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蹄踢死佛王
空竹的目光掃過全場，看到小狐狸時稍稍停留了一下，最後定格在大水牛身上，寒聲說道：「這位妖族道友，可是你殺我定光佛宗弟子？」
「是俺。」大水牛回答的很乾脆，他緩緩站起，向空竹走去，口中說道，「下來。」
向陽愣了一下，他還處於驚懼之中，剛才死亡威脅令他還心有餘悸，直到大水牛走了好幾步才反應過來，嚇得「嘎」的一聲驚叫飛到小狐狸身邊。
看著大水牛小山一般的身軀走出巨榕蔭影，小狐狸不禁有點擔心，她可不是向陽，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她聽阿爺講過，這方天地最高的修為就是道門的仙王，佛門的佛王，妖族的妖王，每一個都是傳說中的人物，那叫宇天的壞人說過這個空竹和尚就是佛王，牛哥打的過他嗎？
大水牛晃晃悠悠地向空竹走去，長長的青草漫過牛蹄，他的腳步卻很隨意，面對佛王大修看不出絲毫緊張，就像從東家走向西家嘮嗑。
空竹神色一肅，眼前這牛妖妖氣滾滾，分明妖王境界。還好，此妖並非那牛王，若是大水牛王，他立馬二話不說馬上走人。三百年前六宗圍攻大牢山，大水牛王以一敵五仍斬殺兩仙王一佛王，那個佛王就是他的老師，那強悍的修為，滔天戰意現在想來仍令他驚懼不已。天鍾世界十三州部妖王就那麼十來個，沒聽說過有這麼個牛妖，難道是新晉陞的妖王？當下厲聲喝道：「這位妖族道友，你來自何處？無故殺我定光佛宗弟子就不怕引起人、妖兩族大戰嗎？」
他之所以沒有一來就動手就是因為看出此妖修為，如果只是個妖帥他可沒興趣廢話。開玩笑，為了一個家族後輩跟妖王拚命？值得嗎？雖然妖族勢弱，但那是整體而言，到了妖王境界，人族對上妖族好像多數屈居下風。
做為活過千年的老怪物，他的話也很有藝術，先問清此妖來歷，以期來日約上幫手找他晦氣。再扣上挑起兩族大戰的帽子，將來除此妖孽，還能搏個好名聲。
「聒噪。」
「什麼？」空竹心頭震怒，自從渡過四次天劫成就佛王，他都忘了有人敢跟他這麼說話。
大水牛在他下方十丈距離停下，一點都不給面子，淡淡的說道：「說你聒噪，廢話太多。」
說罷，揚起一隻前蹄向上踢去。
「阿彌陀佛。」空竹雙手合什，高喧了一聲佛號，轉眼之間臉上便已一片肅然。做為佛王大修，儘管剛剛怒形於色，一旦動手又立刻歸於平靜。
他不願與妖王拚命，但並不代表自己就怕了。
蹄影撲面而來，就在雙手合什之際空竹早已經結成法印，雙手一推，大喝一聲，「韋陀手。」但下一刻，他心中卻是一驚，以他的修為，這招韋陀手足以推平一座巨山，但迎向大水牛蹄影卻如涓水入海，轉眼消失無蹤。
他想避，避不開，想退，退不了。
但一個佛王豈能只有這點手段？身上的袈裟自動飛出，迎風展開，擋在身前。袈裟之後空竹已後退百丈，催動渾身靈力，道道法印、術訣在手中形成。
「噗」一聲輕響，袈裟碎裂，化作片片飛絮灑落。
空竹完全顧不上心疼這件伴隨多年的護身法器，看著蹄影又衝破自己布下的三道護體禁制，臉上驚駭欲絕：這個牛妖到底是誰？怎麼這麼強……這當兒也容不得他細想，蹄影呼嘯而至，靠呼吸都能感覺到裡面蘊含的恐怖力量。他雙掌再次合什，一道耀眼的金光從掌縫飛出，這是他，也是定光寺最強大的法訣「明王怒氣」。
兩道法力甫一接觸空竹就知道自己錯了，擋不住，根本就擋不住！
如果剛才乘袈裟阻擋之時馬上逃也許還能保住性命，但現在……
他感覺到了到蹄影上的一絲法則之力，這是什麼修為？這方天地還有高過妖王的妖族嗎？那種對力量的運用，對力量的掌控是一個妖王做得到的嗎……
「轟。」一聲巨響，空間盪起陣陣波紋。
波停，空中已沒了空竹的身影，空蕩蕩好一片乾淨。
大水牛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沉重的身軀踩著地面砰砰作響。向陽和小狐狸看著他默不作聲，直到大水牛回到原地卧下，一鳥一獸相視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震撼與驚喜。然後，向陽「嘎」的一聲跳了起來，小狐狸一聲歡呼抱住他捲曲的牛腿，眼裡冒著小星星：「哇！牛……牛爺爺，你好棒。你太厲害了！」
「叫牛哥。」大水牛馬上糾正過來，滿臉的笑意，看的出來他很享受被小狐狸崇拜的感覺。
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啊，小小年紀就會拍馬屁，向陽暗暗鄙視。他當然也想拍，而且拍的絕對比小狐狸好聽，問題是說不出話啊。
「牛哥。」小狐狸乖巧的叫了一聲，脆生生的聲音還真是好聽。
「哎。」
「牛哥，你是大牢山來的嗎？」
「俺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
小狐狸「哦」了一聲，眼裡卻露出一絲迷茫。
大水牛並沒多作解釋，問道：「你呢？從什麼地方來？叫什麼？」
「我從定州來的，我叫青丘，阿爺說我們這支狐族很早很早以前是從仙界的青丘山來的，我是天狐，將來一定會飛升到仙界，到了仙界一定要去青丘山看看，所以給我取名青丘。」小狐狸說到這裡，一臉的憧憬，「阿爺說我們青丘山的狐族很強大，到了青丘山就再也不怕被人族欺負了。」
「是青丘狐族血脈，難怪會出天狐。」大水牛說著，聲音漸低，眼裡露出幾分苦澀，似在喃喃自語，「神州仙界遍地人族，百萬年來飛升到仙界的妖族幾個有好下場的？青丘山自身都難保……」
「牛哥，你說什麼呢？」
「沒，你……說說你吧。」
「說我什麼？」
「什麼都行。」
「哦。我們家在平陵山，後山有片楓樹林，那裡好美，小花最喜歡跟我去掏鳥蛋吃，她笨死了，每次爬樹都會掉下來……哦，小花也是我們家的小狐狸，她會說話，但不會變人形……每次玩捉迷藏她都找不到我……」
大水牛的臉部已經抽搐好幾下了，讓他一個能一蹄踢死佛王的大妖聽小孩子講掏鳥蛋、捉迷藏的故事？而且他對這種破事向來沒什麼耐心。
向陽暗樂不已，叫你們一大一小裝酷扮乖，叫你這破水牛跟我裝死十幾天，哈哈哈。想到高興處不禁心中暗唱：咱老百姓呀，今兒個真呀真高興啊……
大水牛實在是忍不住了，一聲斷喝：「停！」但看著小狐狸萌萌噠的小臉、驚愕的眼神，似乎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一般，又不覺擠出一絲笑容，放低聲音，道，「說重點，就說說人族怎麼抓你的，怎麼到這來的。」
小狐狸青丘點了點頭，一場妖族在天鍾世界的悲劇在稚嫩而清脆的聲音中徐徐展開。說到傷心、激憤處她眼圈通紅，但這次沒有哭出來。
她家只是小妖族，世居定州平陵山，大小二十七隻狐狸，依附在流雲門下，以供奉靈藥、妖獸獲得生存。
「那天，流雲宗來了兩個人，指名要見我，說要給我禮物，有個人拉著我的手看了好久，還問我去不去流雲門修鍊，我自然說不去。後來他們走了，但阿爺很害怕，馬上把全族都叫來，說趕緊收拾東西逃走。阿爺還問我有沒跟誰講過我是天狐的事，我沒說，真的沒說過……」
「我們還沒收拾好東西，好多流雲門的壞人衝進來了，他們要捉我，他們說我是天狐，只要把我交給他們就放過我們全族。阿爺不讓，就打起來了，流雲門的人好多，好幾個人打阿爺，阿爺受傷了.……小花死了，好多族人都死，阿爹也死了……」
「後來，阿娘抱著我逃出來，阿爺也死了，阿爺護在阿娘身後，一支胳膊已經沒了，好多把劍插在他身上，阿爺倒在地上還大喊，大喊阿娘快走，大喊著要我活下去……阿娘抱著我跑過了好幾座山，但是流雲門的壞人又追上來了，他們有飛行法器，阿娘還要抱著我，跑不過他們。阿娘叫我先跑，她打死了壞人就來找我，我跑到了前面山頂，我看見了……我回頭看見阿娘被他們打下了山崖……」
她說到這裡，聲音因驚懼而變得顫抖，抽泣了一會才繼續說道：「我逃了好幾天，後來遇上了虎爺，虎爺是只老虎，他是好妖，他讓我在他洞府修鍊。我在那裡修鍊了半年，有一天，虎爺來跟我說不能再收留我了，廣成道宗發了很多玉碟要捉我，玉碟上有我的畫像。他說，他已經幫我瞞了很久，可是找我的人族越來越多，他不能害了手下的妖族兄弟。他說，只有逃到寧州大牢山，找到大水牛王爺爺，人族才抓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