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元
回到宮室已經黃昏,一日的忙碌與車馬勞頓使得連袖十分疲憊。帝后都傳了旨意來,免了歸來的行禮謝恩。簡單傳了晚膳后,連袖便由著紫芸和青芸服侍著沐浴更衣。青芸捧了換下的衣裳首飾出去,就留下紫芸一人。
「紫芸,記得要將王爺和本宮換下的朝裝吉服潔凈了收好,不可出了差錯。」連袖吩咐著,身子浸泡在熱水中,浴桶里滿是玫瑰花瓣、參著薰衣草和洋甘菊,由著騰起的蒸汽包圍為全身的肌膚舒緩疲乏。
「王妃放心吧,奴婢會做好的。」紫芸答道。
「你做事我向來也是放心的,多啰嗦說一句罷了。」連袖也自嘲的笑笑,「人道『庸人方自擾』我這樣事事牽挂著,累了旁人,擾了自己,可不是『庸人』了么。」
「王妃似乎很擔心三小姐。」紫芸揣度著問到,用瓢一點點把溫熱的傾注在連袖身上。
連袖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何止是連弦,綏麟、琅琳,父母親族沒有一個是不擔心的啊!」
青芸捧了替換的衣裳進來,到了身邊悄聲提醒著:「娘娘已浸泡多時了,王爺已經睡下了。」
「嗯,扶著我起來吧。」待紫芸與青芸為連袖拭乾水分,穿上寢衣,便吩咐她們退下了。
連袖悄悄來到床榻前,琅竟已經入眠,幽暗的燭光,映照著床上男子英俊的面龐。呼吸平穩,眉目安詳。連袖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落在了他沉睡中的臉頰上,輕輕將頭依靠在他的胸前,琅竟睡意朦朧中,用手攬上了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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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東宮外廊來來往往穿行敬送酒菜的宮人,東宮的大殿燈火通明,太子琅元正在與左相肖權宴飲。身旁各跪坐著伺酒和伺蔡的宮女。堂下歌舞慢調,絲竹聲聲不絕於耳。二人都已喝得七八成醉意,高談闊論,縱情肆意。
東宮的掌事太監楊海匆匆來報:「啟稟太子殿下,良王與王妃現下已到回到宮中,皇上與皇後傳了恩旨,今日不必請安謝恩。」說罷楊海稍抬眼望向太子琅元,等候指示。
琅元與肖權對視一眼,一揮衣袖,不耐煩的驅著楊海快退下。楊海亦得授意,告退出去。
這樣一打斷,方才的話題卻也不記得談到何處,肖權便起身道:「太子殿下,時辰不早了,微臣還是現行告退罷!」
「你,你坐下!本太子,不許你走!」琅元酒意上頭,說話也結結巴巴。但是仍意猶未盡,不肯放行。
肖權只好又坐下,身邊兩個宮女立即殷勤的添酒布菜,琅元又招呼他盡飲了一杯。
琅元拿著酒杯,神情早已恍恍惚惚,一手指向肖權,問:「你說,今日早朝,父皇他是什麼意思,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斥責,讓我下不來台,文琅華那小子一肚子壞水,虛情假意的替我求什麼情。呸!」又讓伺酒的宮女滿上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殿下,皇上是申斥您,但也是因為對您寄予厚望,才會如此生氣。」邊是開解,肖權趕緊舉杯飲盡。
「說白了,南方水患,那是天災!朝廷賑災救濟那是皇恩浩蕩,竟還有鬧事之徒,刁民!」琅元說話間都是咒怨。「文琅默請求父皇讓他和我一起去賑災,期間還不顧皇族身份,天天往那些刁民堆里扎,我看那些個鬧事的,就是他煽動的,存心跟本太子過不去!」一個不痛快,琅元竟將手中的酒杯擲了出去,粉碎在堂下。原本曼舞偏偏的舞姬受了驚嚇,驚叫的擠到一塊兒,不知如何是好。楊海聞聲進來,見狀便驅散了舞姬樂師,又退了出去。殿中即刻寂靜了下來。
肖權又忙勸解到:「太子殿下息怒,說到底,七皇子到如今還未有封誥,生母又是低賤的出生,是怎麼都越不過您去的!」
「說的好!」文琅元一拍桌子贊到,話鋒又一轉,「正是因為他生母是個下賤奴婢,才會生他這麼個鼠目寸光的下作坯子!滿口的仁義道德,施惠上下,就是在邀買人心!」
「殿下,由著他作踐自己去邀買便是,他的出生擺在那,邀買再多的人心又能如何?不過是為自己他朝安身立命多留點後路罷了,我朝的貴族,都是擁護太子殿下您的啊!七皇子要是聰明便會知道最不該得罪就是您這位儲君,他後半輩子的富貴平安可都在您的一念之間啊!」肖權又是一陣的吹捧,琅元才稍稍消氣,面露得意之色。
琅元一高興,又吩咐到上酒,瞥見肖權面露難色,即說:「肖卿,今日你與本宮不醉不歸,若是醉了,本宮自會派人送你回去,或者本宮讓人把西間收拾收拾,你今夜就宿在宮裡了!」
肖權一聽慌忙擺手,酒意嚇退了半分,連忙道:「不可不可,這皇宮內院之地,微臣豈敢留宿!」
見肖權的樣子十分窘迫滑稽,琅元大笑起來:「有何不可,本宮說可以就可以。」抬手一指肖權身邊的兩個宮女,「你二人,今夜就好好侍奉肖大人,明日便隨肖大人回府去罷!」
這肖權已年過半百,而兩個宮女約莫年方二八,雖是不情願,卻也不得不起身謝恩,對於宮女而言,可以被指賜給臣下卻也是比在宮中熬到終老是更好的去處了。於肖權而言,這是恩賜,不得推卻。也只好歡喜領受,歡喜謝恩。心下更是琢磨著,回府如何安置這兩位年輕姑娘。
「文琅竟,今日回宮了,他那王妃歸寧省親,父皇也准他陪著,悠哉了好些日子。」琅元慢悠悠的嘬了一口酒,瞥了一眼肖權,「那芮向衍一家,在朝中可謂是風光無限啊!」
「芮大人辦事勤勉,芮老公爺又是兩朝的重臣,在朝中威望頗高。」肖權補充到。
「正是因為威望高,卻又不為本宮所用。母后告訴本宮,陪同省親是文琅竟親自向父皇求得的。」太子琅元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肖權又怎會不懂。
「當年微臣進言太子迎娶的是芮向衍長女芮連袖,而如今卻是良王的王妃了。」肖權這句話無疑是有火上澆油的意味在。
「你不提,本宮也要提這往事,當時若由本宮迎娶芮氏長女,那朝中的局勢便全在本宮掌握之中。無奈當時婚配父皇全聽了太后的意見。」
「芮老夫人與太后的關係。。。。。」肖權尚不言明,卻已是點到了重心。「好在如今太子妃已有了身孕,這對於太子又是一重保障了!」
「這幾年母後為此事籌謀得費勁心神,也怪我那太子妃江氏自己不爭氣,拖到如今才有身孕,否則本太子也少擔憂些。若生下的是個世子便好,若是個女兒,哼,本宮與母后便容不得她。」琅元厭惡的神情已然顯於面上。
「江大人,不可說是個有分量的助力。」肖權話語也止了聲。
「聊勝於無!」琅元很是不屑。
肖權提議道:「看來太子要早做籌謀,太子妃之外,可再添姬妾,若多幾個有身孕的誕下世子的機會豈不更大。」
「要可生子,重立太子妃不難,難的是,如何有適當人選將來可堪當『母儀天下』四個字。江氏父兄雖是不爭氣,祖上卻還算得上是爵顯,也算是個名門之後。」琅元對於江氏的情分頗淺,便也考慮了肖權的提議。
肖權舉起滿滿一杯酒:「太子若是放心,便將此事交於微臣謀划,儘快為殿下物色幾位既有家世又有花容月貌的女子!」
太子琅元一聽此言,拍手稱讚道:「好!肖卿果然是本宮最得力的能臣!」
二人又進酒三巡,甚有醉意,太子賜了肖權在西間過夜,楊海便著了宮人攙扶他過了房去休息。這邊又請示琅元是否回太子妃房裡休息。滿惹得琅元一通白眼。
「方才領舞的那個,去,給本宮領來!」太子琅元拂袖而去,楊海只好遵旨去樂府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