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爭吵

  飛行器在島嶼前緩慢靠停，禮貌向那司機說了身謝謝，藍眸的少年在付款之後就踏上了陸地。讓值守的工作人員幫他開了門，他獨自一人走向宅院，直到到大廳中才碰見了熟人。


  「少爺？」中年女人意外地如此道，然後便笑了起來：「怎麼少爺回來的時間比說好的要早？夫人她還說要去接你呢。」


  「我離開學校時比較早。」邵君彥聞言也露出了笑：「到那裡時上一班的星艦還有餘位，我就拜託工作人員幫我換了，也好給媽媽一個驚喜……對了，媽媽呢？這個點應該在喝茶？」


  「在卧室。」女人搖了搖頭這般道：「夫人今天心情不是太好，不過看到你回來了應該會好些……你等等，我這就去告訴夫人這事。」


  「恩。」邵君彥這般說著，忽而又道：「對了，我回來時還沒吃飯，勞煩您給廚房說一聲吧。」


  「好，我知道了。」中年女人在留下這話之後便不見了蹤影，邵君彥隨後轉過視線向周圍看去。入目熟悉的景象讓他鬆了口氣，少年解開了最上方的紐扣，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上一杯涼水。


  正喝完一口水，邵君彥忽然聽到廳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他握著杯子的手輕微一頓，旋即轉眸向門口處望去——是爸爸，還有……邵君衍。


  「說吧。」邵清在進門后不久就停下了步伐，邵君衍原本低垂著眸，聞言面無表情地抬起頭，那個男人黑著臉，一路上克制著的不快終於在此時爆發了出來：「我倒想看看，你這麼著急回來是有什麼事。」


  這不過是個藉口，邵君衍自己清楚，邵清也並非不明白。黑髮的青年冷笑了一聲，眸中毫不遮掩地透著諷刺，他卻是淡淡地道：「如果你讓我回來只是為了這件事，那麼我也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過幾日我就回海倫星。」


  「回海倫星？」邵清一字一頓地重複著他的話，在外人看來向來溫和的眸中燃起了怒火：「邵君衍，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當你父親了？！回海倫星，海倫星可不是你的母星！你生在奧羅拉，長在奧羅拉，這裡才是你應該回來的地方！」


  「你以前可不會在乎這些事，現在惺惺作態有意思嗎？」邵君衍冷眼望著自己的父親：「和哈維家聯姻，是不是對你在軍部的工作有很大幫助？也是，哈維上校是名門望族出身，如果能高攀上，你以後做什麼也都方便是吧？」


  「……你當你在和誰說話？」邵清已然氣得身體發抖，他卻是放輕了聲音，死死望著面前的青年道：「你再說一遍？」


  「這種事情於你而言再熟練不過。」邵君衍看著面前的男人，眉梢間也帶上了怒意。沒有那一刻像現在一樣想要掀開男人的偽裝，他冰冷地說道：「和哈維家間的聯姻對你來說不是一個籌碼，別裝作一副被侮辱的樣子了，和媽媽之間的婚姻也是，和安妮塔夫人……」


  「啪——」


  傾倒到一半的水流因為手突然的顫動而出現了褶皺，坐在廳中的邵君彥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微側過臉向門前看去。站立在樓梯上的是安妮塔，她一手扶著扶梯，一手則搭在腹上，湛藍的眸中清晰地印照出底下的情形。


  寂靜的大廳中，所有人都沒了動作。


  臉偏到了一旁去，頰上火辣辣地疼，邵君衍死死攥緊了手，他從未覺得如此狼狽過，就算是在帕里奇被教官懲罰，就算是在莫奈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也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狼狽過。


  像是被這一掌扇去了所有的怒氣，邵君衍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勾唇露出了笑，伸出右手扯下領帶，隨後才側過臉看向邵清。那個男人還未放下手，他喘著粗氣，明明是在看著自己的血緣至親，那眼神卻像是邵君衍是他的仇人般可怕。


  「……我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兒子。」


  邵君衍聽邵清輕聲對自己這般說道，卻只覺對方可笑又可憐。他不再看向對面的人，轉而向廳中看去，邵君彥就在那裡坐著，那個關係淡薄得幾乎如路人般的弟弟與他對視，眼中神色晦暗難明，不感到驚訝，也看不出歡欣。


  「你從未教導我該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兒子。」邵君衍聽到自己這般說道，他收回視線，向後退了一步，這才平靜地又看向邵清：


  「不，這麼說或許是錯的，至少在我五歲之前，你還能勉強裝出慈父的模樣。媽媽很愛你，她熱愛她的工作，但卻可以在心裡給你留下一席之地，她幫你向外公求情，幫你鋪平向上爬的路，可你呢？你一直在利用她。」


  「你——！」


  「外公去了海倫星，因為會因為這件事而感到憤怒的人如今已經沒法再對你的前途造成影響……你以為這樣就沒人在意了嗎？」邵君衍直視著眼前的人，露出了諷刺的笑：「……可是我在意。」


  「逆子——！」邵清已然怒火中燒，他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會造成什麼影響，就伸手指向門口對邵君衍吼道：「給我滾出這裡！」


  「樂意至極。」邵君衍淡漠地看了一眼台階上面無表情的安妮塔夫人，這才開口回答：「我現在就收拾行李離開，之後我不會再來這裡。」


  說完這些話他就閉了嘴，黑髮的青年抬步向樓梯處走去，他一步步向安妮塔靠近，但安妮塔依舊目不斜視地注視著下方的邵清，直到邵君衍與她插肩而過，她都沒再看那青年一眼。


  邵君彥垂下了眼去。


  收拾東西並不花費邵君衍多少工夫，真正需要帶走的也不過是他之前從帕里奇拖回來的行李箱。已經不想在這個地方再多待一會，甚至連查看自己臉上傷口的工夫都沒有，他只給魏遠帆打了個電話，在要了一個東西之後就忽略了對方提出的疑問匆匆掛斷，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待他下去時，客廳里已經沒有人在了，不光如此，一路行到門口他都沒遇到人，門口工作人員見是他就直接打開了門，應該先前就已經收到了邵清的話。


  就算這次離開得倉促，但是在快捷方便的現在，想要叫飛行器過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接收到消息趕過來停在島嶼旁的司機驚訝地看著青年頰上的掌印，好一會才回過了神。邵君衍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道：「第一大道52。」


  「好的。」不隨意打探別人私事是基本道德，因此司機收斂了自己的好奇心，朝著青年所說地方行去。


  邵君衍扭頭看向窗外，他們正往下降落。


  除去特殊的空中島嶼，更多人依舊是居住在地面。奧羅拉區域劃分嚴明，每個區域都有九條大道，而在住宅區中，數第一大道的環境最為舒適。


  在和邵清結婚之前，姜茹就住在這。以姜家的地位，他們家自然是有浮空島嶼的，但姜茹自小獨立，在成年之後就在第一大道購置了自己的房子，因為這個，邵君衍的外公姜文殊還因此鬧過一段時間的彆扭。


  這些事情都是外公同邵君衍說的，在母親姜茹意外身亡后，姜文殊強忍著悲痛，將那房子當做是邵君衍的成年禮物留了下來，而在此時，那也成了邵君衍的最好去處。


  「客人，就是這了。」


  飛行器平穩地在陸地上停下，邵君衍聞言付錢下了車，仰頭看向眼前陌生的建築。他原本以為以母親的性子，自己看到的會是由冰冷金屬構成的房屋，但眼前這隻有三層高的建築卻是最傳統的磚石小樓，外面還塗著淡黃的塗料。綠色的蔓藤攀附在外牆上，探著腦袋好奇地看著陌生的客人。即便這麼多年來沒人照顧，它們也依舊生活得很好，漸漸就將這整棟樓遮掩起來。


  身旁已有人投來視線，邵君衍垂下了眸，抬步向前走去。他向魏遠帆要的正是保管在他那處的這棟樓的許可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位少將還是很快將許可權轉移到邵君衍身上去。門前的檢測器閃了閃，在確認無誤后就打開了大門，嵌於天花板上的燈無聲地開啟，將房子里的景象清楚地顯現了出來。


  邵君衍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切，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移過大廳，最後落在了角落中低頭毫無聲息的家用機器人上。腦後的開關被打開，那機器人抖了抖，很快機械地抬起了頭，他望著面前的邵君衍半晌，然後平板地道：


  「歡迎回來，小主人——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未應答。周圍環境不達標，即時清理。」


  愣愣地看著那個機器人，邵君衍站在原地，難得有些不知該做些什麼。


  ——這裡是媽媽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眼睛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酸澀，邵君衍咬緊了牙，伸手將自己的視線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