的身材細節的時候，他心裡的確住進了一個人。」
說到這裡是，萊昂納多面對年輕人毫無變化的表情，心裡瀰漫上一絲冷意，「你的冷漠和疏遠我最初以為是欲拒還迎，越是逃避越是掙脫，我越想要困住你……」
但是在那之後，他也才知道，有些冷漠和疏離並不是裝腔作勢，也不是所有的人遇到別人的示愛都會第一時間欣然接受。從前面對女人，萊昂納多幾乎沒有失手過，哪怕是他形象最糟糕的時候，也有數不清的女人試圖貼上來。後來對象換成了男人，他甚至很長時間裡都沒有從從前那種處於感情中「頂端地位」里掙脫出來。
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比起更加喜歡口是心非的女人，絲毫沒有追求 「硬邦邦」男人經驗的萊昂納多在面對文森特的時候是急切而又茫然的，他一邊迫切地想要得到對方的認可，一邊依然不放棄試探彼此。
「就像你現在這樣一言不發的樣子，我真的很想要知道你究竟在想寫什麼。是在想『為什麼這個該死的男人依舊不放過我』、還是在想『這次我要準備什麼說辭拒絕他』？」
萊昂納多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我有時夢到我們倆已經在一起，夢裡的情形讓我恨不得就此長睡不醒。我醒來之後也會常常去想象，或許有朝一日我們真的會變成夢中的樣子。但是我更多的是夢到你和女人在一起，你們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光明正大地甜蜜著，甚至是結婚生子……」
「比起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更加可怕的是你就此離開我的視線。」萊昂納多抿了抿嘴唇，「你看起來，就像是幾乎毫無牽挂一樣，我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才能讓你為我停留。」
文森特垂著頭，身前的男人朝他靠過來，溫暖而結實的雙臂將他抱進懷裡，「並不是這樣。」
「這個話題可以等我回來再說。但是現在，文森特，我必須要提醒你，不管你覺得自己有多厲害，都不許這樣損耗自己的身體。我真的不想要再次聽到你受傷、或者是其他不好的消息。」
萊昂納多伸手在文森特的背後撫摸著，入手的觸感來自對方清晰可見的背脊線，往上是形狀漂亮的蝴蝶骨，這一切觸感都在提醒著他，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已經是顯而易見的消瘦了。偏偏他自己絲毫不為此動容，卻能夠讓周圍的人為他心疼。
「我真該讓那些迷戀你的人看看你喜愛你在的模樣，你絲毫不懂得愛慘了一個人、對方卻無動於衷的感受。」
良久，文森特將身上的人輕輕推開，「我知道了。」
萊昂納多卻緊緊地盯著他臉上的表情，「你真的知道了？你聽懂我今晚跟你說的所有、而不是在敷衍我想要我快點轉移這個話題？」
年輕人舔了舔嘴唇，掀起眼帘：「你……我分得清輕重。」
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鬢角，「然後呢？」
「其他的事情，等你回來再說。」
「等我回來？小混蛋……」萊昂納多再次將人抱緊，「我要去南非了，聖誕節可能會回來，可能不會。現在只是在籌備拍攝，真正拍完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等到成品出來，發行可能又是問題……」
「我在給你時間反悔，文森特，如果你現在不想反悔的話，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就再也不要想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