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懷香（4）【半夜三更】
連弦陪太後用了午膳，就退了出去，預備著午後還要入璧雍，今日黃教授解《易》，連弦倒饒有興緻聽。
往昭德宮正殿的階梯下來，正好碰見太後身邊的小宮女捧了盤乾花香草經過，停下腳步向她行禮。連弦見那盤乾花花香草理得詳細，便叫住了她。
「這是要送到哪去？」連弦詢問、
「回郡主，這是太后命奴婢去取來製作香囊的。」小宮女回話。
連弦見她托盤之上呈著一個格格花草，有牡丹、杜若、丁香、紫蘇等等，便順手取了一朵不知名的黃色小花，拿在手裡把玩，好似一把小傘，甚覺可愛。「太后的心思真是細巧，取的香花都是頂好的呢！」連弦贊道
「快到『乞巧節』了，太后要制了香囊賞賜宮中各位娘娘，」小宮女回稟道。
連弦便對那小宮女道：「哦，那你且快去吧！」
心月等在昭德宮外，見連弦出來便迎了上去，問道：「郡主，離教授講學還有一個時辰呢，咱們是去御花園逛逛還是去探良王妃娘娘？」
連弦想了想，道：「這個時辰長姐恐怕用完午膳要休息了，不好打擾，咱們傍晚下學再去探她。現下就先去御花園逛逛好了。」
心月也很歡喜，道：「那就去御花園逛逛，奴婢上回聽郡主說起那御花園的景色，也好生嚮往呢！」
連弦笑著伸出手在心月鼻尖上輕輕一點，假嗔道：「小婢子，盡想著貪玩偷懶！」心月也笑嘻嘻摸摸自己的鼻子，主僕二人便嬉笑著往御花園去了。
兩人玩耍著，到了御花園中的一景——「蘭苑」。蘭苑位於御花園中一處日照不甚充足之地，苑中上百種不同品種的蘭花各顯其態。侍弄的花奴又心思奇巧的將各式蘭花搭配拼組成一區一景，不論是不是正值花期，都有妙處可尋。
心月環顧了四周，沮喪道：「郡主，這些蘭花可都不怎開花呢！」
「時值夏季，蘭花盛開甚少，不過這蘭苑有上百種蘭，定有此時盛開的，咱們找找看。」連弦解釋寬慰道。
小尋了一會，連弦撤了心月衣袖，指向一處道：「瞧，那綠葉繁花的是建蘭，一年四季都能開花，不畏暑，不畏寒，生命力極強。聽說花香濃郁，走，咱們過去聞聞。」
說著便拉了心月過去，走近心月便喜道：「果真是好香呢！」
「邊上生長的是寒蘭，不過不在這個時節開花。」連弦指了一旁葉片細長，葉姿幽雅瀟洒，碧綠清秀的一株道：「寒蘭的花色可豐富了黃的、綠的、紫的還有紫紅的，要是開放了在這細長葉片中定是多姿多彩。」
「不想郡主如此廣知，對蘭花也如此熟悉。」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倒是驚了連弦與心月。回頭一看，竟是哲王，文琅默。
連弦行了一禮，琅默亦回禮。
「哲王殿下謬讚了，我也只是略知皮毛而已。」連弦只是素來喜歡讀些雜書小記，這話也的確不是過謙。「倒是沒想，御花園中還有這麼一景，倒是新奇。」
「咱們皇上注重禮義仁孝，御花園特設『梅園』、『蘭苑』、『竹居』、『菊觀』四處合稱為『君子一游』。」琅默解釋道。「上回還說得空要再邀三小姐同游御花園，如今也要改稱珠弦郡主了。」「上回還說得空要再邀三小姐同游御花園，如今也要改稱珠弦郡主了。今日倒是巧，本王午後要入璧雍聽黃教授解《易》，午膳后無事便到御花園走走打發時間，還能有幸遇到郡主。」
心月一笑，即刻搶著答道：「可不是挺巧的么，咱們郡主午後也要去聽黃教授解《易》呢！」連弦稍向心月使了個眼神，責她嘴快饒舌。
「早聞太后特賜了珠弦郡主入璧雍習藝，還沒來得及道賀。」琅默又向連弦拱了拱手。
連弦淡淡一笑，也不與他多言，心下想著，誰知道她入璧雍這些日子還是有難熬的時候，「六藝」之繁瑣，倒真是與她的性子格格不入。
「時辰差不多了，本王可否邀郡主同去？」琅默見她不語，抬頭望了望日頭，估摸著從御花園往璧雍也步行也要花上一陣子，便也提醒連弦時辰。
「王爺言重了，王爺先請。」連弦淺淺一屈膝，請琅默先行。
三人行至一處，連弦忽然駐足望旁邊假山腳下望去，心月不解問道：「郡主看什麼呢？」琅默也停下轉身走到身邊，不解。
連弦獨自走到假山邊，蹲下身子，從袖中取出方才昭德宮外取的小黃花與假山腳下一片的小黃花比著。
琅默見她看的入神，便也到她身旁蹲下。
「這花名叫懷香，又叫茴香，香氣不甚濃郁，可入葯。」琅默在一旁說到。連弦轉頭看看他，倒也驚訝，堂堂皇子也竟識得這田野小花。
琅默似乎也明白她的疑問，淺笑道：「懷香有祛寒止痛，理氣和胃的功效。《奇效良方》中萬和散、通氣散都用懷香入葯。」
「不想王爺還通藥理？」連弦讚歎道。
琅默慚愧一笑，道：「也只是些皮毛，父皇、母後有時一些小不適，做兒臣的略懂些醫藥，也好侍奉左右。」
「還真是不敢小覷王爺呢！」連弦玩笑道，琅默亦開懷一笑，道：「啟程吧，別誤了時辰。」連弦又順手摘了幾朵懷香小花，帶在身邊，三人便繼續上路。
聽了黃教授說了一下午的《易》，滔滔不絕，口若懸河，真不愧是大儒。
散課之後連弦還是照例要去探連袖，順便用了晚膳再帶同劉孫氏一起回瑞祥宮。琅默很有風度的護送了連弦，只送到門口，不便再入內了，二人就相互致禮告別。
連弦見了連袖后，便讓心如照看一會兒，自道是要去膳房看看嬤嬤給長姐備了什麼好吃的。便獨自去尋劉孫氏。琅竟和連袖也奇怪她今日舉動，但也便隨她去。
「嬤嬤，你且看看這個。」連弦從袖中取出懷香花朵交與劉孫氏。
「此物是懷香。」劉孫氏答道，又問：「郡主從何處得來此物？」
「嗯，是偶然在御花園假山腳下摘得。」連弦回答，「不過我想要知道此物的功效。」
「此物可驅寒止痛，通氣和胃，《本草綱目》中亦有記載。此物於常人而已是良藥，但孕期忌用此物，即便是有心受孕的婦人用此物也會受阻難得所願。。郡主還是莫要讓王妃娘娘觸碰。」劉孫氏提醒道。
「孕婦觸碰，會怎樣？」連弦再詢問。
劉孫氏解釋道：「孕婦若服食則會影響胎兒，特別是月份大了，若聞此花香也會導致失眠心悸，嚴重者會導致滑胎。」
「原來如此。」連弦心下暗思，此物香氣不甚優異，太后卻取此物納入香囊，與牡丹、松針、杜若混為一起，原來是別有用意了。
「多謝嬤嬤照顧長姐了，有嬤嬤在，我就放心了。」連弦說罷便離開，也不容劉孫氏多問。
原來這，便是連袖曾說的「天機」了。宮裡的女子，有孕就有位，然而「天意」在支配著哪個女子應所居何位。單看這些女子個個表面風光無限，實則內里，各有各的無奈和苦惱。只待七夕之期，看誰人「有幸」得太后賞賜此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