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殉葬
殉葬！
「大成王朝開國以來，便未曾有過殉葬的儀制，皇后還真是別出心裁啊！」太后冷冷地說道。
皇后更是擺足了架勢，好不退讓地說道：「還請母后允准！」
「哀家允不允是一回事，以活人殉葬太過凄慘，只怕皇后開此先例，賢德馴良之名也會蕩然無存。」太后警告道。
從來，皇後為了一個賢良名聲，處處忍讓太后，避忌得勢的嬪妃，早就忍夠了。皇后一指太子琅元的靈位，篤定地說道：「太子生前，最寵愛太子妃，想必本宮之意，亦是太子在九泉之下的意思。太子是本宮親子，本宮怎能忍心，為了自己的聲名，讓太子泉下寂寞呢？」
皇後轉過身來，面向孟慧靈，命道：「你準備好為太子殉葬罷！」
又向太后淺淺一拜，滿面挑釁的意味，假意請願道：「請母后體恤兒臣愛子苦心，成全兒臣和太子心愿。」
說罷，尚不待太後置一詞，便請旨告退。
太后望著皇后擺駕離去的背影，再環顧了整個靈堂上眾人的面容，有驚愕、有哀愁、有同情、有漠然、有不屑。然而，在孟慧靈的臉上，太后看見的並不是絕望，而是一種簡單純粹的安靜。彷佛剛才的廝鬧，皇后殉葬的懿旨，都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孟慧靈抬起目光，與太后對視了一眼，微微一笑。太后明了了，亦向她遞了一個眼色，下令擺駕回宮。
靈堂內，又奏響了超度的禮樂，僧侶們繼續有口無心地叨念著超度的經文。慧靈充耳不聞，等著有機會，可以與太后單獨相見。
到了黃昏時分，今日超度的法事已經結束，法師都撤離了，只留了幾個小僧在靈堂內適時添加香火。
桂枝從膳房端了一盞山藥羹來，小聲對慧靈說道：「太子妃，今日的山藥羹，還是全喝下為好。然後再到後堂去休息一會兒，已經在這兒跪了兩日了，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慧靈由著桂枝扶起身來，在一旁的梆椅上坐下。接過羹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了大半碗山藥羹落肚，便將碗盞擱在一旁的角几上，再也喝不下了。
桂枝扶著她到後堂，後堂內置了一處簡易的床榻，這兩日慧靈便是在此小憩片刻，又要到靈堂前繼續跪著。
慧靈稍稍靠下身子，閉了眼睛，桂枝輕手輕腳地為她覆上被褥。
「皇後娘娘所言，是真的嗎？」桂枝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慧靈眼也不睜，單手握拳，輕輕在額上敲著，回道：「真假又有何相關？太後娘娘也說了生死由命，那我便順應天命即可，何必過多怨懟，經過掙扎后又失望落空，不是更加傷心么？」
「太子妃跟隨太子在嶺南這段時日，甚是不容易，何等境況，奴婢也都看在眼裡。所以太子妃娘娘，您做任何決定，奴婢都必定追隨。」桂枝說道。
慧靈睜開眼睛，伸手拉過桂枝的手來，按在手心，欣慰地笑著，輕聲說道：「謝謝你，桂枝，若非有你，我又怎能活下來，還有回到京城的機會。」
「娘娘，別說了，抓緊些休息罷！奴婢替您在外頭守著。」慧靈溫順地由著桂枝將自己的手掖於被褥下，閉了眼，休息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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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當夜便去向皇帝回稟，要讓太子妃孟氏殉葬一事。皇帝自哀不暇，根本無心聽皇后詳細稟告言說，揮了揮手，便都允了。
太子妃孟氏為太子殉葬一事的消息，不脛而走。許多人只道孟氏命苦，琅元的兩位正妻和幾位侍妾的命運皆是慘淡收場，不禁令人諸多感嘆。
孟則倫聽到消息，第二日一早便即刻進宮求見皇帝，李寬攔著，說皇帝前夜哀傷過度，幾乎是一宿沒合眼，在日出前實在熬不住了在昏睡過去，現下要是打擾了皇上安睡，李寬稱「怕是奴才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孟則倫之好作罷，又想著去求一求太后，但轉念一想，太後身在後宮，又怎會不知此事，若是沒有加以阻止，必定是另有情由的。思量至此，孟則倫反倒安心了些，便離宮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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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超度已過，明日一早，便要將太子的棺寢送入皇陵，封入棺槨之中。入殮的宮人待超度的僧侶散去后，便來到靈堂做最後的檢視。慧靈和桂枝默默地立在一旁由著他們忙碌。
天剛擦黑，皇后便帶了初雲和幾位身強力壯的太監，聲勢浩大地闖進了靈堂，還抬了另一口稍小的棺材進來，就置放在太子的棺寢邊上。
慧靈和桂枝伏地拜見了皇后，便停有太監宣讀聖旨，命太子妃孟氏殉葬。
「太子妃孟氏免禮！本宮親自來送你上路，去陪伴太子。」皇后細聲說道。「因著你到了九泉之下，還要服侍太子，本宮便賜你一個全屍。」
皇後向初雲示意，說道：「將這杯毒酒賜予太子妃！」
「是！」初雲應聲便捧了盛著酒杯的托盤走向慧靈。靈堂不甚寬敞，可就這短短几步路的距離，在慧靈眼裡卻如同從空洞般走來，一步一個空靈的聲響，敲擊著她的心臟。
桂枝本能地護在慧靈身前，呼著「不要！不要！求皇後娘娘開恩！」幾近瘋狂的想要保護慧靈。卻敵不過皇后的手下，上前一把便將慧靈拖開。
「太子妃娘娘，請吧！」初雲來到慧靈跟前，將毒酒置於慧靈眼底。
慧靈安靜地拿起酒杯來，一旁的桂枝早已泣不成聲，不能自已。慧靈向桂枝交待了幾句：「我先行一步，去陪伴太子殿下了。你便要好好地活著，千萬不要為我難過。若有來世，咱們還會有再見的機會。」
桂枝愣愣的聽著，慧靈的目光轉而又對上皇后的冷眼，向皇后淺淺一屈膝，道：「慧靈多謝母后成全。」
說罷，慧靈仰首，將毒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皇后親眼目睹了悶聲倒下，再讓太醫把了脈，確定毫無脈息，這才放心。
「初雲，你來善後接下來的事，給太子妃換上一套吉服入殮。」皇后吩咐道。看著慧靈閉著眼躺在棺中，皇后心裡的那口怨氣，終於順暢了些，情不自禁地自語道：「讓你苟延殘喘地多活了這些日子，終還是要在本宮面前乖乖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