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張 醫禍(1)
連弦被封了「珠弦郡主」之後便要奉旨遷入宮中居住,連弦特請求了太后想要攜帶兩名貼身的侍女入宮陪伴她,太后自是欣然應允了。
如此一來,芮府便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安排女醫劉孫氏入宮看顧連袖了。
臨行前夜,芮夫人特意招了劉孫氏到屋內密談。這些日子的相處,芮府上下待她皆如上賓,前幾日劉孫氏的家中有書信來,說是平南將軍已提拔了她夫君劉明正為「都頭」,劉孫氏很是歡喜,更加信任和倚靠芮氏。
「女醫此去,老身便將良王妃娘娘的性命交託於你了!」芮夫人拉著劉孫氏的手,促膝而坐。「請女醫定要替老身保全娘娘和她腹中之子。」
「夫人放心,賤妾身無所長,若論婦嬰之科,賤妾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劉孫氏此言倒是寬慰。
「原為王妃娘娘診脈安胎的御醫是皇後娘娘指派的,來頭不小,但此人敵友難辨。」
芮夫人頓了一頓,又道:」宮裡人所忌諱不敬尊上,我等雖有猜測,但不敢妄下斷言。女醫此次入宮,是以小女連弦的乳母身份入宮的,著實是委屈女醫了,但請女醫無論是診斷如何都切不可聲張。凡事都得秘密的進行,良王和小女連弦會全力配合女醫。」
劉孫氏聞得芮夫人此言,更深覺此去任重道遠,不敢有絲毫怠慢。半宿深談之後,劉孫氏回房準備攜帶入宮的診箱,劉孫氏擅長婦嬰之科,便隨身有一些常備治療普症的藥材、藥粉,還有祖傳的秘製藥丸。清點收拾之後便合被欲眠,想到明日入宮后的種種變數,復又輾轉難眠。
次日一早,宮裡便派了宮駕至芮府迎接珠弦郡主連弦,前日內廷就送了郡主的吉服禮冠來,芮夫人早起又與連弦囑咐了良多,時辰將近便送了連弦出門。連弦帶了心如、心月和劉孫氏三人一同進宮,,一應的首飾衣裳皆有心如、心月二人準備妥當。芮夫人亦為她預備了不少錢銀傍身。
到了內廷,因是由淑妃收為義女,連弦便被安排居住在淑妃瑞祥宮的西配殿,先拜見了義母淑妃,淑妃又派了小太監小遊子、小尹子,宮女蘭卉、蘭心四人去侍奉連弦。安頓之後,連弦在淑妃的陪同下去拜見了太后、皇后。
太后很喜歡連弦,便吩咐她常常到昭德宮陪伴,連弦也自當從命。
「如今封了郡主入宮,便與從前的『臣女』不同了,如今已為皇室中人,舉止品行就都應有皇家威儀,你可明白?」這是在皇後宮里時,皇後娘娘給的的一番交代。
「是,弦兒謹記皇後娘娘教誨,不忘皇後娘娘恩德。」連弦好生的拜了皇后。
一旁的麗妃開了腔:「本宮曾見這三小姐,絕非池中之物,定是要一鳴驚人的,如今看來這麼快便應了本宮當日笑談,郡主可真是天賜的福氣啊!」
淑妃收義女本是不用去參拜宮中其他妃嬪的,麗妃許是算好了時辰到皇後宮里請安,連弦便也一併拜見了她。
「呈麗妃娘娘吉言,弦兒定感記於心。」連弦拜了麗妃,麗妃也好生得意。淑妃平日就見慣她這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也不理會她,便由著她得意去。這人心性便是如此,凡事有利無利都要爭一爭,像是以此逗趣來打發宮裡的百無聊賴。
午間,連弦侍奉了義母淑妃用膳,乘湯布菜十分盡心,淑妃也很是歡喜,稍稍填補了琅琳外嫁的一點缺憾。飯後,連弦又服侍了淑妃午休,坐於榻旁輕啟蒲扇為淑妃納涼。待淑妃睡去方才離開,又交代了淑妃近身的宮女,說自己午後要去探望良王妃娘娘,請代為稟告淑妃娘娘。
初來宮裡,新指派來的四人尚不知底細,連弦思量還是小心為上,便留了心月在住所,讓她帶著小遊子、小尹子,蘭卉、蘭心四人好好整理她帶進宮的行李,自己帶了心如和劉孫氏佯裝帶了禮品去往良王宮中。
良王事先也預計了連弦忙完瑣事便立即會帶同女醫來探連袖,便在宮中候她,果然午膳后不久便有通傳說:「珠弦郡主求見探望良王妃娘娘。」
一見連袖,仍是百般不適的卧在榻上,連弦向琅竟遞了眼神,琅竟即刻會意屏退了左右,
「本王見你姐妹二人定是有體己話要說,就不在這礙事了,珠弦郡主且好好陪陪王妃。」琅竟說完便帶了門出去離了寢殿。
此刻寢殿內只剩有榻上的連袖、近身的紫芸,還有在榻邊緊緊握住連袖雙手的連弦。劉孫氏則候在一旁仔細端詳連袖的面容,心下已覺不妥。
連弦示意心如到門外守著,防止有人偷聽生事。然後起身讓位給劉孫氏,請她為連袖把脈。
劉孫氏搭於連弦脈上,靜聽了一陣,雙眉緊皺,原本的川字紋更深的刻進皮膚。連弦在一旁見狀更加憂心起來,暗自忘了紫芸一眼,紫芸的表情也甚是憂心,這些日子她日日侍奉在連袖身邊,連袖的不適一日日的加重,人一日日的消瘦,面色一日日的變得暗黃,這些種種她都看在眼中,急在心裡。
半晌,劉孫氏的手才脫了脈,默然片刻,示意紫芸有事要詢問。連弦便獨自陪在連袖身邊。
「姑娘,借一步說話。」劉孫氏小聲向紫芸道,兩人便悄悄到了外廳。
「嬤嬤,可是有囑咐?」紫芸問道。
「老身是想問姑娘,王妃娘娘是否有頭暈目眩甚至昏厥的狀況?」
「是,時常都有。」紫芸回答,「娘娘時常都會覺得頭疼得厲害,最近幾乎不怎麼坐起身,連同脖頸肩膀都會酸痛。」
「王妃娘娘的飲食如何?」劉孫氏又問。
紫芸即刻答道:「娘娘的胃口很不好,害喜得厲害,再美味滋補的膳食都進不了多少。」
「娘娘都用十分補養的膳食?」劉孫氏再次確認。
「是啊,張太醫說,娘娘體虛,懷孕有辛苦正是需要好好補養身體,才能有體力生養啊!」紫芸解釋道。「皇後娘娘又對咱們王妃特別的關愛,命御膳房日日都做了最上等的膳食送來,只可惜王妃娘娘害喜厲害,進的並不多,也是可惜了。」
「王妃娘娘這裡是否有御醫的藥方脈案?」劉孫氏想再進一步確認自己的估計。
紫芸搖搖頭,道:「藥方脈案都會在太醫院存檔,各宮並不私下保存。但張太醫從來都侍奉勤謹,所有葯飲從抓藥到熬制都親力親為,不許旁人插手。若是嬤嬤想看藥方脈案,恐怕要直接找張太醫才行。」
劉孫氏想到看顧之事需隱秘進行,也相信自己的判斷,稍後王妃醒來再做進一步確診便可,藥方脈案之事便不再多言。
這廂,連袖微微睜眼,見竟是連弦陪於榻尾,此刻連弦正為她按摩著雙足。就輕輕喚了她一聲。
「妹妹。」
「長姐醒了。」連弦即刻停下手,為她掖實了被角,起身來到身邊與她說話。
「聽說妹妹前日認了淑妃娘娘為義母,皇上還封了『珠弦郡主』,真是喜事一樁。」連袖說話聲音輕微,有氣無力,卻還是努力的擠出微笑。
「不算多好的事,也不是壞事。我只覺這樣才能日日來陪伴姐姐倒是不錯的。」連弦揉捏著連袖的手,輕輕按摩邊說到。
「宮裡的確是規矩多,想必你是不喜歡的。」連袖想要坐起來,連弦即刻扶了她,拿了軟枕墊在連袖腰部。
連袖坐直后,便望見前廳紫芸在那兒和什麼人說話,覺得奇怪,就詢問連弦。
「那邊的是何人?和妹妹一同來的么?」
「姐姐,那是家裡讓我帶進宮來照看姐姐身子的女醫。」連弦壓低聲音:「家裡知道這事必須秘密進行,不可讓人察覺她女醫的身份,只道她是我自幼跟隨的乳母。」
連袖一臉愕然,又問:「王爺可知道此事?」
「良王殿下自然是知曉的,女醫得以順利進宮,還多虧了有王爺暗中相助。」
這時紫芸和劉孫氏交談完又進入寢室,紫芸見王妃坐起身來忙過去檢查有沒有被安置好,劉孫氏則問了王妃幾個問題:「王妃娘娘,您是否坐卧之時也有暈眩之感?」
連袖點點頭,道:「有孕起就時常頭暈目眩,而且覺得越來越嚴重了。」
「最近有沒有感覺呼吸也比較困難了?」
連袖點點頭,這些癥狀都被劉孫氏說中了,心裡也對這位素不相識的女醫添了幾分信任。劉孫氏又看了連袖的眼睛和舌苔,論斷道:「王妃娘娘已有帶下失血之狀,若不及時補救,性命堪憂!」
一干人聞此言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