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禪心大師
第一章
唐無樂睜開眼看到簡陋的木質房梁，眼裡閃過一絲茫然，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沉香的味道，微風從木板的縫隙穿過，吹在身上感到一絲涼意。
他偏過頭打量著屋裡的裝飾，神色微愣，這裡是……
「咚、咚、咚」，不急不緩的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個小童的聲音：「師父，用齋了。」
師父？
唐無樂的第一反應是屋裡還有其他人。
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木屋一眼攬盡，屋裡木具很少，只有一張長形小木桌、一張坐墊和一張堪堪能睡下他的板床，木桌上有一個小香鼎，裡面還插著三根已經燃盡的香枝，屋裡那股沉香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旁邊還整齊擺放著兩串佛珠。床上只有一條薄薄的被褥，包袱用來充當枕物，足以見生活態度之隨便。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低調而奢華的僧袍，以及床邊擺放著的綉著暗紋的僧鞋，下意識摸了摸頭，光禿禿沒有一根頭髮，不禁眨了眨眼，他什麼時候變成和尚了？
「咚、咚、咚——」
「師父，你起床了嗎？」
門外的聲音喚回唐無樂的思緒，暫時拋下心中的疑惑，從容淡定地起身下床，穿著一身明顯跟這間小屋風格迥異的僧袍過去開門。
小和尚抬頭看了看似乎賴床的師父，忽然眼睛一亮，今天的師父面相好和善，是因為覺睡飽了的原因么？
唐無樂的目光在小和尚身上轉了一圈，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屋裡的擺設，嘴角微微抽搐，心下暗忖，小和尚穿的那般樸素倒是跟這裡有幾分搭。
這是一座坐東北朝向西南的敞式四合院，進入大門的左右兩邊對稱分佈著幾間房，左邊是廚房、齋房、雜物房，右邊是三間打坐休息的禪房，唐無樂就是從最裡邊的那間房出來的。院子中間放置著一口燒香的大鼎，而這裡要說什麼能稍微入唐無樂的眼，便是正對大門的那間大堂——供奉佛祖和菩薩的寺廟主殿了。
稍微不那麼簡陋的寺廟在唐無樂看來仍然是一副窮酸樣，他總覺得這裡有什麼地方很違和，直到跟隨小和尚去了齋房，看著碗里像是被摻了冷水的青菜粥，才明白到底哪裡不對勁。
這裡一切都正常，不對勁的是他自己，衣服不對！形象不對！最關鍵的是，身處環境也不對！
在現代吃慣了精緻美味的食物，這種像給豬吃的清水菜粥根本無法下咽，哪怕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詭異也不願將就。
「師父，沒有胃口么？」小和尚沒有多想，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他，還不懂得掩飾的臉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唐無樂輕笑一聲，摸了摸他圓溜溜手感不錯的小腦袋：「你吃吧。」
「師父，不吃飯會餓肚子的。」小和尚其實用過飯，但由於人小還在長身體，清修的苦日子始終讓他有種沒吃飽的感覺，所以在吃食上難免有些貪。不過他再貪還是明白不應該搶師父的飯，畢竟一頓不吃餓得慌，今天的師父看起來比往常要好相處些，若是餓了還沒到飯點，保不準又要放冷氣了。
唐無樂嘆息道：「你若是不吃就只能倒了。」
小和尚有些急，但又不敢去抓他的僧袍，摳了摳腦袋，糾結萬分道：「那……那我就幫師父吃……吃了。」
趁小和尚解決清粥時，唐無樂去寺廟逛了一圈，簡直清冷無比，果然只是一個很小的寺廟，這麼大的院子竟然只有他自己和一個小和尚。出門看了看周圍環境，窮林僻野，人煙稀少，人跡罕至。
唐無樂：「……」所以這裡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小和尚手腳麻利地收拾好廚房，沒在院子里看到師父，跑出去一看，果然在對面山丘上發現了師父氣度不凡的身影。
「師父，今天要做功課嗎？」小和尚氣喘吁吁地跑過去，仰起腦袋用那雙清澈透明的眼睛望著唐無樂。
「不做。」功課是什麼？唐無樂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聞言，毫不感到意外的小和尚只「哦」了一聲，然後就亦步亦趨地跟著唐無樂，像一條小尾巴似的。
唐無樂斜眼睥睨，漫不經心道：「跟著我作甚？」
小和尚呆了呆，一臉茫然道：「不跟著師父跟誰？」
唐無樂轉過身看了看小和尚，猜測平時他也是這般跟著「自己」，心思一轉，反問道：「那我平時做些什麼？」
小和尚向來對自己師父有問必答便沒有多想，老實回答道：「師父以前每天都按時起床念經誦佛、添香點蠟，前不久不僅不念經誦佛了，還每天都不見蹤影，回來還經常凶……」
小和尚頓時沒有聲音了，他其實是看師父今天心情不錯膽子才稍微大了一點，換作平時那種冷冰冰兇狠狠的模樣，連跟著都是戰戰兢兢，哪還能這般口氣對著師父抱怨。
唐無樂嘴角噙笑，不緊不慢地接過話：「還經常凶你？」
小和尚捏了捏自己單薄的僧衣，低著頭訥訥道：「師……師父其實對我很好……」
「行了，又不會怪你。」唐無樂就地盤膝而坐，「經書帶上了嗎？」
「啊？」小和尚又呆了，今天的師父好奇怪……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師父平時都不看經書的。」
「……你跟著我不就是想讓我教你么？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又不識字，豈不得變成文盲和尚？」
聞言，小和尚驚喜道：「師父要教弟子識字？」
「嗯。」唐無樂點了點，順便理一下自己的記憶，因為剛才腦海中出現了一些零碎的畫面。
師父屁顛屁顛地跑進寺廟拿經書去了，唐無樂順手扯了一根青草在手中把玩，望著碧藍的像被水洗過的晴天，環境清幽寧靜，鼻息間充滿了原生態自然氣息，心裡有了某種猜測。
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唐無樂凝眸望去，只見一個長相清秀身著黃杉的少女架著一匹紅鳴馬飛奔而來，神色微動，將手伸進寬大的袖袍里，幾根針悄然夾在中食指之間。
「吁——」少女拉著馬韁在唐無樂面前急停，馬匹前蹄高抬，揚起漫天灰塵。
唐無樂揮袖將灰塵震開，眸色微冷。
少女利落下馬，來到唐無樂面前，一開口就透出一股諂媚味兒：「請問是禪心大師嗎？」
唐無樂掀了掀眼皮，眸若寒星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那少女也不知意會了什麼，瞭然道：「那就一定是禪心大師了，抱歉抱歉哈，剛才馬兒跑的太快沒拉住，大師心胸寬廣定是不會跟小女子的魯莽一般見識，對吧？」
唐無樂垂眸，完全沒有搭理她的*。
少女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個……大師，是這樣的，葉凡是你朋友吧？」
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唐無樂再次抬眸。
見他終於有反應了，少女頓時看到了希望，滔滔不絕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其實我是路徑此地，途中遇到一男一女，那男的又是外傷又是內傷，情況不太樂觀，我怕惹麻煩本來不打算管的，結果那女的叫住了我想尋求幫助。我聽他們一說才知道是一對逃命的苦命鴛鴦，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也只是舉手之勞，所以就攬下了這樁事。那男的叫葉凡，說他有一舊友，名為雲水僧禪心，就在此間廟裡苦修，可能幫得上他的忙，所以這才叨嘮大師。人命關天，小女子方才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上。」
「他在哪？」唐無樂周身散發著寒意，面無表情問道。
少女只以為他擔心自己朋友便沒多想，不過那身寒氣實在太重，她還是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就在九溪十八澗玉龍坪處。」
唐無樂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有勞施主告知，貧僧這就去……」
「師父。」小和尚興沖沖地跑過來，結果察覺到唐無樂一身冷氣，頓時不敢上前，看了看那個長相漂亮的姐姐，又看了看自家師父，有點不知所措。
唐無樂瞥了小和尚一眼，忽然改變主意，神色淡然地對少女道：「抱歉，貧僧這裡暫時走不開，可能又要勞煩施主走一趟了。」
少女連連擺手，受寵若驚道：「沒關係沒關係，大師請講。」
「我這裡有瓶金瘡葯，可以治外傷，你拿去給他，至於內傷……」唐無樂頓了頓，「我這邊還有一張靈隱秘方，內中有一味湯藥的製法，你去交給唐姑娘——就是他身邊的姑娘，如果貧僧沒猜錯，應該就是唐家堡二小姐唐小婉姑娘。」
「好好好。」少女連連點頭，謝過唐無樂后便騎馬絕塵而去。
唐無樂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師……師父……」小和尚膽戰心驚地看著他。
唐無樂神色微斂，又恢復和善的面相，微笑道：「回去收拾包袱。」
「欸？」小和尚神色微愣。
唐無樂想著剛才那味湯藥方子，心情越來越好，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腦袋，解釋道：「下山遊歷。」
從少女那透露出的信息，這裡應該是金水鎮地界無疑了，此地離藏劍山莊不遠，若是被他們知道自己下毒害死了葉凡，估計吃不了兜著走，不如遠遠離了這是非之地。至於小婉，唔……葉凡死了她只能回唐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