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崑崙城是一座沐浴在聖光之中的山城。城中屹立著一座百層高塔,於這群山峻岭之中仿若又一座山峰。高塔之上懸著一面巨大的太極銅鏡,反射著遠方山巒之間的皚皚雪光,令整座山城沐浴在一片神聖光輝之中。
城中多是木質建築,因此城牆修得極高,城外還開鑿了一條經年長流的護城河,以防天乾物燥走水之需。
此時,蘭衣一行人已來到城門外,於往來行人之中隨波逐流排隊接受門將的搜查,及至近前,一隊衛兵突然衝出城來,毫無預兆地將他們包圍起來。
嘿?!蘭衣跳下車轅,沖那為首的將領不客氣地說:「幹嘛啊?光天化日你們這些當兵的,要公然欺負老百姓啊?」
那將領重重哼了一聲,嘲道:「是不是欺負你們,要搜過才知道!」隨即一擺手,「搜!」
「等等!」蘭衣怒了。
然而,沒人理他,那些士兵瞬間瘋狗一樣撲了上來。於此同時,公冶、顏柳、匡廣智同時出手,漫天藥粉中,公冶的劍氣天女散花般四射開去,顏柳劍不出竅,只以劍柄也敲暈了數人。
蘭衣站在馬車前,冷冷看著那滿臉懼驚的將領笑。這等戰力,人群自然都躲得遠遠的,生怕一不留神小命就被殃及。
短短瞬間,那將領慌忙喊道:「撤!」並率先屁滾尿流地跑回城裡,城門在城外一眾人面前轟然關閉,立刻引起了群情激奮。
不少被關在城外的富家子弟仗著家中與崑崙城首以及通靈門的關係,破口大罵。更多商旅則是連忙放出飛鴿傳書與城內自家商行互通有無,就盼著商行趕緊想想辦法,把貨弄進去,別耽誤了買賣。
還有一部分人則是漸漸聚到蘭衣等人周圍,有好奇,有打探,也有看著罪魁禍首的埋怨。
不多時,城樓上一行官員模樣的人現身,為首一人是個留著兩縷美髯的中年文士,看他的官袍定是這崑崙城的太守了。
那人一露面,城外立刻沸騰了,各種『放我們進城』的喊聲簡直就像燒開的沸水。太守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抬手壓了壓,朗聲道:「各位稍安勿躁,本官自會為你們做主!」
一連說了好幾遍,人群才靜下來。
太守咳了一聲,道:「昨日,通靈聖人給本官託夢,說今日有一群私自攜帶了惡鬼的歹人要潛入我崑崙城,因此本官特意交代城衛要加強盤查,以防歹人入城,民不聊生。沒想到竟然有人出手將我將士打傷,可見定是做賊心虛,私藏了惡鬼!」話落,太守遙遙一指蘭衣的方向,眾人的目光唰地聚焦過去。
蘭衣不卑不亢,冷冷一笑,大聲道:「一派胡言!」
「你說什麼?!」太守怒喝。
「我說你放屁!」蘭衣肆無忌憚,「什麼託夢,全是胡扯!你這麼胡編亂造你們通靈聖人知道嗎?!所謂惡鬼更是子虛烏有,」蘭衣霸氣地一撩車簾,瞪著太守道:「光天化日之下,哪裡來得惡鬼?拜託你下次找借口,能符合點兒常識嗎?」
車簾挑起的瞬間,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氣,城上城下只有蘭衣不以為然的聲音在迴響。
這種狀況,蘭衣自然立刻察覺出了不同,他猛然回頭,向車廂內看去,眉頭立即擰了起來。只見,許鳴柏和寇兵不知何時已將張虎雄扒了個精光,正一左一右分別抱著他的一條膀子在磨牙。說是磨牙,那是好聽的。事實上就連沒有靈力的蘭衣都能看出,許鳴柏和寇兵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那東西要吃張虎雄,而許鳴柏和寇兵卻潛意識地在抗拒,也正因如此,張虎雄現在還能活著,而不是被啃食遺盡。
蘭衣,心思飛轉,當即甩了車簾,對城樓上一拱手道:「多謝太守大人提醒,不然我這幾個兄弟恐怕就要自相殘殺了。不知城上可有通靈門的道友在?可否請通靈門出手救我兄弟一命?」
城樓上人聽聞次話,齊齊一愣,竟是任誰也沒有想到蘭衣會如此善變——明明上一秒還在罵人,一轉臉竟然就敢厚著臉皮請人幫忙。且不論這得需要多厚的臉皮,單是這份隨機應變又處變不驚的氣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太守暗道此人不簡單——簡直太不要臉。然而蘭衣此刻彬彬有禮,態度又良好友善,就算太守本意是要找茬,此刻竟有些無從下手,否則,便會在氣度上被蘭衣比下去。
太守一時沒了主意,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黑衣男子這時突然上前一步,對太守道:「大人儘管答應他就是,我通靈門一向扶貧濟弱,此人既然誠心相求,我等怎可坐視不理?」
「既然南海靈尊開口,那本官這就開城門放其餘人等進城?」太守不很明顯地討好問道。
南海靈尊點點頭,道:「開吧!」說罷,南海靈尊微一提氣,指尖捻決,腳下幻化出一朵紅蓮,他踏蓮而來穩穩落到了蘭衣面前。
「紅蓮浴火?」蘭衣挑眉,點頭道:「式神選得不錯。」
南海靈尊詫異打量蘭衣兩眼,見蘭衣一絲靈力也無,遂不在意,只淡淡道:「你到是見多識廣。」
蘭衣不接話,只問道:「我兩個兄弟怎麼了?」
說話間,南海已挑起車簾,隨手甩出兩條乾坤繩將許鳴柏和寇兵捆了,道:「童子之身,易被惡鬼糾纏,暫且制住,待本尊回了門派再將惡鬼抽出即可。」
蘭衣看著南海似笑非笑,不說話。
南海臉上不自然之色一閃即逝,皺眉道:「怎麼,你不信我?」
蘭衣點了點自己腦袋,道:「區區兩隻惡鬼,你一介靈尊要滅了他們竟然還要回到門派?你是看不起我的智商,還是看不起你自己的智商,啊?」
一瞬間,南海的臉上顯出氣急敗壞,怒吼道:「還不快出來!都說了,本尊最不會撒謊,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蘭衣眯眼望去,城門邊上冒出一個腦袋,緊接著一襲雪白衣衫花蝴蝶一樣蹬蹬蹬地跑了過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剛給蘭衣『送』過茱萸豆的小仙童南宮瑾。
他一路跑來,先是惡狠狠瞪了蘭衣一眼,又沖匡廣智拋了個媚眼,繼而畏懼地繞過公冶,用力撞開顏柳,這才一臉燦笑地撲到南海靈尊身邊,撒嬌般叫道:「舅舅!」
南海靈尊氣哼哼重重喘了兩口,一甩袖子,對蘭衣道:「罷了,直說無妨。」
蘭衣卻先笑了出來,裝模作樣地沖南宮瑾一拱手,道:「小仙童別來無恙啊?」
南宮瑾扭過臉傲嬌地哼了一聲,道:「要救你兄弟,就到通靈門來!」
「不去!你們一定已經備下刀山火海就等我們往裡跳呢?」蘭衣慢悠悠道。
計謀被道破,南宮瑾小臉瞬間漲紅,急赤白臉地對蘭衣說:「堂堂七尺男兒,怎能膽小如鼠?!為救兄弟縱是兩肋插刀又如何?!就算是刀山火海該跳也得跳啊?」
「可是你舅舅剛才已經答應了,要救他們,縱是我不去通靈門,難道他就不救他們了嗎?」蘭衣又轉向南海,道:「靈尊剛剛不是還說通靈門一向扶貧濟弱,既然我誠心相求,又怎可坐視不理嗎?這話大家可都聽到了?」
蘭衣聲調漸高,此時城外眾人正在有序排隊地進城,還有不少等在城外,眾人聞聲紛紛向這邊望來。
南海靈尊瞬間有些下不來台,口氣不善地對蘭衣道:「人,我自然會救,但是通靈門也請你們走一遭!」
「刀山火海,我才不去!」蘭衣往車轅上一坐,死豬不怕開水燙。
「沒有刀山火海!」南海靈尊怒了。
「舅舅!」南宮瑾不幹了。
「閉嘴!」南海靈尊瞪他一眼,南宮瑾委屈地一扁嘴,似是要哭。
「你要是敢哭,就給我滾回京城去!」南海靈尊一句話,成功令南宮瑾的眼淚憋了回去。
「沒有刀山火海。」南海靈尊的目光逐一掃過蘭衣、公冶等四人,將那話又說了一遍,見眾人沒有反應,又道:「我以通靈門首席大弟子之名,邀請各位到我通靈門做客。」
這次,蘭衣點點頭,道:「如此,便叨擾了。不過,在此之前,還請靈尊出手,先救我兩個兄弟!」話落,蘭衣挑起車簾,靜靜注視著南海靈尊。
南海靈尊眼也沒眨,一手負於身後,一手飛快翻轉,眨眼之間兩道黑氣帶著尖嘯之聲飛入了他的袖內。靈尊將袖繩一抽,袖口縮到手腕上,寬大的袖袋只鼓了兩鼓,便不再動了。
南宮瑾顧不上生氣,驚訝道:「舅媽真將牢布袋封到了你袖子里?」
「別胡說!」話雖如此,南海靈尊的耳朵卻難得浮現微紅。
蘭衣並不多言,只對南海靈尊一拱手,道句『多謝』。
南海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蘭衣與他一同入城。
公冶坐上車轅,顏柳、匡廣智翻身上馬,於蘭衣和南海身後緩緩跟著。
車廂內,許鳴柏睫毛顫動,緩緩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