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從容:沾衣欲濕杏花雨》
正月十五剛過，沈一兵如願以償的加入了試車隊的行列，廠門口照例是鑼鼓喧天，廠長親自為試車隊的同誌們送行。 老沈站在隊伍的最前列，穿戴的很精神，特意穿上了兒媳婦兒過年給買的一套西裝。老徐不知道從哪聽的消息，也站倒了送行的隊伍中，史擁軍怪聲怪氣地湊上前去問道，\"徐主任哎，我那個老郭主任怎麽不來呢？這個時候他最最該出現的″。
\"別提了，前兩天下樓的時候把腰扭了，扭的還挺重，現在床上躺著呢，動不了″。
\"哦，我明白了，那你是代表郭主任來的，還有今天雖不是三八節，你們退休辦的婦女領導同誌們也沒給我們準備點什麽東西？″
\"有呢，就你嘴饞，早都準備好了。每人一箱餅幹一包奶粉都給放在車上了!″
\"那你們不代表郭主任跟大家說兩句兒″。
\"廠長在這呢，別瞎起哄了，你放心去試驗，過兩天我就去看看你家那個小子，這孩子小嘴兒可甜了，這點真像你了!″
兩人之說笑之際，鞭炮聲響了，領隊的同誌開始招呼大家上車了。廠裏公安處的警車開道，警笛拉響了，罩著黃帆布的裝備車也慢慢起動了，兩輛保障的麵包車緊隨其後，車上的人紛紛探出車窗，和親人們道別，車隊緩緩地駛出枝依河，駛出縣道，駛上高速路。
連和剛端上茶杯，正準備給張菇介紹明前茶的鑒別法之時， 一輛警車拉著警笛，呼嘯的從門市部急駛過，\"描圖妹，你說，這警車要把你老公他們送上高速路的，這也太快了點吧！還有這開警車的，這小子是唐處長他侄子吧，開的也太囂張了吧!″
張晨菇瞄了連和一眼，轉身出了門市部，那輛警車正朝廠裏駛去，在廠門口停住了，下車的是兩個警察，正和門衛交涉著，連和也出跟了出來，\"這警車一看就是公安局，不是咱們廠公安處那輛，難道廠裏又出了盜竊案，這廠裏多少年都沒來警察了″。
張晨菇也沒理會連和，返身回屋回了辦公室，連和悻悻地回了屋，\"描圖妺，莫急，你老公車隊裏有好幾台大哥大的，要不放心，你打個電話問一問?\"
\"老連，有個事，我想問一問你?\"
\"聽說你們那個氣功協會，過兩天要搞一個更大規模的練功活動是不是？″
\"是的，你也有興趣?歡迎你參加!\"連和很覺得意外。
\"我是想勸勸你，別去參加這個活動\"。張晨菇說到。
\"我是這個氣功協會在咱們廠片區的二把手，不去不好的!″連和果斷地說到。
\"我聽說你們練那個氣功，可能是被人利用了，也可能脫離了練氣功的本來目的，聽說上麵開始管了!\"張晨菇還在勸道。
\"這個，我也有聽說，哎，說句實話，其實這個氣功我也不感興趣，沒啥子好練的，你不曉得為啥這麽熱心吧?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是我有領導的感覺，你想在車間時，老郭領導的不到二百人，可練習氣功的人呢，遠遠超過二百人了，大家都聽我的，我有那個當領導的感覺″。說完連和不好意思地紅著臉笑了。
第二天，全廠都傳開了，那警察是來抓基建辦主任的，肖文傑每次都向建築商索要好處費，但是肖文傑卻潛逃了，據說還帶著幾萬現金。
基地的晚上，忙碌了一天的人們吃完了飯，三三兩兩的走出招待所，沈一兵愜意地點了一根煙，走到了軍人服務社門口，陳川濤跟在後麵，他快走兩步欲要根煙肘，BB機響了，他低頭一看，挺長的手機號碼，這個號碼他很熟悉，這時沈一兵回過了頭，陳川濤卻連忙說，\"我去回個電話!\"，說完急急忙忙的轉身走了。
\"你們家堂客，想你了吧?\"，沈一兵衝著背影，開玩笑的問道。
\"啊，啊\"，背後傳來嘟嘟囔囔聲的回答。
陳川濤回到了招待所，從抽屜裏翻出了大哥大，猶豫了一下，又覺得不妥，又從包裏翻出了磁卡電話卡，匆匆又關上了門，朝招待所後麵兒走去。
馮夢月在電話裏說道，她女兒要出國，希望有`一個國有單位的證明，電話還說道，她早都離婚了，是她一個人把女兒拉扯了好些年。女兒高中畢業了想到外麵去上大學，電話裏不急不慢的聲音，像是傾訴，像是不經意的閑聊，陳川濤隻是靜靜的聽著。不時嗯嗯兩聲，電話打了半個小時，陳川濤覺得腳站的都有些麻了，對方絲毫沒有掛掉電話的意思。
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雨滴滴答滴答的滴打在電話棚上，電話那邊似乎聽到了雨聲。
\"師兄，又下雨了？你那邊天氣冷，注意保暖，不知道那套西裝，你穿過沒有?\"
\"有一次到北京開會的時候我專門穿的\"。
對方也不再吭聲了，淡淡道了再見卻不掛電話。
試驗的間隙，一群人在桃樹下閑聊著，陳川濤 不停的打著噴嚏，\"陳總，你是不是花粉過敏啊？\"，史擁軍問道。
\"是你們抽煙嗆得!\"
\"您不是也抽煙嗎？怎麽抽煙也過敏啊!\"
\"可能是感冒了吧″，沈一兵說到。\"下著雨，在外麵站了一個小時能不感冒嗎？″
陳川濤也多言，想轉身離開了人群。
\"陳總別急呀，你上次還給我們推薦你們老家的那個小吃來著，叫叫什麽大肉辣子疙瘩，這試驗，過幾天也就結束了，但我們去嚐嚐唄″。史擁軍說到。
\"這個沒問題，我先回了，我先回去寫試驗總結\"。
雨一連下了幾天，實驗的最後一個科目遲遲不能開展，陳川濤有點莫名的著急，因為距離要那個證明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他哆哆嗦嗦的從從褲兜裏摸出了一根煙，點 抽了半天然後狠狠地摁不了煙頭。他從抽屜裏拿出大哥大，撥通了郭天成家裏的電話， \"嗯，老郭，我有一個同學想在咱們那開個證明，麻煩你幫忙辦一下，回頭我讓所裏的小李取一下，行不？″
\"媽的，這麽點事你都給我打電話，喝酒也不想老子，我在床上躺了半天也沒人來看我，還有，你那個實驗順利不？\"
\"挺好的，回去我請你喝酒，你抓緊辦吧，別忘了!\"陳川濤不住地口說著好話。
郭天成好不容易有個人陪說話，大著嗓門不住地講著，老徐在一旁也不時插著話，\"那個，你們描圖妹那門市部也有故事了.……″
陳川濤正不知怎麽和郭天成結束通話的時候，賓館房間的門咣的被撞開了，\"陳工，不好了，我們的裝備被撞了!\"
陳川濤連忙掛了電話，門也不關就和報信的小趙出了賓館。
一輛到基裏送砂石建築材料的卡車撞到了產品車的走左後麵，小卡車的前臉被撞得稀爛。工人們圍住了為了那個麵如死灰的卡車司機。
\"那麽寬的路，你媽的怎麽就會撞上來呢？\"
\"我看見你們那個裝備好奇嘛，看著看著，走神了\"
\"那上麵蓋著帆布呢？有啥子好看的，能看出啥門道?\"。
\"你們這個個頭比一般的大\"
\"媽的，說你是個外行吧，你還真懂一點″，工人們又氣又好笑。
\"這寶貝撞壞了，你怎麽賠，你想著有錢也沒法賠!\"
陳川濤讓兩名工人把卡車司機送到了基地的保衛科，結盟，讓眾人把帆布揭開，裝備的後油箱被碰了一個深深的坑，工人們又連忙通電檢查，萬幸，產品功能一切正常。
陳川濤圍著裝備轉了三圈兒，長舒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這最近的事兒怎麽就這麽多，簡直是鬼纏身\"
\"這還不是你感冒害的，沒事兒，放心吧，就當產品做了一次撞擊實驗，還好產品經受住了考核!″史擁軍什麽時候都不忘開個玩笑。
試驗終於結束了，工人們圍坐桌開心地吃起了慶功宴，招待所是多添幾個菜，陳川濤讓買了六瓶簡裝的大曲，一股久違的放鬆與開心，歡笑聲不時撞響到食堂天花板上，史擁軍顯喝多了，舉著空灑瓶開心地唱著歌，趔趔趄趄地串著桌子，沈一兵已趴在桌上一聲不吭，司機小馬不停地嘔吐著，陳川濤喝的臉通紅，他讓小劉密切地關注著每桌，叮嚀十分鍾後宴席結束。
轟隆隆幾聲炸過後，雨滂沱而下，食堂外的樹劇烈的搖晃著，史擁軍突然扔下酒瓶，大喊道，\"去看產品，帆布可能沒蓋嚴!\"，三桌的工人聽到後，瘋一般衝出食堂。
招待所前，一地的櫻花被吹落在地上，幾輛保障車已發動，工人們在陸續地上著車，小馬從包裏掏出一台照相機，\"陳總，要麽咱們大夥照個合影吧，說實話，這基地一別可能就是幾年，人都說，十年磨一劍\"。
陳川濤點點頭，小馬在樹下走了幾步，又喊來幾人，把一地的櫻花擺成了一個大大的V字形，然後又招呼大家，\"同誌們，照合影了，我可是在工人報上發表過作品呢!″
哢嚓的快門聲定格在1995年4月15日，一張張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