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生日
酒過數巡，酒廳中的人都已經醉得差不多。或許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有了擺脫阿諾德的實感,星盜們放任自己醉得一塌塗地,嚎啕大哭之後便睡得不省人事。在米婭和諾亞回去后不久這裡頭很快就橫屍遍野，還「活著」的就只剩莫奈和單小菱了。
單小菱的清醒理所當然，但還小口喝著酒的莫奈就顯得十分突兀。莫奈原本正盯著不遠處酒柜上的酒瓶子想事情，忽然偏頭看見了一臉驚訝的單小菱,不由勾唇露出了狡黠的笑。他先是左右看了看倒了一地的灰港人們，晃了晃酒杯,很快將那杯子在單小菱鼻子下繞了一趟，最後又自顧自地抿了一口。
他身旁的女孩在嗅到那是什麼之後一愣,然後不可抑制地揚起了唇角。
——是甜橙汽水的味道。
「你剛剛就一直在糊弄他們？」
「開始的時候還是喝了點的。」放下手中的杯子,莫奈撐著下巴看向了身旁的人：「但我明天還要去見那老頭,醉醺醺地過去非得被訓一頓不可……再說了,如果我也喝醉了，誰給送他們回去？」
「諾亞大哥總是擔心你的牙齒。」單小菱歪著腦袋,卻是這般說道：「不要總吃太多太甜的東西,會長蛀牙。」
「行了行了。」見她這麼說，莫奈笑著露出了自己的一口白牙,用指尖敲在自己的虎牙上后便道：「我的牙齒好著呢,你們老這麼惦記著它，我倒是擔心被念叨出什麼事來。」
看著單小菱聞言笑得趴在了吧台上，莫奈彎了彎唇，撫過手下的一號，便繼續向前看去。也不知是誰睡著打起了呼嚕，為這難得寂靜的酒廳里添上了背景音樂，莫奈聽上半晌，心中正覺有趣，卻突然聽單小菱遲疑地問道：「莫奈……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生日？」
「諾亞告訴我的。」莫奈望向了她的方向：「你曾經和他說過吧。」
單小菱愣了愣，這才憶起這件事。她有些不習慣地伸手撫過腦袋后被整齊編織起來的辮子，隨後下意識地望向那隻剩空蕩蕩底座的蛋糕，片刻后漸漸露出了笑。
「以前我生日的時候，我媽媽都會從傍晚開始烤蛋糕。」莫奈舉起酒杯，正看見單小菱用兩手比了個方塊的形狀：「就只有這麼大，烤三個剛好夠我們一家人吃。我的母星白駝上會產一種小果，無論是什麼蛋糕只要在裡面加上果子榨的汁都會很美味，但是果子的保質期不長，所以每個生日爸爸都會一大早就去摘果子。
……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讓莫奈嘗嘗。」
「好啊。」拿著甜橙汽水的青年爽快地點頭應允，看著那厚玻璃杯中不斷冒上的氣泡，單小菱難得被勾起了回憶。
「爸爸和媽媽都不是白駝人，家裡人不同意他們的婚事，所以他們兩人才都搬到了白駝。」在規律的呼嚕聲中，莫奈聽到單小菱如此說道。他側過臉看向單小菱，女孩抬著頭，眸中映出的景象卻不是眼前的酒櫃：
「在我小時候一切都很困難，直到爸爸的公司逐漸踏入正軌之後我們的生活才變得好些。開藥草處理公司是媽媽的主意，也許是因為從小在這種環境里長大，到了上學的年紀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學醫，爸爸一直對此覺得十分自豪。
雖然爸爸走了，但是公司的一切應該都有人在打理，可能等到我回去時，一切會發展得更好吧。」
莫奈晃著酒杯中的液體，並不打算打斷身旁人的話。說完了這些，單小菱不知是想起了什麼，愣愣盯著前方半晌，好一會後才垂下了眸。她偏頭看向青年，忽而露出了笑：「那麼莫奈呢？」
「恩？」
「我從來沒了解過莫奈的事情。」單小菱歪著腦袋輕快地道：「莫奈的母星在哪？」
「……」令單小菱沒想到的是，這個問題似乎讓莫奈頗為困擾。青年望著手下的一號露出思索的神情，半晌后才嗤笑了一聲，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我不知道。」
「……？」單小菱愣了愣，她看著青年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在喝了口汽水之後道：「廢棄行星，第六區，失敗品，外來的人都這麼稱呼它。」
「……第六區？第六區行星？」女孩迷茫地如此重複道，第六區行星，失敗的改造實驗行星，就算單小菱並不關注這方面的事情，也知道第六區行星上不適宜人類居住。
「因為是廢棄的東西，所以也沒有賦予名字的必要吧。」明明才離開不到兩年，現在回想，卻恍惚覺得是過了很久。莫奈撫摸著手下的一號，平靜地繼續說道：「那地方只有一座城市，城市中心住著一群惹人厭的傢伙，他們在星球上撐起了防護罩，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星球上到處都是沙子，沒什麼可懷念的。」
怎麼會有這種地方存在？
單小菱愣愣地如此想道，忽而就看到莫奈勾起了唇角。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他的眸里透出笑意，然後抬手撐著下巴道：「不……現在想想，也想起了很多事情。」
整齊編著辮子的女孩安靜地坐著，聽青年提起他從來沒說過的母星，以及上面的人。
「十三歲的時候，我救下了安娜，拜安娜所賜，之後幾年我都過得風平浪靜，雖然時常要躲著蘇蘭，但還是順利在城裡開了家小店。我現在還記得有一天我從內城牆邊偷偷抱走了一顆小樹苗，蘇蘭知道后戳著腦袋氣急敗壞地罵了我半天，還是安娜給我解的圍。」
內城的東西怎麼是說偷就偷的？想起那時候蘇蘭難得緊張的模樣，莫奈唇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變大了些。蘇蘭那時候的擔心不無道理，但當時沒見過植物的他一見那樹苗就愛不釋手，加上又是放在外邊半天沒動靜，他就抱走自己養去了。可惜的是直到他離開的那一年，樹苗依舊是他剛抱走時的那副模樣，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後來十八歲的時候我救下了阿衍。」
「阿衍？」聽見這有些熟悉的稱呼，單小菱想了片刻，這才想起那個青年來。雖然只與那個人見過兩次面，但拜那人太過好看的容貌所賜，單小菱一直也沒把他忘記。
「恩。」莫奈點了點頭，憶起他初次見到邵君衍時的情形，他眯起眸，忍不住偏頭露出了笑：「那年他漂亮得跟個小姑娘似的，大少爺脾氣……卻還算是個不錯的人。我們在一起三年時間，他幫了我不少忙。」
寥寥無幾的幾句話，越到後面話聲就越低，莫奈漸漸斂起了笑，他下意識地用指腹摩挲著冰涼的玻璃杯表面，直到聽到單小菱發問才回過頭去：「……你想他嗎？」
「……當然。」因為這個問題著實愣了愣，片刻之後莫奈才有些無奈地這麼笑道。單小菱定定地注視著他，又皺起眉問道：「那為什麼……」
「小菱，那樣會害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莫奈提拎著一號扔到肩上，便離開座位站直了身。琥珀色眼眸的青年望著出口處照進的亮光，又偏頭看向依舊坐著的女孩，然後露出笑道：「我現在是星盜。」
有什麼關係呢？我們只是別無選擇。單小菱想要這麼反駁，但她卻知道這話說出來很是蒼白無力。
直到走到一半時才停下腳步，莫奈看了看周圍遍地的「屍體」，轉過頭又對身後的女孩笑道：「我突然發現，就算我沒醉，也沒法做到一個人把他們全部都送回去……乾脆就讓他們在這裡躺一宿吧。」
「沒關係么？」
「沒事，頂多回去感個冒，最近暫時沒有任務安排。」莫奈頓了頓，又繼續道：「你也早點回去，不要在這裡待太晚了。」
「恩，我知道。」其實她完全可以和莫奈一道回去，但儘管這人現在笑著，單小菱卻能看出他的心情並不是很好，因此她笑得彎起了眼，只是這麼回答：「你還沒告訴我，在哪裡可以找到甜橙汽水？」
「你右手邊酒櫃的最底層……要記得幫我把杯里的汽水倒掉，別被人發現了。」
「好。」得到單小菱的點頭應允，莫奈隨意揮了揮手，便扭頭走向大門，直到單小菱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開口道：「莫奈！」
「恩？」
「我還沒有謝謝你的生日蛋糕。」女孩這麼說道，接著提起了膝上的小紙袋：「……還有你的生日禮物。」
「你喜歡就好。」
「可是只有你知道我的生日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單小菱抬頭望著門前的人，認真地問道：「可以告訴我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嗎？」
「……」將手插在兜中，莫奈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片刻后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
也許是女孩失望的目光太過明顯，青年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隨後又笑了起來：「等到什麼時候我知道了……再告訴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