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等待是件磨人的事兒。


  月前東海寄了平安函來,衛憶那顆七上八下的心才總算落了地。衛錦的私信里除了長篇大論的描述和抱怨,也寫了班師的日子,倒是那人的來信淡淡的,只說些平日里的小事,都不吐露半分心跡,連行程安排都未曾提及。


  衛憶知道,趙回這次怕是要報復她的隱瞞,想讓她也嘗嘗這抓心撓肝的滋味。雖是也去了許多信安撫她那孩子一樣的夫君,但也沒什麼起色,只是這次的遣詞用句稍稍又曖昧了些,卻依舊比不上之前的熱情。大軍已至淮定,不日便會進京,衛憶將紙收進封里,狡黠一笑,絲毫都沒有被那人的冷淡影響到。總之這不會是場持久戰,那人愛她愛得不得了,她就是知道。


  日子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待衛憶掰到了第三個指頭,前朝終於傳了信兒來,趙回已抵京,欲在城樓飲謝兵將。


  衛憶大喜,重賞過遞話兒的內侍,轉進裡屋挑選起衣裳來。身邊兒的素霓素虹對視一眼,會心一笑,走到首飾櫃前幫自家迫不及待的皇後娘娘挑選珠花釵環。衛憶選了件黛紫色的緞裙,並一條蒼青色灑金的薄披風,又吩咐墨玉去取了趙回以前送來的水碧胸花,焦躁地坐在床榻上。她的魂早已飛了出去,只覺得心裡火燒火燎的,實在是不安穩,她想趙回了,想他立刻出現在眼前。


  等素雲服侍衛憶換好衣裳,衛憶便開始坐在梳妝台前挑三揀四,不是覺得口脂顏色淡了,就是覺得髮式不夠妥當,好生折磨了素虹一番。


  墨玉小跑著把胸花送來,替她細心別好,衛憶幾乎是從凳子上彈起來,奔向門外早已備好的馬車。


  京城裡異常的熱鬧,馬車行進得緩慢,城門口圍得幾乎是水泄不通。衛憶現在已冷靜了不少,她皺皺眉,帶著被強行拉來充當侍衛的趙玉下了車。人群熙熙攘攘,等兩人擠到了城樓下,飲謝詞已宣了大半。趙玉給城內維持秩序的守衛看過牌子,兩人摘下頭上的帷帽,悄悄從側面上了城樓。


  城樓上只有幾十御林軍,衛錦和鶴清音一左一右地站在趙回身邊,城外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碼著兵士,卻只能聽到趙回一人的聲音。


  衛憶一眼就看到了他,在她眼裡,這世上唯有他一人,單單站在那兒,都是風景。


  趙回似有所覺,稍稍側過頭來,隔著眾人捉到她的身影,她站在踏步上,手扶著牆體,獃獃地望向他,目光瑩然。趙回勾起唇角,笑得如沐春風。


  趙回身邊的衛錦見前一刻還古井無波的他笑得蕩漾,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頓時愣在了當場。


  趙玉站在衛憶身旁,一襲耀眼的紅衣,輕佻地笑望著他。


  動人極了。


  趙回耐著性子謝過兵士,又一一敬過將領,眾人山呼萬歲之時,他忽然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大步地走到轉角處,扯過衛憶的手,帶她一同享受他的榮耀時刻。不顧世俗,也不顧禮法。


  到了全軍回敬的時候,他拿過侍衛遞來的酒碗,竟看著城下朗聲道:「敬皇後娘娘!」


  這碗酒本該是敬他的,衛憶呆立在原地,臉上寫滿了無措。眾軍先是怔楞了片刻,隨後即是哄堂大笑,笑聲響天徹地。


  趙回也莞爾,舉碗向眾人示意后,帶頭將水酒一飲而盡。衛憶眼眶一熱,也拿過酒來,跟著將士們一起,喝乾了這一海碗。


  城下站著的大多是趙家軍,是趙回潛邸時帶的軍隊,沒有不明白趙回心思的,也因著真心敬愛這位看似嬌弱,實則豪爽的皇后,為首的幾個將軍起了頭,跟著的便是萬人俯身齊呼。


  「敬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回聽罷,忽然將身子貼近衛憶,在她耳邊輕聲道:「敬朕的皇後娘娘,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


  &

  剛下了城樓,趙回便將衛憶打橫抱起,一個箭步衝進了馬車。隨行的趙玉十分無奈,正準備去城東租輛車來,衛錦卻恰好經過,她未曾防備,電光火石間竟被擄上了馬。


  趙玉也不慌,只是蹩了好看的眉:「衛將軍這是作甚?」


  衛憶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晃了趙玉的眼:「臣還沒給公主一個答覆,今日是時候了。」


  衛錦試探地伸出手,摟上趙玉的纖腰:「阿玉,我喜歡你。」


  馬車行得平穩,趙回將衛憶抱在懷裡,深深地望著她。衛憶環著趙回的脖子,柔滑的長發傾瀉而下,眼中滿是欽慕。


  趙回哪有坐懷不亂的定力,左右無人,正是耳鬢廝磨的好時機,他眯了眯眼,像一頭餓狼。衛憶咬著唇,還沒出口的思念被盡數吞下。


  趙回伸出舌尖,將衛憶唇上的口脂一點一點的舔入腹中,又將她的唇形描繪了一遍又一遍。看著衛憶的臉變得通紅,閉著眼睛順從地予取予求,趙回忍下心中狂暴失控的念頭,閉上眼不去看那美景,用心去撬她的牙關。衛憶並不抵抗,順從的張開嘴,任他勾去自己的小舌攻城略地,與自己口中的每一處親近,兩人就快要融為一體。


  到最後,衛憶近乎要被趙回揉進骨血里,等趙回放過她時,她已軟成一灘春水,靠在他懷中用力呼吸著。


  趙回稍稍平復了些,便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的眸已被他的身影完完全全地佔據了,才心滿意足地又湊上去吻吻她的睫毛,將她又抱緊了幾分。衛憶滿面紅潮,胸前劇烈地起伏,趙回情不自禁地咬上她的耳珠,用牙輕輕磨著,啞聲問:「為何不戴耳墜?」


  衛憶被勒得緊了,用手去推他,他卻是絲毫不知悔改,紋絲不動,衛憶只好順勢靠進他懷裡,柔聲道:「急著過來,沒有找到合適的墜子配新做的衣裳,便乾脆不戴了。」


  趙回輕哼一聲,將唇向上移,對著她的耳朵輕輕吹氣,好整以暇地感覺她的每一次顫抖。衛憶緊緊闔上眼,長睫微動,毫不意外地又等來了一個深吻。


  情到濃時,局面一度失控。好不容易到了宮中,趙回吩咐駕車的侍衛往萃玉池去,便幫衛憶整理起衣物。他將衛憶肚兜的系帶尋到,細細地系好,卻不去管那鬆散的上衣,只拾起地上的披風將衛憶包裹起來。


  衛憶神色迷離,哪裡能管住他胡作非為的手,只漲紅了一張臉,死命地往他懷裡鑽。


  趙回輕輕拍她的背,彷彿她是個嬰孩一樣,兩人呼吸相聞,彼此都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震如鼓擂。


  馬車行至萃玉宮,趙回屏退駕車的侍衛,又命萃玉宮中的宮人避讓,這才摟著衛憶跳下馬車,直奔萃玉池。


  偌大的宮殿中落針可聞,看衛憶如煮熟的蝦子一般蜷在他懷裡,趙回忽然不急了。他抱著她,慢而穩地繞過屏風,溫柔地替她脫下腳上的絲鞋。趙回站在池邊,就這麼看著衛憶,眼中盛滿了情意,直燒得她覺得乾渴。等衛憶發出不耐的輕哼,趙回這才露出個惑人的笑容,踢掉腳上的雲頭靴,抱著她一同跳入池中。還不待她反應,趙回便壓了過來,兩人完全置身於水下,唇齒相依。


  蒼青色的披風靜靜地沉在水底,同黛紫色的裙裝纏繞在一起,難捨難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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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丑時末衛憶便悠悠醒轉,趙回早已起身,正支了張桌子批著摺子。見她醒了,趙回扔下手中的硃筆,斟了杯茶水喂到她唇畔。看衛憶乖乖地喝盡了水,趙回將杯子放在床頭,攬過她的肩膀:「還早,再睡會兒罷。」


  兩人昨日沒到傍晚就歇下了,衛憶又想起昨夜的荒唐事兒,紅著臉瞪了趙回一眼,重重地搖頭:「快到上朝的時辰了,也該準備準備了。」


  趙回笑出聲來,在她臉上響亮地親一記:「乖,我上我的朝,你睡你的覺。莫不是沒有我陪,阿憶睡不著了不成?」


  衛憶羞惱,隔著錦被踹他一腳,靠在他肩上不肯說話了。趙回撫著她的發,從發頂到發端,如此重複幾次。衛憶像個小奶貓一般,用頭去蹭他的掌心。


  趙回低頭看她,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真想就這樣,抱著你到天荒地老。」


  衛憶心中滿足,卻也知道輕重,她仰起小臉,雙臂環上趙回的脖子,十分不贊同:「子睿是九五之尊,肩上扛著的是江山,萬萬不可有這些念頭。」


  趙回神秘地笑笑,將她拉近些摟著,讓她的下巴挨上他的肩頭:「阿憶,我肩上有江山,心中卻只有你。我現下所求的,不過是與你一起白頭偕老,其餘旁的,我卻是顧不得了。」


  衛憶聽得疑惑,趙回卻沒有給她提問的機會,只蜻蜓點水地在她頭上落下一吻,便招來宮人伺候更衣了。


  衛憶見狀也起身下榻,替趙回撫平龍袍上帶起的微小褶皺,拿起托盤上的腰帶為他束上。


  趙回展開手讓金燦燦替他整袖,微微低下頭來看著衛憶的側顏,眼神能溺殺三千。


  衛憶是知道趙回愛她,她只是不知道,她在趙回心中,勝過人間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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