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SPC6001

  冷風獵獵,如刀尖刮過臉側,陸離為了不掉下馬,屁股和雙腿已經較勁較到僵硬,眼看越發逼近,忽然一聲虎嘯吼得馬兒驟然停下,踏著蹄子竟要後退,陸離急得猛夾幾次馬腹,便又聽見一人的凄厲吼叫……


  「子佩師兄!」陸離被吼得身子一哆嗦,馬也被驚到,猛然一尥蹶子,陸離直接滾落馬背,踉踉蹌蹌抱著藥箱朝林子里狂跑,遠遠便嗅到血腥氣,再跑幾步,卻看驚人一幕,本已撲到蘭穆纓身上的白虎竟不知何故,被生生彈開,落到地上便動彈不得,蘭穆纓勉力站起,身子虛晃一下,又重重跌倒在地。


  另一邊,蘭穆青已經將受傷的白虎一劍封喉,疾步跑到蘭穆纓身側,企圖扶起他,卻在手指碰到弟弟手臂時,像被電擊似的,猛然抽手,還踉蹌後撤了兩步。


  陸離這時已經跑到蘭穆纓身前,只見他渾身血污,臉色蒼白,眉間似有黑氣環繞,正猶豫著要不要摸摸脈,蘭穆青便提醒他道:「別碰他!他體內真氣亂竄,小心傷到你!」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陸離皺眉,緩緩蹲下來,蘭穆纓想必是和白虎經歷了一場死戰,身上好幾處都被抓出血口,本是紅褐色的戎裝已經染成鮮紅,還不知道有沒有骨折的地方。蘭穆青這時也走近他,又一次嘗試觸碰,卻再一次被真氣震退。


  「你們先回去!叫盟主過來!」蘭穆青扭頭吩咐。其餘幾位公子也受了傷,應下少莊主,兩人共乘一騎往回返,蘭穆青這便收回視線,神色憂慮又困惑。


  的確,蘭穆纓體內是不該有真氣的。


  陸離也是不解,但更多的是擔憂,這個人真的留了太多血,真怕他就這麼失血而死……這樣想著,陸離打開藥箱,找出止血散,小心捏起被血水浸濕的衣襟,往傷口上不停地灑藥粉,頃刻間,小瓶子便撒不出粉末來了。


  「他傷的地方太多了,葯沒帶夠……」陸離看見蘭穆青小臂上也有幾道血口子,有些為難的解釋,蘭穆青點點頭,伸手摸了摸陸離的頭,低聲道:「他會沒事的。」這句寬慰,卻讓陸離更難受了。


  [小雪,這一世要怎麼綁定來著?]

  [你確定他就是你要找的飼主了?]

  [不確定,但……]但他似乎更怕這個人死掉。


  [???]

  [我想知道他的生命值。]

  [那你握住他的手……]

  [我會被真氣彈開的!你開玩笑嗎?]

  [那沒辦法了,攤手。]

  [……]

  就在陸離被系統氣到氣短時,忽然聽見有人喊了聲「子鈺!」,接著便傳來馬蹄聲,陸離扭頭就看見老盟主竟火速帶人趕來,蘭盟主風風火火下馬,箭步衝過來,看了一眼蘭穆纓,便伸手封住他幾個大穴,隨即把人抱起:「子鈺——」


  不等老盟主問完,蘭穆青已經會意起身,搖搖頭:「爹,我無礙,先讓孟世伯看看子佩。」


  老盟主嗯聲,眉間除去擔心,還有褪不去的隱憂,他抱著二兒子上馬,蘭穆青則是帶著陸離,一行人匆忙往回趕,而作為壽禮的兩隻白虎,早被丟棄在林中。


  *

  「雖說流了不少血,所幸傷口都不深,沒傷到筋骨。」葯廬之中,老神醫擦去指尖的血污,從床邊站起身來。不大的屋子裡,里裡外外已經圍了好幾層的人,他一個老瞎子,卻能知道老盟主的方位,還面向他說了一句:「借一步說話?」


  老盟主一揮手,遣散眾人,這便攙著老瞎子出了屋,蘭穆青側目看去,過了好久才緩緩收回視線,望向床上的蘭穆纓。


  「包的跟個木乃伊似的,他醒了肯定又要生悶氣……」陸離趴在床邊嘟囔了一句,伸手去摸蘭穆青的手,火燙火燙的,再看他的臉,卻又像雪一樣蒼白。


  「以他的脾氣,確實……」蘭穆青笑嘆一聲,因為釋然,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溫度:「待會兒他要是醒來,告訴他,兩份的虎皮虎骨,隨他挑!」


  陸離轉回頭,見蘭穆青已經起身,怔然道:「你不等他醒來么?」正說著,只見老盟主推門進來,喊了一聲:「子鈺。」


  「今日盟主壽辰,總不能兩個兒子都缺席吧?」蘭穆青笑著拍了拍陸離的肩膀:「小大夫,替我好好照顧子佩。」說完,便轉身走向父親,隨他離開。


  「師父,我能問么?」等人走了,陸離終於得空跟老瞎子說句心裡話:「子佩師兄……」


  話音未落,老瞎子忽然冷聲道:「林子里的事,你全當沒發生過,現在起,一個字也不要再提!」這般警告的語氣,陸離當真還是頭一次聽到,他一愣,只聽老瞎子繼續道:「馬上賭個誓,便是對床上那位也不許說,否則——」


  「……」他根本自己還蒙在鼓裡,就被逼著守口如瓶啊!

  陸離嘆了口氣,伸出手指發誓道:「我對天發誓,今日見,今日忘,絕不對任何人提起,如有泄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說著,撇撇嘴:「可是就算我不說,他自己還不記得嗎?」


  「這個不用你操心。」老瞎子打斷道:「如果子佩醒來,問你白虎的事你怎麼說?」


  陸離眨眨眼:「怎麼說?」


  「你說,老盟主及時趕到,殺死了白虎。」


  「哦。」


  「他如果問你,為什麼體內有真氣亂竄,你又怎麼說?」


  陸離嘟囔:「怎麼說……」


  「你說,老盟主為了救你,給你輸了真氣。」


  「哦。」


  「行。」老瞎子這才放了心:「今晚你守他,發熱、發冷,甚至發瘋都有可能,」說著,遞給陸離一瓶丹藥:「如果見他實在難熬,可以吃一顆,一晚上不能吃超過三顆。」老瞎子說完,轉身就朝外走,陸離有些懵然,急急叫住他。


  「師父,我守著子佩師兄,您呢?」


  「我?」老瞎子忽而一笑:「看門!」


  說著,又是叮囑陸離一句:「你記著,今夜無論外面什麼動靜,你必須守著子佩,不可踏出這房間一步。」


  陸離點點頭,只覺得自從蘭穆纓莫名爆出真氣,這嘯雲莊上下,都古怪極了。


  *

  冬天的夜幕降得很快,陸離啃了一隻餅算作晚飯,便早早趴在床前守著蘭穆纓,他處理傷口時換了一身白衣,現在在陸離眼裡,又成了一個臉熟的人,陸離嘆了口氣,努力去辨識蘭穆纓臉上的輪廓,卻發現自己沒辦法用任何詞來形容這個人的容貌,更別提拿這張臉和記憶里的某人比對一番。


  再等他長大一點吧?


  [你再不好好做任務,我會枯萎的。]

  陸離選擇無視系統的怨念,托著臉一心盯著蘭穆纓。


  [不激活,不綁定,你的身體永遠長不大!]

  陸離依然無視,伸手摸了摸蘭穆纓的手,依然火燙火燙的。


  [十歲。]

  ……


  [他二十幾歲了,你還是十歲。]

  ……


  [短期內,上=床恐怕有些困難,起碼八年後,八年時間夠他睡好幾個別人了。]

  ……


  [希望到時候,他能對你有些父愛。]

  ……


  [陸十歲?你在聽嗎?]

  他的小雪是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種又污又討厭的系統的!

  [近朱者赤]

  嗯哼!很好,很討厭。


  這時,床上的人忽然掙動了一下,陸離立即回神,見蘭穆青緊蹙著眉,開始發抖,忙又給他捂上一層被子,可卻並不見效,蘭穆青嘴唇青白,像犯了毒癮似的,哆嗦得越發厲害,甚至身體開始抽筋,拚命要縮到一起去。陸離只得不停地扳直他的手指手臂雙腿雙腳,這人本就渾身肌肉,即便是受了重傷,力氣依舊那麼大,陸離折騰了一會兒,已經累得渾身是汗,幾乎虛脫。


  「我覺得,你該吃藥了……」脫力地抹了一把汗,陸離認慫地倒出一顆紅色丹藥,塞到蘭穆青嘴裡。


  老瞎子的法子果然好使,不過片刻,蘭穆纓竟然不折騰了,安安靜靜地又睡過去。陸離卻是被折騰得乏力極了,身子一軟就倒在床邊上,冷冷盯著這個難搞的「枕邊人」。


  夜還長著,只剩下兩顆救命葯,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陸離這樣想著,眼皮一點點耷拉下來,這一天的疲憊積累到極點,一瞬間襲來,讓他簡直招架不住。做了短短半柱香的掙扎,陸離終於是沒扛過身體,昏睡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身上忽然熱起來,繼而呼吸也變得困難,陸離猛的驚醒,發現自己正被蘭穆纓死死抱著,這人全然不顧及身上的傷口,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他身上火燙,陸離只覺要被這人蹭掉了一層皮,卻又不敢掙扎,怕撕裂了他的傷口。


  可是,蘭穆纓蹭得越發越不知羞恥,他似乎是恨不得把自己每一寸皮膚都與他相貼,衣服的阻礙已經讓他不滿,手掌急切地探進衣服下擺,在陸離身上用力摩挲,臉也湊過來,臉頰跟他蹭著……


  陸離簡直覺得這人是不是被白斑虎給附身了?!


  當他連嘴巴也蹭過來時,陸離終於忍不住攥緊了救命的小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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