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11.21

  慘白的燈光透過玻璃折射出來,落地窗在地上投了一片光輝,草地呈現出一種鮮亮虛假的綠色。


  窗戶前站著個人,他仰頭看著夜空,依稀可辨白色的半袖,深藍色的短褲。


  景萏的手放在門上,駐足許久才輕輕推開了門。


  何嘉懿從景萏進門就看到她了,他站在那裡沒動,等對方推門進來,平靜的問了句:「回來了。」


  她低頭在玄關處換鞋,長發遮擋了視線,一點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小麗聞聲從廚房出來,擦著手驚喜道:「姐姐回來了,餓不餓,我去給你做飯,很快的。」


  景萏抬頭冷漠道:「我不餓,你沒事兒也早點休息吧。」


  小麗熱臉貼了冷屁股,閉嘴沒再搭腔,她小心看了眼何嘉懿對方並沒傳遞給自己任何信息,便乖覺的回了自己的卧室。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了兩個人,細微的聲響被無限擴大,鑽進各懷心思兩個人的耳朵,每一幀都是繃緊神經的信號,高度的緊張讓何嘉懿後背僵硬,他迫切的需要跟景萏聊一聊,如何開頭?才能讓即將來臨的暴風雨不那麼瘋狂。


  女人自在的換鞋,脫衣服,大長的波浪發上光澤來回閃動,段子似的,何嘉懿掏在口袋裡的手掌慢慢攥成了拳頭,他肌肉緊繃,舌根僵硬。


  景萏已經旁若無人的上樓,腳板踩在木質的樓梯上發出嗒嗒的聲響,清脆刺耳。


  「景萏!」


  剛剛抬起的腳停頓了一下,然後落下,悄無聲息。


  她站在樓梯上看他,面無表情,大波浪的長發隨意的散在肩上,那雙黑漆漆的眼珠像是沉在水底的蓮花,又清又冷。


  何嘉懿恍惚想起了第一次見她,被爺爺帶去拜訪,她也是站在樓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清冷清冷的,彷彿一朵蒙了霜的玫瑰。


  「我們談談。」


  「嘉懿,我今天去我媽那兒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離婚吧,我實在過不下去了。」


  事情被挑明,扎在肉里的刺被翻出來,皮開肉綻,生疼生疼的。


  他眼中閃過驚詫,啼笑皆非:「就因為那個姓陸的?我想不明白,你怎麼會跟那種人在一起,你就是找也個——起碼」他開始語無倫次,手臂在空中僵硬的揮舞,「那樣我還覺得你是厭惡我了,這樣我只覺得你在報復我。」


  「我跟他沒關係。」


  「景萏!」


  「我不怪你對婚姻不忠,我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我們的婚姻已經沒有維持下去的意義了。好,我們捅破了說,你能跟外面那些鶯鶯燕燕斷乾淨嗎?」


  他根本沒做思考,飛快的回道:「能!」


  景萏微微仰頭,才慢慢道:「我不信。」


  何嘉懿胸腔的火一下被點燃,他抑制不住情緒,三兩步上去道:「我看你是瘋了!景萏你在報復我對不對。」


  她怒目圓睜,尖叫道:「什麼叫報復,離婚怎麼能叫報復呢,憑什麼你要一直傷害我,你不僅對我不好,對我兒子也不好,我憑什麼要為為你家操心,還有。」尖銳手指狠狠的戳在他的胸口處,「憑什麼你想回頭了我就要等你,何嘉懿,你把我的耐心都磨沒了,我沒理由等你一輩子!」


  何嘉懿沒動,疼痛從胸口扎進心臟,他看著面前的景萏,異常鮮活,她終於開始控訴自己的罪行,將她的憤怒□□裸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老婆……」


  「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我一定要離婚。」


  「諾諾呢,景萏,你厭惡我,能不能替兒子考慮一下。」


  「你別給我提他!」她說完噔噔的往卧室里走,何嘉懿緊追了上去,他擋在她面前握著她的肩頭道:「我們不能談談嗎?」


  景萏猛的推開他,嘭的一聲摔上了門。


  何嘉懿後退了兩步扶著欄杆才穩住,他頹廢的罵了聲卧槽。


  ……


  景萏跟何嘉懿的關係進入一種詭異的冷戰,關於景萏出軌的事情他空口無憑,男人總是在原配上有種莫名的堅持,可是又管不住的下半身想要嘗嘗新鮮,這種詭異的矛盾個結合體的最終結果就是雞犬不寧,景萏愈發覺得沒有跟他耗下去的必要了。


  這幾天,她已經聯繫了公司的財務,現在何家資金雖然吃緊,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何嘉懿名下的動產跟不動產她本就清楚,不管如何,她的那一份總是要拿到手的,這些都確定下來,整個人彷彿卸了擔子一般,她十分的輕鬆,一個人去了美容院,逛街,甚至還小資的在廣場上喝了個咖啡,大鬍子的畫家幫她做了一幅畫,他誇她年輕漂亮。


  她散下頭髮,沒化妝,嫩白的肌膚如牛乳一般,整個人白的近乎透明,湖藍的連衣裙,淺黃的平底鞋,手裡握著麻編製的包,一手牽著小朋友,笑眯眯的說:「謝謝。」


  何承諾高興的說:「這是我媽媽啊,是不是像個小姐姐,我也是個小弟弟呢。」


  隔天,景萏就把東西往自己的房子搬了,大大小小,一併連何家的東西都收拾走了,她將本身就冷淡的氣質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何嘉懿越來越無奈,他越是爭取她越是無所謂。


  她上車之前他問:「你真的不給我一點機會了嗎?」


  景萏回道:「那就等兩年,那樣會省事兒很多。」


  「我爺爺現在生病,你非得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鬧不行嗎?」


  她沉默數秒,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回道:「我想他可以理解我的。」


  嘭的一聲,車門摔上,白色的車子像是一尾魚,微微甩動身體,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何嘉懿低咒了身:「卧槽!真他媽狠。」


  ……


  陸虎有小半個月沒見到景萏了,起先他自己耗著,不打電話就不打,再說他前半年就晃悠了,礦上的事情積壓了不少,他公事纏身,有時候應酬,喝多了回來倒頭就睡,沒日沒夜的,就這麼耗了一周多,陸虎睡的正香,他下意識的撈了一下身邊,身體右側,雙手用力擁抱,力氣過大,懷裡空空如也,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閃了一下,這麼一睜開眼,腦袋清醒卻空,老半天他才想起來,他要抱人,要抱誰啊,要抱景萏,他這才想起來那個沒良心的一直沒搭理自己。


  陸虎起來撈了手機,便給那邊撥了過去,還是沒接。


  他沒著急,叼了根煙慢慢抽了完了,再撥還是沒人接,這麼幾日他也走不開,閑了就騷擾一下,不是電話就是簡訊,語氣恭敬,言語簡單,一點兒也不輕浮。


  這麼晃晃悠悠的小半月,陸虎緊趕慢趕的把事情攢在一起辦的差不多了啦,也想人氣的消的差不多了,過兩天回去道個歉就差不多了。


  不料才進門就看到一個女人坐在院子里,穿的淡粉色的襯衣,水洗的牛仔褲,胸脯豐潤,臀部飽滿,腦後扎了個簡單的馬尾,清新亮麗。


  他叉著腰瞧了圈,院子里也沒別人。


  對方也歪著腦袋看他,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就是陸虎?」


  他瞧不出門道來,等著對方的下文。


  女孩兒十分開朗,伸手道:「你好,我叫肖瀟。」


  陸虎瞧了眼她的手,問了句:「誰啊?」


  「你老婆!」


  陸虎斜了她一眼:「有毛病。」他抬腿,噔的一聲踩在石凳上,彎腰卷了褲腿道:「沒事兒趕緊走。」


  對方挽著胳膊道:「我們雙方父母說好了讓我們相親,我過來看看你。」


  「相親?」他抬臉,皺著眉頭從頭髮頂到腳趾頭掃了她一通,對方給了他個確信的笑容。


  陸虎嗤了一聲,低頭挽著褲腿道:「相你奶奶個大腿,不相!走吧。」他把腳放下來,噔噔的踩了兩腳往裡院走。


  肖瀟沒料到陸虎這個反應,她是個女孩兒面上有些掛不住,不過還是道:「你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你呢,但是我爸媽跟你爸媽互相看好,我本來是想讓你別喜歡我的,沒想到正和我意,這下好了。」


  陸虎跨過了門檻,單手扶在門上,揚了下巴道:「哪兒那麼多廢話。」說完咚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事兒陸虎根本就沒當回事兒,他回去睡了一覺,晚上吃飯的時候才想起來,劈頭把她媽說了一通。


  陸虎這人脾氣一直就暴,發起瘋來又亂吼,老兩口被唬的不輕,可他們的觀念里依舊接受不了景萏,再說男大當婚,陸虎年紀早到了。


  陸母放下筷子,輕輕擦了檫嘴道:「你發脾氣歸發脾氣,既然看到了我們也不瞞著你了,你看不上肖瀟還有別人,都是身家清白的好姑娘,總有一個合適。」


  陸虎沒好氣:「合適什麼合適,閑的沒事兒給狗揉肚去!」


  陸父說:「那你想怎麼樣?別人都抱孫子了,我們倆人都沒事兒干。」


  陸母黑著臉搭腔說:「我都跟那個女人的丈夫打過電話了,讓他管好自己老婆別騷擾你,你倆別想在一起。」


  陸虎抬起的手啪的一聲摔了筷子,象牙的筷子在瓷盆里發出清脆的聲響,老兩口始料未及,不由打了個哆嗦。


  陸母見兒子瞪著大眼睛,一副吃人的架勢,索性壯起了膽子道:「你什麼態度,我沒去問候她父母已經不錯了,不管好自家女兒到處勾搭人,我兒子還沒結過婚就被她害了。」


  陸虎一腳踩在凳子上,撐著脖子,他臉面赤紅咬牙道:「你知道什麼啊,一天到晚他媽的就知道給老子找事兒,我找誰管你屁事兒啊!」


  「你這麼跟我說話。」陸母顫抖的指著他,氣道:「你給我當老子。」


  他啪的一聲摁在桌上,「我他媽沒揍死你就不錯了。」


  陸母冷著臉笑:「行啊,過來,你打死我吧,讓大家都看看,我養了這麼大兒子現在為了個野女人要揍死我。行,反正我也或不了多久了,陸虎!你要是敢把人帶回來,我就一頭撞死在門口,她心安就進來。」


  陸虎現在氣的找不著北,一手撈住了他媽的領口,另一隻手高高舉起道:「你以為我不敢是吧。」


  陸父趕緊揪住他,厲聲吼道:「陸虎,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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