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若是此時難為情(一)
顧長歌一時間懵了,現在這個時間點淩奕寒去常安城裏,難道說是蕭衍或是誰出了什麽事情嗎?
“你知道你們家先生進城去做什麽嗎?”
“不知道?”小丫頭很是誠實的點頭,根本就沒有主子出門還要給下人報備的道理。
顧長歌也知道除非去問影,否則應該不會有人知道淩奕寒到底做什麽去了。
“先生他是一個人走得還是?”
“先生是一個人離開的,但是先生離開之前影大人趁著天還沒亮就已經走了。”
出大事了!顧長歌心念一動隻覺得氣血不暢,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可把給她梳頭的那個小丫頭給嚇壞了。
烏泱泱的一片人刷的一下就跪下了,又把顧長歌給嚇到了。
著實是無奈啊,顧長歌撫著胸口喘氣,現在自己這個身子就算是再操心也幫不上忙啊。
“我沒事,你們都起來吧,替我準備早膳,還有,如果先生或是影回來了的話,一定要第一時間來告訴我。”
“諾!”
屋子裏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半,顧長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忽然開口,“把這個發髻給我拆了,梳一個未嫁少女的發式。”
身後的小丫頭手抖了一下,但是卻又不敢不從,隻好利落的拆了,可是卻又不知道夫人到底想要什麽樣的。
隻好怯怯的問了一句,“夫人你想要個什麽樣子的發髻呢?”
“梳個飄逸的隨雲髻吧。我現在的頭發,堆高發髻也不好好看。”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瞎操心,但還是忍不住的要去想,而且總覺得心裏隱隱的似乎有什麽預感的樣子。
恰好的春日,陽光正好,這片大陸上,有彌漫著的烽火,也有看不到的硝煙。
妙音殿裏哀婉的氣息簡直能衝破雲霄。
顧子音披頭散發的坐在梳妝鏡前,整個人憔悴的仿佛蒼老了十歲。
精心護養的指甲此刻看起來殘敗不堪,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有血淋淋的抓痕。
她現在的樣子,落魄更比階下囚,那裏還有絲毫公主貴妃的貴氣在。
錦繡的樣子也不算太好,左臉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那張原本還算得上秀氣的臉,是徹底的毀了。
但她好歹衣著整齊,頭發也梳了一絲不苟。
一件暖和的外衣批到顧子音的身上,她反應激烈的跳將起來,在看到身後的人是錦繡之後,整個人又黯淡下去,死氣沉沉的。
“娘娘,不管怎麽樣,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您畢竟還住在這妙音殿內,還有人伺候著你,你看看那個宛丘,直接被送進宗人府的大牢裏去了。”
錦繡在顧子音的背後坐下,撚起她散亂的頭發,細細的梳理起來。
顧子音雖然落魄憔悴,但是卻更添了她那份柔弱的美,此刻看起來恰是一股弱柳扶風的姿態。
可她呢?同一張銅鏡中,她的這張臉就像是厲鬼一樣,醜陋不堪,原本的她雖說不上有多美,但自己從來沒嫌棄過,但是現在連她自己都開始害怕起了自己。
她臉上這道疤完完全全就是拜顧子音所賜,她自己失了寵,失了勢便要拿她撒氣。
女人的臉有多重要她自己不知道嗎?以為一箱珠寶就能收買,在這深宮中跟著一個盡惹皇上生氣的主子,就算有再多的珠寶又有什麽用?
“錦繡。”
顧子音悠悠的喊了一聲,錦繡眼神中迸發的恨意立刻就被收斂了。
“錦繡真的是我給皇上下的毒嗎?怎麽可能?我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顧子音說話的聲音很輕,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麵前鏡子中的自己,嘴裏叫著錦繡卻似乎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娘娘自己有沒有做過,難道自己還不記得嗎?”
“我真的做過嗎?”
顧子音猛的轉過頭來看著錦繡,頭發被拽掉了一大片也顧不上了。
她生了一場大病,病的迷迷糊糊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當徐太醫在她院子裏的花樹下找到毒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迷茫的。
她肯定不會做出毒害陛下的事情,但是她卻又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過這樣的事情一樣。
她隻能去問錦繡,可是錦繡也不記得,她隻記得因為自己生病了,她每天忙的天昏地暗,但是她卻也說不出來到底做沒做過。
可如今她說的這句話卻透露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娘娘難道當真不記得了嗎?”錦繡放下手上的梳子,抬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然後貼近顧子音的耳朵。
“娘娘費盡心機的弄到平沙落雁,不就是想要除掉宛丘那個小賤人嗎?雖然她現在還沒有死,但是被送到宗人府那個地方,離死又能差多少呢?”
錦繡的聲音異常的堅定,完全不似前幾日的不確定。
顧子音一下子慌張起來,猛的將她給推開了,“不可能!我是很想讓宛丘那個賤人死,但是我不可能去陷害皇上。”
顧子音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她這些日子一直在逃避,心底有種聲音在告訴她,是她!可是她沒有清晰的記憶,所以她一直跟自己說不是,不是!
可是今天錦繡跟她說的,卻讓她一下子就慌了,慌的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是她?怎麽可能是她?她那麽愛蕭衍,怎麽可能對他下平沙落雁這種毒?
“娘娘,娘娘!你冷靜點!”
錦繡拉住捂著自己的腦袋不可置信的顧子音,她看著顧子音的眼睛,似乎是要幫她喚醒記憶一樣。
“皇上不是沒事兒嗎?雖然會疼上一段時間,但是過一兩個月就會好起來的,娘娘您嚴格的控製了藥量啊?”
錦繡說的那麽認真,那麽有理有據的樣子,顧子音本來就非常的不堅定,現在就更加動搖了。
錦繡是自己的心腹,自己毀了她的容貌她都能夠不離不棄,她說的話應該是可信的吧。
“可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想讓宛丘死,有千千萬萬種方法,我何必去傷害陛下呢?”
顧子音蜷縮著,她抱著自己,像是害怕也像是冷,一直在發抖。
“因為您嫉妒啊,您嫉妒那個宛丘不過是因為那點點的相似,就能獲得萬千的寵愛……”
“不要再說了!”顧子音忽然大吼一聲製止住了錦繡說下去。
是她,真的是她!
她想起來了,因為那天去常安城外的那個山洞裏,因為看到了數不清的顧長歌的畫像,所以她嫉妒的發狂了。
她給蕭衍下了毒,準備嫁禍到宛丘的身上,甚至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還給自己下了毒,讓自己一病不起,讓自己什麽都想不起來想要借此掩蓋掉自己內心的負罪感。
顧子音忽然開始抓狂,她揪亂錦繡好不容易幫她梳好的頭發,抱頭蜷縮在梳妝鏡前。
“怎麽可能是我,怎麽可能?不可能,不是我!”
顧子音像是發瘋一樣將梳妝台上的東西全都掃開,嘩啦啦的,胭脂水粉落了一地。
錦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站了起來。
“不是你?那是誰?宛丘嗎?”
蕭衍冰冷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緊閉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麵推開。
外麵的強光一下子鋪滿整個殿內,顧子音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一下子無法適應,她微微的抬頭隻看見一個穿著明黃色華服的男人逆著光一步一步的走來。
她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顧子音知道,那是蕭衍,那是她心心念念的蕭衍。
是她心心念念的皇上。
可他此時卻是來興師問罪的,他沒有拿劍,但是渾身的肅殺之氣卻好似裹挾著萬千的血腥氣。
這個場景像極了去年十月的模樣,隻不過那個在此處任人魚肉的不再是顧長歌而是她。
可是顧長歌那時已經沒有絲毫的活路,而她有,她還有。
“不是我,皇上,你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我怎麽可能去害您啊,您想想,您是我唯一的倚仗啊。”
顧子音連滾帶爬的滾到了蕭衍的腳底下,她雙眼通紅的,豆大的淚珠滾下來。
當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可是蕭衍的內心絲毫都沒有波動,他知道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下到底隱藏了一顆多麽黑暗的心。
他知道她到底用她這個柔弱可憐的樣子騙過了多少人的同情和心軟。
“倚仗?你顧子音什麽時候需要倚仗別人了,你想要什麽不都是靠你自己奪來的嗎?”
蕭衍一腳將顧子音給踹開了,那一腳可真狠啊,正好踹在了顧子音的心口上,她滾出去老遠,捂著心口疼的說不出話來。
還有什麽是被自己的心上人不信任,還被他羞辱來的更絕望的嗎?
看著顧子音此刻的樣子,錦繡忍不住嘴角浮起了一絲笑。
顧子音掙紮著爬起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像是什麽東西得逞了一樣。
顧子音的腦袋裏有什麽東西轟的一聲炸開了,錦繡難道背叛了她?
“錦繡!是你,是你陷害我是不是!根本不是我做的,是你!是你在胡說。”
顧子音歇斯底裏的吼叫,錦繡根本不放在眼裏,她慢悠悠在跪在了蕭衍麵前。
“娘娘,您才是奴婢唯一的倚仗啊,奴婢有什麽理由陷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