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SPC6001
老瞎子面色不愉,提起筆就開了張藥方丟給陸離,隨即教訓蘭穆纓道:「你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由得你這樣胡來嗎!」
陸離捏著藥方,不解地看向蘭穆纓,他雖還是少年,卻已經有了習武之人的端倪,精瘦結實,怎麼看也不像需要拿葯煨著的人啊……
蘭穆纓暗暗攥緊拳頭,咬著牙不說話,卻因為情緒翻湧,憋得耳廓發紅,老瞎子似是有所感,伸手捏了捏蘭穆纓的肩膀:「子佩,你雖是盟主的兒子,也不見得就只有習武一條路可走,這蘭家的產業,未來總要有人打理,你爹也是希望你安下心來學學做生意,日後也好幫幫子鈺啊!子佩,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孟世伯,您不必說了,我明白。」半大的孩子點點頭,一副大人模樣,待起身,方才那些委屈難過的不堪情緒,早已收拾起:「我先回去了。」
「待會兒讓離兒給你送葯過去。」老瞎子話音方落,蘭穆纓已經出了門。
陸離眼看著蘭穆纓的背影消失在葯廬大門口時,抬手揉了揉眼睛,心裡一時不是滋味。
「造孽呦——」老瞎子忽然嘆起氣來。
「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陸離好奇地轉回頭,只見老瞎子搖搖頭,惋惜道:「子佩這孩子,筋骨精奇,本該是練武的好材料,可偏偏身上幾處筋脈都是死路,練不得內功。若是非要強行衝破筋脈,定是要血脈逆行、脈象大亂……這孩子脾氣又太倔,之前就偷偷練功犯過一次病……」老瞎子說著,一再叮囑陸離:「這幾日,你一定得盯住了他,把葯按時喝了!月底老盟主做壽,山莊里早忙翻了,可別讓這小祖宗再添什麼亂子!」
庄中不覺日長,陸離被系統催促了半個月的綁定宿主,老盟主的壽辰便是到了。一大早,演武場上備好十來匹駿馬,公子們一身戎裝,正在給弓箭調弦。照例,每年此日也是狩獵之日,公子們要用捉到的獵物給老盟主祝壽。
公子們的騎裝是利落的紅褐色短打,胸部和膝蓋佩戴棕皮護具,頭髮高高束起,愈發顯得英姿勃發。在這一水兒的赤色之中,陸離一襲白衣扎眼極了,他拖著老大一隻藥箱走到馬前,琢磨片刻,先把藥箱子丟到馬背上,再抓緊馬鞍,抬腳夠到腳蹬……
「別費勁了,我帶你吧!」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笑,陸離聞聲轉過頭,這人牽著馬正站在身後,先是把藥箱拿走,又朝他伸出手。
陸離莫名地眨眨眼,這人笑意更甚:「我是你子鈺哥哥,又傻了?」
「子鈺哥哥……」陸離訕笑,剛往前走了半步,忽然感覺一陣芒刺在身,視線挪到眾位小公子臉上,立即被那一道道嫉妒的冷眼逼得又退回去,就這猶豫的功夫,自己選好的馬匹竟然也被牽走了,陸離趕緊回身拽住韁繩,皺眉看向即刻要上馬的這位小公子。
「師兄,我也喜歡這匹馬呢……要不你帶我吧?」陸離討好地笑笑。他個子不高,身體不壯,騎術也不精,這次被老瞎子派來當移動醫藥箱實在是個苦差事,巴不得有人帶他,可蘭穆青的馬背他斷不敢隨便就上,還是找個別的小公子穩妥些……
「礙手礙腳!」小公子哼了一聲,卻是看向蘭穆青,見後者摸了一把陸離的頭,訕然笑開:「你倒是個有心眼兒的,知道他騎術最好,我的情都不承啊?」
小公子聽了這話下巴一揚,即刻飛身上馬,大度地朝陸離伸出一隻手,陸離忙抓緊這隻友誼之手,勉力爬上馬背,又接過蘭穆青遞來的藥箱子,扭頭笑道:「麻煩師兄啦!」
身後這位卻沉著一張關公臉,一拉韁繩,便將陸離整個人裹入懷中,嘴角不悅地一撇:「傻子!」
這稱呼,這語氣……陸離尷尬地喊了聲:「子佩師兄?」
[小雪,你就不能幫我識別一下陌生生物么?]
[我只有識別飼主的許可權,建議你儘快綁定飼主。]
[你讓我拋棄蘇白,隨便綁定個人?小雪,沒想到你是這種系統!]
[不拋棄,你認得出?]
[……]
讓自己臉盲症絕,對是它故意的!
這邊陸離腦內活躍,表情陰晴不定,完全忽略了身後那道鄙視的目光——送了大半個月的葯,還認不清誰是誰,這都跑來做大夫,是要把誰葯死么?
小公子們來到圍場,老盟主和諸位掌事也到了,狩獵的號角吹響,老盟主一騎當先,率眾人沖入密林。
「小子們,把看家本事都使出來!晚上我論功行賞!」
「盟主!這回我們一定要獵到那吊睛白虎!剝了皮給您當墊子坐!」
諸公子這邊鬥志昂揚,策馬奔向密林深處去,蘭穆纓沖在最前面,對淺林的走獸根本不屑一顧,一心只想獵那林中之王。陸離被俯身疾沖的蘭穆纓壓在身下,屁股底下是顛簸的馬背,背上傳來這人劇烈的心跳,一時被這熱血氣氛所染,興奮不已。
樹木漸漸密實起來,天光暗淡,林中漫起薄霧,蘭穆纓收了收韁繩,放慢速度,開始四下巡視。陸離回過頭,發現周遭只剩下四五位公子,也紛紛警惕環飼。
忽的,一支冷箭放出,射向樹叢,只聽窸窣后一聲悶響,眾人卻並不上前,反而紛紛緩慢後撤。
「獐子,做誘餌的。」蘭穆纓壓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離點頭的功夫,他已經備好窩弓,只等猛虎上鉤。
「就這把弓,能射死老虎?」陸離正偏頭去看蘭穆纓手裡的□□,忽聽林子里一陣窸窣,蘭穆纓立即抽出箭來,搭箭拉弓,陸離還沒發現猛虎的影子,嗖嗖兩聲,兩支箭相繼射出,接著密林中便傳出驚人的虎嘯,一隻一人多高的花紋白虎從樹叢中竄出,竟是雙眼戳入利箭,瘋了似的朝密林深處狂奔。
「追!」蘭穆青喝令一聲,幾人策馬跟上,如暴雨一般的箭矢朝著受傷的白虎急追而去。
「這回可不能再讓它跑了!」有人發出志在必得的朗笑聲,陸離只聽得身後之人一哼聲,忽然被猛地壓到馬背上,烈馬脫韁一般飛衝到最前面。
「抓緊了馬鬃!」蘭穆纓催促一聲,陸離剛揪住,身後的壓迫便消失了,他身子微微一晃的功夫,一支箭矢飛出,眼看著射中老虎的後腿,白虎凄厲一吼,身子一個趔趄,又是一支箭補上去,另一隻後腿隨之中箭,老虎終於撲倒在地上。
其餘幾個人即刻蜂擁而上,蘭穆纓一把撈起快要跌落馬背的陸離,扭頭對身側的蘭穆青道:「虎皮歸你,虎骨歸我。」
「它身上四支致命箭,三支是你的,自然虎皮虎骨都歸你。」蘭穆青笑起來,指了指身後:「那獐子歸我。」
說話間,忽聽一聲虎嘯,兄弟二人驚覺轉頭,只見那白虎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一個竄身,三匹馬都被撲倒,馬背上的人狼狽跌落,還來不及逃竄,白虎已經怒吼著撲上去。
陸離只看見一道暗紅身影,蘭穆青已從馬背上躍起,沖向白虎,一柄銀亮長劍朝白虎面門刺去。便在這時,一聲虎嘯傳來,又一隻白斑虎從山林間竄出,馬匹不安地躁動著小不步幅後撤,眾人也露出驚慌之色,急切看向與白虎纏鬥的蘭穆青,匆忙拉弓射箭,卻沒幾支射中,直到箭筒空了,才惶然喊道:「少莊主!快走!」
蘭穆纓難得還能穩住,雙箭搭弓只射後來這隻白虎,白虎吃痛,怒然朝他衝來,蘭穆纓回手摸去,箭筒里已只剩一支箭矢。
幾個人中,唯獨蘭穆青配了劍,因為那是嘯雲庄的傳世之劍,蘭穆纓再無其他武器,乾脆抽出箭矢,猛地一掘,丟掉箭尾,只拿著有箭頭的那端,翻身下馬間,猛地一拍馬屁股,馬兒便馱著陸離擇路而去。
陸離喊了一聲「子佩師兄」,在劇烈的顛簸中抱緊馬脖子,扭頭便看見白虎已經將蘭穆纓撲在身下,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去……忽然胸中一陣急痛,像是心臟被誰緊緊攥住,偏要擠乾淨最後一滴血才算罷休,陸離瞪圓雙眼,只覺徒然而來的強烈痛苦感讓他整個人都失去了思維能力。
馬跑得飛快,陸離的視線很快被樹叢遮住,隨即,他陷入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
[小雪,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特別怕他死……]
慌張,有如瘋長的藤蔓,一層一層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陸離越發呼吸困難,全憑本能地坐直身子,狠狠抓緊韁繩,猛力一拽,強行讓馬掉轉頭,繼而用儘力氣夾緊馬腹。
「駕!」
無心細想,一人一馬決然地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