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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嬌娜

  皇甫公子此時,終於顯示出他做為兄長的擔當。縱使他最尊敬、最要好的朋友低聲下氣、情真意切的懇求他,也不能動搖他的立場。他覺得嬌娜年紀小,和已經到了適婚年紀的孔生很不相配。


  這場對話意料之中地不歡而散,皇甫公子尋了個理由出門去了,留下張睿在書房陪著孔生這個失意人。


  孔生靜靜地坐在那裡,表情是一貫的從容和平靜,似乎皇甫公子的拒絕,對他沒有一點影響。即便孔生方才的情緒再激烈,對著這張若無其事的臉,他張睿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孔生對嬌娜的真心


  「怎麼這樣看著我呢?」


  「沒有,沒有。」張睿擺擺手,想了想卻終究還是問道:「皇甫公子這麼抵觸,你又該怎麼辦呢?」


  「做父兄的都是這樣,況且嬌娜那麼好,我很理解他們的心情。只是我會是最適合她她的人,也會讓他們知道我的決心。」孔生笑著說,面色從容自信。張睿這才知道,人家根本沒將這小小的阻礙放在心上。


  既然勸不了,張睿也就不在這上頭花功夫了。之後的兩個月,張睿又開始早出晚歸,四處遊盪。只是,除了晚上有點幽幽的冷風和些許細碎的動靜外,他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鬼怪,這讓他很是奇怪。他閑暇時練功,研究城隍印,短短兩月之間,也只是偶爾有所收穫。


  這兩個月中,他居無定所,鮮少到單府打擾。因此,當他再次風塵僕僕地來到單府時,竟然聽到了一個有些時日的大喜事。


  張睿剛拜見完太公,還未走進月宮,就看到一個紅衣紅帽,喜氣洋洋的年輕人朝他跑過來。因為聽蒼柏大哥說了,張睿於是停下腳步等年輕人走到跟前。


  「張秀才,可算等到您了。小的是朱郎君家的管事朱三,主家大喜,特命我前來報喜,並請公子上京一敘。」


  張睿在門口就知道朱舉人殿試一鳴驚人,憑藉著沉穩周全的行事風格和謙和守禮的性格博得了天子喜愛,被點了榜眼,聽說已經被封了正五品的翰林院講讀學士。對天下讀書人來說,這可真是至高的榮譽了,想來以後必定官運亨通。


  「是我來的遲了,沒能及時去慶賀。我在外頭消息閉塞得很,不知道孟龍潭孟兄考得如何?如今可也做了官?」


  張睿還記得白馬寺中二人的談話,孟龍潭聲聲都是回饋相鄰,句句都是不忘恩德,至今想起來還是令人動容。


  朱三似乎覺得不好開口,十分踟躕,搞得張睿有些心慌,於是開口問道:「怎麼?難道孟兄出了什麼事?」


  「沒有,沒有!孟舉人他沒事,算算腳程,他如今應該也到家裡了。只是」


  話說到這裡,張睿哪裡還不明白。「孟兄竟然在家中!合該是我運氣好,正好有機會找他敘敘舊。若是你不著急,且容我先去孟兄家中探望一番。」


  雖然朱孟二人中,孟龍潭總是看著樂呵呵,只對吃的上心。然而那一次的爆發,卻讓張睿認識到,這一切都只是他的保護色,事實上他是比朱舉人更加悲觀更加細膩的人,只是看得太開藏得太深,少有人發現罷了。


  「這個自然好,我們郎君也吩咐我去看看孟舉人,不如我也同您一起去吧,正好順路往回趕。」


  於是兩人說定了,等張睿將這裡的事情的安排好,就動身去江西。朱三得了准信,忙不迭地回去收拾東西。張睿聽蒼柏大哥說,朱三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多月了,就為了等張睿回來,這樣想著,自然就理解他的歸心似箭。


  到了月宮裡頭,張睿感到奇怪,總覺得少了點東西,卻難以用言語表達出來。這裡已經經過了早冬的一場薄雪,草木都凋零了,看著空蕩蕩了無生氣。只有幾株筆挺的雪松,聊以慰借冬日的閑暇時光了。


  張睿循著說話的聲音,果然在那湖中的亭子上看到了孔生和皇甫公子,兩人這次終於沒有下棋了,孔生拿了一隻洞簫嗚嗚咽咽的吹著,皇甫公子修長的手指在石桌上一下一下打著節拍。


  張睿正要分辨是什麼曲子,蕭聲卻在此時停了,孔生睜開眼,望向來路。皇甫公子跟著看過來,驚喜地叫到:「張公子,你終於回來了。沒想到你不聲不響就出門遊歷了兩個月,我都要被那個叫朱三的管事問瘋了。你若還不回來,我就要去找你了。」


  張睿這才知道朱三不僅賴在這裡不走,還經常騷擾主人家。也不知道朱舉人從哪裡找來這麼個厲害管事,行事風格和朱舉人倒是互補。


  「這是我的過錯,我就以它來致歉了。」張睿從袖口中掏出一個三寸大小的玉瓶,這是他回到寺廟的時候,在桌上發現的。邊上還有一張紙條,寫著專治心疾,緩和血脈。


  張睿記得依稀聽太公或者嬌娜說過,皇甫公子的病就是因為心動所致,雖然已經切除了瘤子,可難保有什麼後遺症。這玉瓶一打開就能看到寶光閃耀,靈氣氤氳,感覺和海棠拿出來的瓊漿玉露彷彿。


  張睿一瞧就知道是個好寶貝,只是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為保安全,他用真氣和城隍印護住心脈,嘗了一點這個酒液,沒想到裡頭靈氣十分溫和純粹,過了一天也沒什麼不良反應,想來是安全的。只是,張睿又沒有心疾,所能想到的用得上的,也只有皇甫公子一人了。雖然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送來的,可既然用紙條清楚的寫了,是送給他的,他用來借花獻佛一點也不虧心。


  皇甫公子面色大變,一把奪過玉瓶,將瓶蓋掀開,瓶口對著鼻尖,用手輕輕在瓶口揮動。


  「怎麼了?難道你認識這個東西?或者說,這個東西是你們家的?」張睿直覺皇甫公子的表現應該是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麼的。


  沒想到皇甫公子聞了許久,卻搖搖頭,怔怔地說:「我不認識,只是覺得有些親切,看到它聞到它就覺得心神悸動……說來奇怪,我最近老是悸動,也說不清楚原因,不過我猜想是因為我割了心上的肉吧。這東西看著到確實是個寶貝,聞著它我感覺叫囂得厲害的心平靜下來,悸動又平靜,真奇怪……」


  「這麼神奇,看來這東西果真是和你有緣。諾,送給你啦,就當作陪禮啦。不要推拒,你知道我拿著也沒什麼用處。」


  皇甫公子於是將玉瓶收起來,向張睿道謝。


  這時候,岸邊似乎有些嘈雜的聲音,漸漸的近了。


  「松姑,松姑,不要激動,可能是誤會呢。」


  「什麼誤會!呵。我才不管是不是誤會,既然我知道了,自然不能平白受侮辱。你們不要攔著我,雖然我不是這裡的正經主人,卻好歹也是太公的親外甥女兒,你們攔著我,就不怕我叫他處置你們!」


  是松姑的聲音。勸她的女聲果然有些畏懼,似乎鬆了手,於是松姑從雪松後頭鑽了出來,一路走到亭子里,她後頭的兩個侍女亦步亦趨地跟著,面色帶著驚懼的顏色。


  「松姑……」


  「你不要說話。」松姑直接打斷皇甫公子,她走到孔生邊上,繞著孔生走了三圈,才在他跟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問道:「聽說你要娶我?」


  孔生聞言,很是驚詫,於是看向皇甫公子。皇甫公子搖搖頭,表示他不知情。


  松姑卻不管他們的啞謎,接著說道:「我不管你怎麼想,你既然喜歡嬌娜,就應當一心一意,為什麼還要答應娶我?難道我們姐妹是可供你挑選的物什嗎?」


  松姑竟然知道孔生的心意了。看來這兩個月孔生還是有所動作的。


  孔生聽到松姑這樣說,趕忙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只鍾情於嬌娜,也只想獲得她的親睞,若是我說出的話、做出的事引人誤會,必定是我行事不周全所致,孔某深感歉意。」孔生說著,果然起身向松姑拱手道歉。


  松姑原本氣勢洶洶地來興師問罪,卻不想孔生竟然這樣回答,到叫她彷彿一個氣鼓鼓的氣球,被人突然扎了一下,瞬間就癟了,氣勢也就沒有那麼足了。


  她秋水般的眸子盯著孔生:「你果真對我沒有情義嗎?」彷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又掩飾般的說道:「這樣最好,你若是能對她一心一意,也是件大好事。」那個她字說得很低很含糊,若不是張睿耳朵好,還捕捉不到這個字。


  「這個是自然,我既然承諾了,也當眾表示過了,自然願意對她一心一意。嬌娜如今年紀小,你們不放心也是有的,可我的心意你們都能看到,我會等她,也好好待她。」但凡涉及嬌娜的事情,孔生都極其上心,這是他不知道第幾次對著嬌娜的親友保證了。


  松姑聽了他這話,不知是不是感動,眼角有些濕潤。她看著孔生,卻對皇甫公子說道:「表弟,既然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你們就不要瞎張羅了。我,不會嫁給他的。」


  皇甫公子使勁朝她使眼色都沒有用,直接被人掀了老底,只好乾笑著說:「我不是想著你二人年紀相仿,喜好相同,定然有共同話題嘛。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


  原來這樁事情,還是真是皇甫公子弄出來的,虧得他之前還裝得跟個沒事人一樣。


  「看你做的這好事。」松姑恨恨地說道:「我的態度你知道了,不要再弄這種烏龍了。」說著,她有些窘迫地看了孔生一眼,跑開了。過了幾息的時間,就看不見人影了。


  忽然,張睿聽見一個侍女問她,「松姑,你怎麼哭了?」再想去聽,卻什麼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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