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11.21
陸虎走出來半天都沒消化何嘉懿那些豪門宅邸里的陳年破事兒,這簡直漏洞百出。莫城北都那麼有錢了還去什麼山區教書去?還一身那樣的穿著,現在他甚至懷疑那個姓何的腦子有病,亂七八糟說的是個什麼。
關鍵是那姓何的沒安好心,話不說清,專挑上腦子的給他講,陸虎想把他當成神經病都難,那些話他越是不想越是往腦子裡鑽。
後來他想著想著竟覺得這是一樁不錯的買賣,不管何嘉懿說了什麼,莫城北是景萏的前男友這話不假,至於他們會不會舊情復燃,或者是別的,陸虎其實也搞不懂,在他過去的幾十年了,窮困潦倒也好,腰纏萬貫也好,從來都是女人追他,他沒討好過別人更沒琢磨過女人的心思,心中唯一信條就是我想要就要千方百計得到,人活這一輩子可不能白走一回。這麼想來想去,其實他半點不吃虧,錢投進去還能滾利,一方面還能抱得美人歸。只是這種方式,他有些不爽跟人談條件,彷彿自己在買賣東西似的,何嘉懿把景萏看成什麼了,自己那麼在意景萏,他又把自己看成什麼了。男人豁達起來天塌下來都不在意,不過鑽起牛角尖來也是一等一的高。
他一邊琢磨著往回走,太陽*,曬的人渾身發汗,陸虎索性脫了西裝,開了空調,還沒開兩分鐘又覺得犯噁心,車裡的空調實在是吹的不舒服,開了窗戶又撲面而來的熱氣,就是怎麼都不舒服。他開始皺眉,這襯衣西裝實在是穿的難受。
中途韓幽幽打來電話,陸虎接通了沒好氣道:「又幹嘛啊,姑奶奶。」
那邊沒回嘴,興緻缺缺的傾訴道:「哥,我失戀了。」
顯然韓幽幽找錯了對象,陸虎懟她:「你戀過誰啊你,還失戀。」
「哥,你說我這樣的是不是該找個人愛我的人嫁了,我真的好沒安全感,每次看到別人談戀愛就很羨慕,我真好奇別人的男朋友哪裡找的,為什麼我就是找不到,每次我喜歡的人都不喜歡我。」她氣若遊絲,語調又帶著莫名的傷感。
陸虎聽的費勁,頂著氣吼了一句:「你早上沒吃飯啊,說話用點力!」
那邊忽然掉了眼淚,韓幽幽捂著鼻子哭了一通哽咽道:「我不想跟你說了。」
陸虎眉頭皺起,頗為不耐道:「先等等掛,過兩天有個相親,你去不去?」
「再說吧。」
說完那邊就掛了電話,陸虎收了手機,他開車到了景萏公司樓下,手伏在把手上準備開門,又猶豫了一下,上次就把人弄生氣了,他這次可長了記性。還是先撥了一通電話,這頭嘟嘟的響,半天沒人接。
他尋思:是你不接,反正招呼我打了,下了車,他整了一下衣服愈發覺得陽光蜇人,便大步往那透亮的建築容器里走去了。
……
景萏是在電梯里看到莫城北的,頭髮還是先前的模樣,穿了挺括的西裝,白色襯衣,從頭到腳的包裝了一遍,金絲眼鏡下那雙眼睛依舊清澈的像湖水一般。
張助先打了聲招呼。
莫城北謙遜的點頭,他的目光落在景萏身上,她脖子依舊高高抬著,彷彿一隻驕傲的孔雀,精緻的面容清冷又抗拒。他早就習慣了她這樣,她喜歡給自己帶個厚厚的殼,像是一種盾牌,或者是標誌,然而這樣的殼讓她十分有獨特的神秘感,很多男人對她趨之若鶩。
他也是曾經的一員。
那時候的莫城北年少輕狂,家裡只有母親一個人在工作,拮据的生活環境讓他少年老成,比起同齡的孩子們要更有擔當跟責任心,長得好看再加上成績突出,即便是在那種貴族學校也能獨樹一幟。
少女的仰慕是仰慕,男孩兒心裡卻有深不見底的黑暗,青春期彷彿雨季的到來,無論雜草還是樹苗,喝飽了雨水都很會瘋狂生長,清高扭曲成了驕傲,他背著「窮酸書生」的稱號,越是被這樣說他越是努力,他有自己驕傲的資本。
一直到景萏出現。
那時候的景萏很漂亮,身材高挑,腦後扎著長長的馬尾,同時期的女生還透著稚氣,她胸前已經鼓囊囊的了,白皙的肌膚真像是牛奶一般,陽光照下來,透亮的像一塊美玉。
景萏第一天來就跟莫城北坐了同桌。
她不喜歡說話,上課總是在背五線譜,時不時的看看窗外凝神,她每天只會跟蘇藻上下學,蘇藻留著板寸比她要高半個頭,又喜歡在籃球場上打球,剛開始同學們瘋傳她倆是拉拉。
然而她桌子里依舊滿滿的情書,巧克力,男生的女生的。
他們倆的桌好像成了聖地,有時候景萏那裡比他的還多,莫城北不回復,只會安靜的扔掉了,景萏不同,她有時候還會一封一封的讀完,碰到字體好看的還會回一封,告訴對方要好好學習。
莫城北對這種富家小姐的行為匪夷所思,另一面也嗤之以鼻,在他眼裡她就是個實打實的花瓶。這樣的偏見一直到期末,景萏佔據了他第一名的位置。
莫城北站在榜單前面震驚的無以復加,此時他收到了來同桌的祝賀。
從此以後她長久的佔據著他的位置不肯讓步,她長得漂亮,會拉大提琴,英語說的很好,辯論賽會有她,校園往回上有她,哪裡都會有她,無孔不入一般的存在。
這讓莫城北陷入的一種深深的自卑,自己彷彿就是個書獃子,然而旁邊卻坐了個什麼都會的,好像什麼東西對她來說都像玩兒似的,老師找他談話言語已經不像以前那般循循善誘了,少年的敏感總覺得周圍的目光深藏鄙夷,他開始審視自己的穿著,用品,每每妒恨等見了母親,那股勁兒又下去了。
他有時候甚至會想,你這麼優秀為什麼不去更好的地方偏偏要來擠我的地位呢?
這樣的狀態讓他對景萏的愈發關注,那些潛在的苗頭慢慢生長,一直長到他無意識的喜歡上了對方,從高傲到自卑再到羞澀,這潛移默化的變化讓他病入膏肓。他的心思全寫在了日記里,無意被少女翻出,她平靜的合上了本子,說了聲抱歉。
少年的心事被慢慢的合上,被保護,也受傷。
高二的新學期,蘇藻沒再出現了,聽說是出國了,景萏開始一個人回家。
於是,莫城北有了機會可以跟她一起回家,路程並沒多遠,頂多從校門口走幾十米遠。
偶爾上學會碰面,慢慢的就成了習慣。
她說她回來讀書是因為自己在外面壓力太大,想回來散散心,她喜歡拉大提琴,可是又拉的不夠好。
莫城北想什麼樣才算好呢,她拉的已經夠好了,她說沒有,還差很遠。
倆人並沒得出什麼可行性的觀點,但是從那天開始話變多了,她繞著大提琴可以說出很多,別的也沒什麼言語。
那時候的景萏比現在明媚多了。
他招呼了聲:「景總好。」
景萏回了聲你好,電梯門打開,景萏同她的助理出去半點留戀的意思沒有,莫城北看著她走開,又低頭看了眼腳尖,他抿了下唇,抬手摁了電梯門。
……
景萏一上午都沒什麼情緒工作,本來有兩個採訪也推掉了,只是草草簽了個合同,這麼一直耗到中午,她沒心思出去吃飯,讓張助給自己定了個餐。
有人敲門的時候,景萏還以為自己的飯到了,她沒抬頭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打開,她回了句:「把東西放桌上就行了。」
陸虎瞧著她笑了笑,把門大開了進去,徑直走到桌上,他雙手托在桌上,目光四處遊盪,嘴裡道:「你這裡裝修倒是不錯。」
景萏一抬頭就看到了陸虎,她微微蹙眉:「你怎麼過來了?」目光落在門口的時候,又交待了句:「把門關上。」
陸虎扭頭看了眼道:「沒事兒,關緊了。」
景萏擱下了手裡的筆又問了一遍:「你怎麼過來了?」
「看看你。」
「你耳朵上怎麼別了一根煙?」
「嗯?」陸虎回神,想起那個不讓抽煙的地方,他順手摘了道:「忘了。」
「你以後稍微注意點兒形象。」
他找了個垃圾桶,順手把煙頭扔了進去,他繞了桌子過去,兩條胳膊壓在椅背上,一條腿直立,另一條頂著腳尖曲著,伸了脖子問:「工作怎麼樣?」
「還好。」
他恍然的哦了一聲,站直了看著窗外道:「也沒什麼,順路,所以來看看你。不過……」他湊近了道:「我聽說公司現在動蕩厲害,你知道什麼情況嗎?」
景萏道:「老爺子快不行了,亂一下軍心而已,你別多想。」
「沒,我就隨便問問,我之前不是投過些錢嘛擔心打水漂了而已。不過我聽說何嘉懿他爸以前挺風流的,在外面找小老婆?還有個私生子?」
景萏見不慣他這副賊兮兮的模樣,聲線毫無起伏道:「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八卦?」
陸虎嘿嘿的笑,回說:「我就隨便問問,沒有就沒有,大不了的事兒,那既然沒事兒,我就先走了。」他抬手一擺:「再見。」
景萏心裡奇怪,他今天怎麼不粘人了,實在是不像陸虎,又怕他一會兒冷不丁鬧出什麼來,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擺了下手道:「等等,我跟你說的晟哥的事情,你跟幽幽說了沒?」
「說了,她隨時都有空,什麼時候都行。」
「這樣,那我跟他定個時間。」
「行,那我走了。」
陸虎關了門在門口愣了幾秒,他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卻擇不出頭緒,何嘉懿的話在腦子裡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