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太子喪
太子琅元的靈柩運送至京城這日，天空中壓著厚重的雲，風冷冷的。無論是飛鳥還是飛蟲，都只能壓低了翅膀，矮矮的離著地面。
整個宮廷都懸著白綾，覆著素麻。宮中無論宮女、太監、侍衛、大臣皆縞素。太子琅元平輩的皇族，都出了皇宮，在城門口，立接琅元的靈柩。大臣們則全部在城門口，跪接他們已故的儲君。
按律，皇帝、皇后和諸位嬪妃都是不可出城接小輩的靈柩的，皇后自然是心急如焚地在宮裡等待，皇帝、皇后，和嬪妃們都身著簡素的衣裳，配飾。也是襯一襯這壓抑且哀傷的氛圍。
宮裡的三聖堂，早已經準備下了超度法事，只待太子的靈柩回宮超度后，送入皇陵。接下來還有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要繼續，光是用來供奉的三牲、瓜果，內廷就運了幾車至三聖堂去。
太子琅元的靈柩緩緩地走近，太子妃孟慧靈，捧著太子琅元的靈位走在最前面，聲有抽泣，淡淡的。宮女桂枝面無表情的跟隨其後，輕輕攙扶著慧靈。平南將軍芮向昇和護軍首領趙湛，分別在靈柩的左右兩側，護送整支隊伍前行。
一行人慢慢行至城門口，不論跪立眾人皆隨著太監高聲一呼「哀泣——」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哭泣。
良王琅竟和芮向衍做為皇室和眾臣的代表，上前去對接太子靈柩入城。震天動地的哀樂奏起，在哀樂催行之下，太子靈柩與眾人浩浩蕩蕩進入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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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已經布置好了靈堂，太子的木棺，正正地擺在靈堂的正中，太子妃慧靈跪在一旁，眾人按照品級，一撥一撥地參拜太子的遺體。
皇后已經按捺不住，不顧宮規禮法，不顧旁人阻攔，跌跌撞撞地跑到靈堂，要見親子最後一眼。太后和皇帝便也率領眾嬪妃隨著來了。
在靈堂上，李寬按喪儀，高呼著眾人齊拜太子，之後便是三日的超度法事。方可將太子琅元封入棺槨，送入皇陵。
對比皇后的撕心裂肺，孟慧靈的表現，是平淡的。皇后自然也看在眼裡，恨得牙根痒痒。在皇后的直覺中，太子琅元的薨逝，似乎與這位太子妃有著必然的聯繫，但是皇后並沒有一個切實的理由，太子妃孟慧靈有害死親夫琅元的必要。
皇后厭惡孟慧靈，從一開始到現今，皇后恨自己當初沒有篤定地與太后爭一爭，還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原來叫香浮的女子，從一介舞姬，搖身一變成為重臣孟則倫之女，又一步步地看著她成為太子妃，成為了琅元身邊唯一的女人。
這一切都是太后帶給她的，是太后！太后在太子身邊埋下了這個禍患，有心的？無意的？
哭了一整日，皇后亦無心力思考太多，太複雜的事情。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夢裡反覆地出現著琅元從出生到成長，冊封太子，成為大成王朝的儲君。自己煩憂、病痛之時，琅元的照料、陪伴和寬解。
眼見著琅元，從鮮活到如今僵直無聲地躺卧在棺中，泛青的面容上，一絲生氣都沒有。皇后從夢中驚醒，眼前出現的竟然是幼子琅默的身影。
「母后，哀痛了一日，喝點參湯吊吊精神吧。不然身子也要受不了了。」琅默捧著一碗參湯，坐在榻前，不容皇后允否，便用湯匙一勺一勺地送入皇后口中。皇后便也麻木漠然地一點點咽下。參湯的澀苦，與淚的苦澀融化在一起，毫無他味。
琅默伺候了參湯，交待了初雲照顧好皇后，便告退了。這些日子，琅默要時刻勤謹的守著太子的靈堂。
次日一早，皇后又早早地起身，到靈堂去了。這些時日，皇后病著，關於喪儀和靈堂的布置都由太后住持，實則是良王與七皇子在親自操辦。前日，皇后自顧悲痛，不曾關心在意過靈堂的布置。
今日，養了些精神，卻來靈堂中挑起了各種的不是。說穿了是皇后悲痛太子離世，心下怨懟太后的安排，和一切活著的、健壯的皇子罷了。
太后聽說皇后在靈堂內，鬧得不消停，很是不快，急急忙忙擺駕過來，見皇后正在打罵太子妃孟慧靈，太后怒斥道：「皇后！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慧靈被皇后欺凌得不敢反抗，亦不敢面露怨懟，只是獨自的默默的哀泣著。皇后見她這個樣子，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恨不得撕了孟慧靈。
皇后根本不顧太后就在一旁，指著孟慧靈呵道：「太子妃孟氏，照顧太子不周，不可姑息，理應治罪！」
孟慧靈嘴角自然露出一絲絲淡淡的笑意，皇后折騰了這麼些，不就是為了要置她於死地么？但是孟慧靈不再那麼恐懼了，若是命不該絕，她相信自己照樣能活下去。並且，現在的她，早就不再是那個無依無靠的舞姬香浮，她是故太子的正妻，是重臣孟則倫的女兒！她的身份，不會容許任何人，可以隨意踐踏她。
「生死由命，太子妃何罪之有？」眼見皇後端出了一幅「後宮之主」的架勢來，當著面也敢這樣張狂，太后自然是不示弱，出聲反問道。
太后這樣的說辭，皇后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在皇后心裡，太子琅元是被人陷害的，曾有轉瞬的猜疑，或許從太子的離宮起，便開始有人蓄意安排了。
「生死由命？」皇后冷笑一聲：「我堂堂大成王朝的太子，怎麼可能是福薄命短之人！若說不是有人謀害，本宮至死都不相信！」
「皇后，信也好，不信也罷！哀家看見的是眼前事實，太子是因病薨逝，若有謀害的證據，皇后也大可拿出來，讓天下臣民看看，若是沒有證據！」太后頓了一頓。厲聲道：「身為皇后，失禮於天下，該當何罪！？」
太后的問責，此時已經絲毫不能壓制皇后的狂怒，皇后雖不能與太后直面對峙，卻可以將另一個敵人——孟慧靈先置於死地。
皇后即刻擺出了一幅中宮姿態來宣布：「傳本宮懿旨！太子薨逝，新鬼孤寂。太子妃孟氏與太子鶼鰈情深，賜太子妃孟氏，為太子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