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舞會
入夜時分，繁星驟亮，奧羅拉上卻一點都不少白日的喧囂。安妮塔挽著左手站在窗邊向下看去，半空中星星點點的光亮匯成川流，印照在她眼裡，為湛藍的眼眸更是添了幾分亮色。
「夫人。」聽見稱呼聲，安妮塔側過臉去，正見外面的人打開了房門。那已經中年的女人有些著急地看著還未準備的她，低聲道：「夫人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準備？舞會很快就快開始了。」
「什麼舞會？」安妮塔淡淡地如此問道，女人以為她忘了，有些驚訝地回答道：「當然是哈維上校家舉辦的舞會。」
「那舞會關我何事？」安妮塔聞言卻是勾出諷刺的笑：「那舞會是讓邵君衍去的，我去不去又有什麼影響，去了不也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么？再說我兒子君彥今晚回來，我可沒時間去為邵君衍勞心勞力。」
「這……」門口的女人有些為難地皺起了眉：「可是邵上校他……」
「跟阿清說我今日不舒服。」安妮塔面無表情地瞥了門口的女人一眼，隨即回過了頭：「就說讓他們先去吧，我如果覺得好點了就過去，不耽誤他們的時間了。」
「好。」知道這位夫人是什麼性子，女人只能無奈地這般應著，便闔上門下了樓去。邵清不見安妮塔下來，剛皺起眉，聽到這番回應，他面上又帶上了些許焦急的顏色，只是不待他上樓去看安妮塔，就被女人攔了下來：「安妮塔夫人已經睡了，讓人不要去打擾她……再說現在距離舞會開場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上校大人還是趕緊去吧，夫人這邊有我來照顧就行。」
「記得打電話讓醫生過來，安妮塔最近身體似乎不好，你對她多照顧些。」
「是，我明白。」
他們談話時，邵君衍就面無表情在旁看著。他購置的衣服大多以休閑為主，但邵清似乎對今晚的舞會格外在意，等他今早起床時，就有人送來了合體的黑色西裝——他並不習慣穿這些，如果可以，他倒是想穿上在帕里奇出席重大活動時穿的軍部禮服，但他卻並未將那套禮服帶回來。
得到安妮塔不能出席的消息，邵清皺了皺眉，但他看了一眼邵君衍，卻並未多說什麼，只率先邁開了腳步。島嶼前早已停靠了飛行器，待到他們都坐了上去，那兩翼亮著光亮的飛行器就掉轉方向，平穩去向了哈維上校的島嶼。
哈維上將的妻子西爾維婭是奧羅拉有名的花匠，其名下的花鋪遍布各個行星，更是一手將自己的居處精心打造成遠近聞名的空中花園。哈維家的舞會總是鮮花環繞，即有傳統的優雅，又另多了一分韻味。
今日西爾維婭夫人搭配所用的是紅與白，就連艾米麗自己也應景地穿上了同色系長裙。當她前去找母親西爾維婭時，那些正與她母親交談的女性頗有些驚訝地上下打量著她，然後便笑道：
「艾米麗這些年真是越長越好看了，以前還是個小姑娘呢。」
「不過還是和以前一樣害羞，你看你這麼一誇，哈維家的艾米麗就臉紅了。」
艾米麗聞言羞澀地笑著低下了頭，然後有些不適應地拉了拉身上的裙子，簡潔的白色長裙上別著的是採摘自後花園的名貴花朵，頭髮是母親親自編成的俏皮小辮，白色的髮夾隱沒在頭髮里，像極了有花瓣灑在上頭。艾麗米平日穿制服慣了，忽然穿成這樣只覺彆扭，但愛德華卻直誇好看，連這些女士都這般誇讚，讓她覺得格外手足無措。
「邵上校來了。」像是為了將她從這窘迫處境中拯救出來，一直在旁笑著的西爾維婭夫人忽而向另一側看去，然後開口這般說道。聽見這個姓氏，艾米麗心中一跳，連忙向她母親望著的方向看去，所幸周圍的女士也都看向那頭，因而她並沒有顯得太失態。
見慣了這人穿軍裝的模樣，突然見他換下西裝，艾米麗愣愣著看得出了神。像是那些鋒芒與銳氣被彬彬有禮的西裝掩蓋了些許，也可能是距離消融了些冷氣，他站在那處，俊美得沒有一絲瑕疵。艾米麗以前就清楚自己喜歡的人長得有多好看，但現在比起小時，這份好看又多了三分。
「這是哪家的少爺？」一位西爾維婭的好友有些驚訝地看著遠方的青年：「奧羅拉的少爺們我見過不少，怎麼從來沒見過這位？」
「這麼出色的容貌，按理說見了一次就忘不掉的吧？」
「說起來，他和邵上校……」似乎是反應了過來，其中一位女士看向笑而不語的西爾維婭夫人，露出了了悟的神情，然後笑道：「看我這記性，這位是邵家的君衍吧？比邵君彥大了五六歲那位。」
「是的呢。」女士們並沒有將這個話題進行下去，在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中，她們很快轉移到下一個話題去。艾米麗抬眸看著她們，心中卻是一陣不舒服，在母親旁輕聲說了句什麼，艾米麗在她微笑點頭之後就小心翼翼提起裙角向那旁走去，西爾維婭夫人注視著她離開，很快又和自己的閨蜜好友們交談了起來。
在進入會場后就和邵清分開，邵君衍獨自去了會場的一角為自己倒了杯茶水，並毫不遲疑地拒絕了第三位主動向他相邀的女孩。
女孩們並非完全不清楚邵君衍是誰，但單憑他容貌出色，就能吸引到為數不少的女孩。然而這並不能讓邵君衍感到開心，掃視了這全是陌生面孔的會場一眼，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計算再過多久自己就可以起身告辭。
「邵……邵君衍？」輕微而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邵君衍愣了愣，隨即側過臉向旁看去，快速地打量完有些陌生的艾米麗，他輕輕點了點頭：「晚上好。」
與以往沒什麼不同的態度令艾米麗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打起精神來，將之前一直在腦中反覆盤旋的話語說出口：「我想……我是說……是說，能和你……跳一曲嗎？」
說完這話時她已漲紅了臉，然而邵君衍卻是輕皺起了眉，即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拒絕，也沒有開口答應，他只是看著艾米麗，看得艾米麗手指發顫起來。艾米麗緊握住自己背在身後的手，垂下頭，低低地說道：「如果你覺得麻煩……那就……」
邵君衍沉默地注視著她，他回過了眸，正想說些什麼，旁邊就斜斜□□來了一人。棕發的哈維少爺如同護著雞崽的母雞般張開了雙手，用充滿敵意的視線看著邵君衍，然後道：「艾米麗，還是我跟你跳吧！看這傢伙笨手笨腳的，說不定還會踩到你的腳！」
「誒？！愛德華！」艾米麗手足無措地看著擋在前方的弟弟，沒一會就被愛德華拖去了另一頭，邵君衍看著他們離開，緊接著平靜轉過眼去，繼續看著自己手上的玻璃杯。
「那孩子。」哈維上校原本就密切注視著角落中的兩人，見愛德華突然出現，他啞然失笑地搖了搖頭。看向對面帶著溫和笑意的邵清，哈維上校也彎起了唇：「稍等，我得去把愛德華弄到別處去，免得他又來搗亂。
這樣吧……待會帶上艾米麗和君衍，我們到別的地方去。」
「勞煩您了。」邵清向對面的同僚點了點頭，在目送他離開之後才笑著垂下了眸。哈維家兩位孩子的共舞引起周圍人的圍觀駐足，愛德華牽著姐姐的手，在一片掌聲中想要找到那個姓邵的傢伙，只是還沒等他找到那人，就被父親給喚了過去。
邵君衍望著那旁被西爾維婭夫人喚過去的艾米麗，眼皮輕輕一跳，忽然生出了微妙的不好預感。
「君衍。」
他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就聽到邵清這般喚道。那男人不知何時已走到他不遠處，見他看過來，淡淡地點了點頭：「你跟我來一趟，我有話對你說。」
邵君衍沉默地注視了他父親的背影半晌，在那人已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放下手中的杯子抬步跟了上去，喧囂的聲音在耳旁漸漸消失，眼前有什麼東西拍打著翅膀飛過，卻是泛著微光的蝴蝶。於靜謐的花園中，邵君衍看到了艾米麗，她正和西爾維婭夫人小聲地聊著天，那位年輕的夫人笑著搖了搖頭，雖然微頓，抬頭看向了邵清與邵君衍的方向。
「邵上校。」西爾維婭夫人輕笑著，像是無意地打量了邵君衍一眼，這才問道：「怎麼沒看到安妮塔？」
「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所以沒跟我們過來。」
「這樣么……介意和我們走走嗎？」西爾維婭夫人禮貌地這般邀請，看到前面的邵清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邵君衍垂下眸去，腳下刻意慢了他們半步。艾米麗愣愣地望著他，片刻之後又慌亂地移開了視線。
「君衍……現在有喜歡的女孩子嗎？」西爾維婭夫人提出這個問題時，他們恰好轉過了一個彎。一路上不發一言的邵君衍聽見這句話抬起了眸，隨即搖了搖頭：「我現在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並沒有空餘的時間去想這個。」
「喜歡這種事情，哪裡是需要空閑時間去做的？」西爾維婭夫人聽見他的回答啞然失笑道：「往往是突然的一眼就怦然心動，哪怕是稍微靠近一點都會覺得緊張，從此就放在心上了……當然，這世上更多的還是日久生情，志趣相投，彼此欣賞，慢慢地，就開始相互吸引。」
「恩。」不知面前的女士說的話是何意，邵君衍也只淡淡回了一聲，艾米麗攥緊的手心中卻是滿滿的汗。西爾維婭夫人折下一旁的話，忽而又問道：「那麼，你覺得我們家艾米麗如何呢？」
「……」邵君衍停下了腳步。他輕皺起眉看著面前笑意盈盈的女士，聽她繼續說道：「你之前的話我聽著耳熟，這才想起艾米麗也曾說過相同的話。你們都是好孩子，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此都有些熟悉，又都是這樣的性子，說不定……你們兩個會是最適合彼此的人。」
「艾米麗是個好姑娘。」邵君衍還未開口，邵清卻是已經如此回答。男人露出溫和的笑，他看向已經漲紅了臉的艾米麗，接著道：「我家君衍能和她在一起，不知會遭多少人嫉妒呢。」
——他忽然明白了邵清此行的意圖。
眼眸忽然冷了下來，邵君衍看著交談的邵清與西爾維婭夫人片刻，又側過臉看向羞澀得低下頭去的艾米麗，良久之後，才突然向後退去。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擾了前方兩位家長，邵君衍平靜地抬起眼，直接打斷了邵清的話：
「抱歉，我剛剛突然想起，我還有件急事，得現在就回去。」
「什麼事這麼著急，難道連一個舞會的功夫都等不了了？」邵清皺著眉如此問道，此時艾米麗微愣著抬起了頭，正和注視著她的邵君衍視線相撞。看著那人的眼眸，她忽然心中一顫，紅暈自頰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蒼白，輕咬著唇，艾米麗見那人看著她，一字一頓地道：
「很著急，必須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