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SPC5518
陸離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卻好像不是昨晚那張床。他拖著發沉的腦袋坐起來,聽見院子里有動靜,便晃晃悠悠走到窗前。院子,還是昨晚上看到的那個古怪的院子,卻看不見人影,只隱約聽見李家夫婦在說話。
「當家的,你真要殺了這些大貓?」
「阿媽養的那隻比這些可壯實得多,咱都殺了,這麼幾隻小的,有什麼不能殺的!」
「可是,我總覺得……纏著阿媽那妖物,是那隻大貓回來尋仇的……」
「這妖怪膽子小著呢!這些天就知道要吃的,哪敢害人?再說了,有蘇白道長在這呢,你怕什麼!看看這一身的毛皮子,能賣不少錢呢……」
陸離聽得心驚,卻找不見李家夫婦的人影,心裡一陣焦急,便又聽他們嘀咕。
「你說蘇白道長會不會怪罪咱們……」
「行啦!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磨嘰!我足足給他酒壺裡舀了一大勺酒膏,等他人醒了,咱皮子都賣掉了!」
這兩口子也太黑心了!
陸離只覺得怒火中燒,卻偏偏人眼不能視物,簡直要急死,他心裡暗罵一聲,心說不管這麼多了!猛地一推門,在院子里嗷嗷喊起來:「蘇白!你給我出來!咱倆一醉方休……」
「哎呦,小道長,這大半夜的……你別喊了!」李家媳婦趕緊跑出來,一把拉住陸離,勸道:「你師父早就睡了,你也回屋睡吧!」
「不成不成……」陸離打了個酒嗝,胡亂抓著跟前的人:「我要去蘇白那屋睡……我不要自己睡……」
「好好好!去他那屋……小祖宗,你先別鬧了,吼得我耳朵都要聾了……」
「噓……」陸離晃悠著腦袋,笑嘻嘻地用手指壓了壓嘴唇,才消停了幾秒鐘,忽然扯著嗓子喊起來:「蘇白!蘇白!蘇白蘇白蘇白蘇白——」
咣——
陸離只覺得腦袋被猛地敲了一下,接著暈暈乎乎地就跌坐在地上,他疼得眼淚都擠出來,怔怔捂著腦袋,就聽見李家媳婦小聲驚叫著,惶然道:「哎呀……當家的!你這是幹什麼呀!」
「還沒暈?」李家大哥嘟囔一聲,陸離忽然覺得後頸一陣陰風,就算看不見,也知道這混蛋是牟足了勁兒要敲蒙了他!
就在陸離覺著自己要完的當口,忽然看見李家婆婆迎面走了過來,他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忽然反應過來,這恐怕是婆婆的……
「婆婆!」陸離凄慘地大喊出聲,李家兩口子被他嚇得一怔然,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竟真的看見了自家阿媽。咚的一聲脆響,陸離瞥見自己身邊掉下個大銅盆,這姓李的混蛋竟然拿這麼重的東西砸他!
「阿……阿媽……你……」李家兩口子的聲音哆哆嗦嗦,想必是嚇得不輕,但在陸離眼裡,李家婆婆卻是面容祥和安寧,身上還瑩著一層佛光。她對著陸離笑了笑,伸手去摸他的頭,然後張嘴說了什麼,見陸離聽不到,便指了指旁邊的柴房。
「乾脆面」在柴房?
陸離立刻會意,扶著腦袋站起來,跌跌撞撞往柴房跑,身後李家兩口的驚叫聲已經變了調,想必是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直向李老太太求饒,也玩命地喊起了「蘇白道長」。陸離這時候跑進柴房,雖然看不見*凡胎的「乾脆面」,但好在柴房就那麼大點地方,「乾脆面」又醉得一個個在地上攤著,他蹲身摸了半天,總算把尾巴全攥在手裡,拖著往院子外頭走。
夜深了,小巷裡沒有別的人,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隻手拽著七八隻浣熊,艱難地往村口行進……等陸離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整個人已經累得呼哧帶喘,他抹著汗坐下來,等了好一會兒,便看見那隻大型「乾脆面」從山上竄下來。
陸離總算鬆了口氣,卻見大「乾脆面」並不著急帶「小乾脆面」回去,反而是面向村子,低聲嗚咽起來。不消片刻,李家婆婆竟尋著這聲音,緩緩走來,她行至浣熊身前,伸手撫弄它的頭,浣熊便拱著老人的手背,撒嬌一般。
這溫情一幕看得陸離心裡熨帖,李家婆婆也看向他,笑著笑著,竟然整個人就淡了去,生生在他眼前消失掉了!大「乾脆面」嗚咽聲越發大了,陸離恍恍惚惚猜到,李婆婆可能是往生了吧?
「你霸佔著婆婆的身子是不捨得,不是想報復李家夫妻?」陸離伸手拍拍「乾脆面」算作安慰,不解道:「還是說,你覺著,吃光李家的糧食就算報復了?」
「乾脆面」不像雪貂精那麼厲害,不會說話,只低聲嗚咽著,陸離雖然聽不懂,但卻隱約覺得自己猜對了,他愣了愣,忽然拍了一下「乾脆面」的腦袋,哈哈大笑:「你似不似傻!」因為笑得用力過猛,自己反而一陣頭疼,忽然他眼前一黑。
咚——陸離栽倒在一片「乾脆面」的海洋里。
*
等陸離再次醒過來,人又躺回了床上,還是間陌生的房間,雕花大床、綾羅床帳,空氣里飄著淡淡的花香……陸離愣怔的功夫,聽得外面動靜,接著門就被推開。
「蘇白少爺……額,不不不,蘇白道長,陸離小道長就在這間房間里歇著呢!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大清早的,就看見一隻大花狸貓拖著昏迷不醒的小道長在蘇宅門口……真是要把人嚇死了!」
不等老管家說完,蘇白已經衝到床前,他臉色發青,印堂發黑,跟個惡煞一樣,陸離忍不住往床角縮了縮,頭頂兩根呆毛跟著抖了抖。
「過來。」蘇白似乎很不高興,房間里的氣壓都因此變低了,陸離見他又皺眉,便覺著自己的心都跟著皺皺起來,他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呢,就被蘇白強行拉到床邊上,這人伸手就摸他的後腦勺,摸得他倒吸了一口氣。
好疼!陸離疼得嘶嘶出聲,心裡咒罵聲當即連成一片,這個姓李的混蛋打就打嘛,還把他的頭打破了!
「怎麼回事?」蘇白語氣不太好,手掌卻留在陸離腦袋上不挪開,他冷眼看著陸離腦袋上的紗布,怎麼看怎麼刺眼,昨晚上的酒勁似乎還沒怎麼醒過來,剛剛著急跑過來又耗費了大量的體力,他現在腦仁一陣一陣的發疼:「又是摔的?」
「李家人什麼都沒跟你說?」陸離癟癟嘴,抓了一下蘇白的袖子:「師父你坐下,你這樣我壓力很大的……」蘇白大概也是很想坐下,竟然哼都沒哼就坐到床邊上,陸離看看他,發現他眼底有些發紅,感覺還帶著醉意似的,心裡一嘆。
「你昨晚上,被李大哥的灌醉了……」陸離心裡藏不住話,一股腦就把自己知道的全倒給蘇白,說完,便眼巴巴地盯著他看,蘇白只簡短的「嗯」了一聲,也不知是聽沒聽進去,陸離有些急了,剛張口喊了一聲「蘇白師父」,便第二次被這個人摸頭殺了。
「亂來!」
陸離講述的時候,難免把自己英勇救「乾脆面」的部分添油加醋的升華了一番,本以為會被誇獎,卻換來這麼一句,陸離呼出口悶氣,忽然感覺蘇白在摩挲他的發頂,然後……手指就撥弄到觸角的根部……
「嗚!」陸離猛地一顫,全身過電似的,蘇白愣了愣:「傷口疼?」
一股暖意瞬間匯入心底,熨燙得他四肢百骸都跟著發麻,等陸離反應過來這是蘇白的溫柔,心忽然就像被誰捏了一把,讓他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嬌氣!」蘇白忽然哼了一聲,臉色難看得嚇人,但他傳遞過來的情感卻完全不一樣——陸離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暖又柔軟的「氣」裹住,像掉進棉花坑,渾身都是舒坦的,再看蘇白的臭臉,反而忍不住想笑。
「師父,你其實是關心我的吧?」陸離美滋滋地說完這句話,心裡忽然一陣發癢,這股勁兒他熟悉得很,以前每當被喜歡的小動物萌到,心口就是這股又軟又癢恨不得就地打滾兒的感覺!
陸離愣愣看著蘇白平靜無波的眼睛,難以置信這面癱此刻心理活動竟然這麼強烈,但同時又特別得意,總覺得自己似乎距離成功攻略飼主又近了一步,便得寸進尺道:「師父,你誇誇我唄?」
「等你跳好了祭祀舞再說吧!」蘇白忽然不知從哪掏出來祭祀舞用的面具,生生扣在陸離無恥求表揚的臉上,伸手彈了面具的腦門:「祭天的時辰,是一年中妖氣最重的時候,切不許像今天這般亂來了!」
明明你心裡很萌我亂來的……
陸離扁扁嘴,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
「還有,別和花狸貓走得太近,它們生性好偷。」蘇白說完,沒等陸離反應過來,便站起身,身上往床下一掏,竟抓出一隻「乾脆面」,陸離簡直都不知道這小東西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眼睜睜看著它被蘇白拎著尾巴拖走,地上噼里啪啦掉了一堆大概原本屬於這間房間的擺設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