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語
夜來「萃華閣」宮人侍奉了梳洗,端了水盆出來。屋內僅留一名宮女名叫紫芸,她是自小就被買入芮府侍候芮府大小姐連袖的,後來又與青芸一起作為陪嫁跟著連袖到了宮裡,今日是輪到紫芸上夜。
連袖坐在妝鏡前,一縷縷的梳著長發,從鏡中的折射看見了琅竟慵懶的靠在窗前榻上看著一本冊子,嘴角還掛著淺笑,便放下梳子,由紫芸扶著也與對面榻上坐下問:「瞧什麼呢?這樣的專註,還痴痴的笑著,還跟個孩子似的。」
「紫芸,你且退下,不用你伺候了。」琅竟揮了揮手示意,目光轉向連袖,笑意更深,看著紫芸告退出去,連袖一臉疑惑,「何事如此神秘?」見琅竟只是笑而不語,便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冊子。琅竟也順勢就遞給了她。連袖取過一看,頓時愣了一下,隨即也羞笑起來,嬌嗔「王爺是哪裡尋來這本年代如此久遠的冊子,竟還偷著取笑臣妾!」
琅竟起身挪坐到了妻子旁,指著冊子上的一篇一篇的錯處百出的詩文問:「這是你何時的功課了?字跡拙劣還錯誤百出,是不是要把教授的先生氣得鬍子都冒煙了?」
「大約是六歲時,父親剛給我與綏麟弟弟請了先生。」連袖看著也回憶起童年來。「是陸宇,陸先生。」
「恩,陸先生現在也已是一方官員了,記得是新歲到了湖州上任。」琅竟也知此人才學甚好。
「陸先生十分嚴格勤謹,當時我與綏麟弟弟都唯恐功課不通,要打手心的呢!」
「嚴師出高徒,何況這位陸先生曾拜在聖賢於亞子門下,有這樣的先生開蒙,難怪綏麟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作為,而你也有如此才情。」琅竟讚譽到,「芮大人真是教子有方。」
「夫君不覺『女子無才便是德』么?」連袖狡黠的望著琅竟等待他的答案。
琅竟將妻子溫柔攬如懷中:「讀書可以明理,不曾明理何來言德?讀聖賢之言,是明理更是開括心胸,得以見識古今,懂得進退得意,知足安樂,有智慧有主張,這才是真實好德行。莫不該是委屈不堪的受制於所謂的『婦德』,終有一日會把積怨變本加厲的爆發的旁人,又何來德行之說呢?所以為夫喜歡你做學問,有才情。」
「夫君所言,妾身謹記。」琅竟此話說進了連袖的心裡,她知道世間女子能得一人可懂得自己是不易的,自己也是如此的有幸得此良人。
「將來我們有了子女,你定能好生教導。」琅竟已是憧憬著他們的將來,兒女成群,父慈子孝。
「只是臣妾疑惑,夫君封王也有五年了,為何皇上並不讓夫君自立府邸?」
「或者是母妃早逝,父皇想我常常在身邊的緣故吧。本王也要恪守孝道,不可多言。」
「唔,如此,父皇是有心了。」
「早些安寢吧,這一日把你累壞了罷。」聽了琅竟所言,連袖溫順的點頭,便也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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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連弦的「楓林閣」也是燈火通明,連弦正和貼身的侍女心如、心月一起拿出今日春宴得賞的「白玉青雀杯」在燭光下把玩細賞,玉杯有兩寸高,雕刻青雀附於杯身,雀羽還鑲嵌薄薄一層金箔,做工極是細巧。心如和心月輪番的拿著玉杯端詳,不住的讚歎如此剔透潤澤的白玉,上面雕刻的青雀更是栩栩如生,彷彿要離了杯身展翅欲飛一般。
「你們定要將這隻玉杯好生收著。」連弦將玉杯置入錦盒中,鄭重交託給心如、心月。
「小姐不打算用這隻玉杯嗎?奴婢瞧著好生精巧呢!」心如接過錦盒,卻不解的問道。
「小姐怕是不想張揚恩寵吧!」心月猜測。
「王妃是我的長姐,自由有親厚,如今長姐最先於眾人之前就賜我這隻玉杯,並非我有何所長,而是姐妹情分使然,我雖也是愛不釋手,卻總覺得受之有愧。何況我平日里行動常常是毛毛躁躁的,這玉杯既是恩賞,還是好好保存,別磕了碰了,到時候更是心疼。」連弦轉念又想,「長姐賜我這玉杯,莫不是想我改了這毛毛躁躁的性子,好早日把我嫁出去不成?」說完又自嘲的笑了起來。
「小姐就是愛逗趣,大小姐,哦不,是王妃,王妃看小姐怎麼都是好的,心裡不知多疼小姐呢!」心月也跟著樂起來。
「心如你去打水來,讓我洗漱吧,今天好大的規矩,可把我給累壞了呢!」連弦吩咐到,便起身讓心月伺候著寬衣。
「是!」心如應聲便去打水了。
「今日的禮數是真全呀,奴婢都緊張了一天呢!生怕出了什麼錯漏,給小姐您丟臉。」
「好在一切都順遂,明日便沒了宮中點儀的宮人拘束了,咱們明日早些起來,好好去陪長姐說說話,我倒是很好奇她在宮裡過得怎麼樣,姐夫待她好不好。」連弦說著心如正捧著水盆進了屋子。「不過依我看啊,姐夫待長姐是真真兒好的。」連弦一副自得的神情。
洗漱后,連弦便上了床榻,心如、心月放下紗帳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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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綏麟便告辭眾人,入了書房,今日受禮部侍郎宋沛所託要為皇帝去祭天祈福做一篇賀表,此時夜已深,賀表也完成了,待明日著人送到宋沛大人府上,再做定奪。府上侍奉他的小廝阿東敲門提醒他時辰已晚,不可過度勞累了身體。綏麟應答了一聲,便遣走了他。
綏麟起身,看見書桌上放著今日王妃所賜的錦盒,便將錦盒打開,將「歙石鴛鴦銅盒暖硯」取了出來。這方硯台是歙石材質的,盒身又為黃銅所制,十分的有分量,暖硯的下層有一個屜子用於置放燃燒的碳火,即使在寒冬臘月里硯面上的墨汁也不會結凍,故稱為「暖硯」。端詳了良久,綏麟將這歙石鴛鴦銅盒暖硯擺在了書桌上,方才離開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