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會診:有杏何須梅》
有些時候，愈是不想，偏又遇見。愈是思量該不該遇見的時候，恰好又邂逅。
陳川濤剛出火車站的時候，出站口馮夢月整直愣愣地站在他麵前。
\"師兄，這是出差?\"
\"我家裏有點事，要去中心醫院\"
\"我接一個北京來的客戶，五分鍾後到站，你先等我下，我等會兒開年捎你過去!\"
陳川濤莫名的就止住了腳步，剛掏出了煙，便又被陳原以車站公共場所不能抽煙為由奪下，隨後馮夢月問他去醫院的緣由，他像小學生回答問題般答了，甚至還提出讓馮夢月找幾個專家。
醫院裏，疲憊的張晨菇見到了急急忙忙衝進病房的丈夫和兒子，臉上掠過一絲驚喜，她把陳川濤拉到病房外，\"昏迷了快一天，各種檢查也做過了，醫生說後麵的治療方案，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醒來了，要是醒不來……″，張晨菇正說時，陳川濤 腰間的BB機又響了，\"你能不能把你那破玩意關掉，一天都丟下了工作，要麽你就別來了，趕緊回去吧!″
\"我托人請了專家，說是下午到，下午可以看看片子″，陳川濤沒去看BB機，連忙答到。
\"你要倆還沒吃吧，我去給你們弄點兒吃的，病床這會兒有嫂子照看呢\"。張晨菇點了點頭，隨後說到。
\"要麽我去吧，你歇會兒″。
\"你連醫院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你知道醫院的食堂在哪？\"，張晨菇瞪了一眼丈夫，又指了指他的腰間，轉過頭對陳原說到，\"兒子，去到病房把那幾個碗拿過拿出來，跟媽下樓″。
看著張晨菇和兒子下了樓，陳川濤慌忙的掏出腰間的BB機。漢顯的BB上顯示了一行字，\"低溫已合格，換了一個原來材料的零件，以後別輕易讓你的小徒弟的搞創新了″。
陳原整個一下午在病房的樓道裏走來走去，當兩位專家走出醫生辦公室朝病房走來時，他不經意地看了眼走在後邊的專家，幹練的套裝裹在白大褂裏，齊耳的短發，簡直和安心一個模樣，他不由得喊了一聲\"安!″後趕緊閉住了嘴，那女專家掃了一眼他迅速地進了病房。
女專家看完病人，和陳川濤交待完治療方案後，曆行公事般地問了一句，\"陳工，您在大祖縣上班?\"
\"我嶽父家在大祖縣，從那兒轉院過來的，我在壁縣上班\"
\"什麽單位?\"
\"七號信箱，那個現在叫前進機械總廠\"
\"門口那個男孩是您兒子?\"
\"對，在北京上大學\"
女專家又抬頭望了一眼門口的陳原，陳原的眼晴卻像做賊似的閃開了。
醫生辦公室裏，張晨菇像到了救星似的，不停地問兩位專家，那女專家淡定地說到，\"您別急，依我的經驗，看今晚十點前患者能不能醒來，如果醒來，保守療法，最多住院五天，年後你們在當地醫院拍片複查就可以了，當然這多長時間能醒來，和患者的身體差異有關\"，女醫生的話還沒講完，就見張晨菇的大嫂激動地衝了進來，\"醒了，醒了，醫生，我爸他醒了!\"
女專家微微一笑，\"陳工，那我們就按照保守的方案來治療，我給您留一個BB機號碼，咱們隨時聯係，我先回賓館休息了，明天一大早我還得趕回成都\"，說完飛快地在一張處方上寫下了一串數字遞給陳川濤，陳川濤接住還發愣之際，女專家已轉身出了醫生辦公室，待他轉過神走出來要送時，卻見陳原和女專家有說有笑地已下了樓。
春節前又下雪了，雪花片片，張晨菇高興地在老家裏忙來忙去，張老蘑菇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看著電視，他已全愈了，但是一家人卻安排他看電視，除此之外啥也不讓幹，家裏按張晨菇的要求新裝了電話，說是以後聯糸方便。
\"眼鏡，你把那個醫生的傳呼號給我，我也給人留言拜個年麽!\"
\"在我上衣口袋裏，你自己掏\"，陳川濤正在抱著一本書看，漫不經心地答到，陳原搶上去要找時，上衣已在張晨菇懷裏了。
\"這是個啥子，怎麽這麽長號碼?\"，張晨菇掏出一頁紙遞過來，陳川濤一看，是馮夢月留的大哥大號碼，他不慌忙地說到，\"這是省機械協會一個專家的，還有一張紙片，你再找一下\"。
陳原無聊地走出屋外，逗著大舅養的一條狗，小狗在雪花滿地的院子裏追逐著陳原手裏繩子綁著一根火腿腸，大舅的小孫子二虎蹣跚著腳步在追逐著小狗，正當他們玩的興起時，屋子裏傳來了張晨菇的音，\"兒子來接電話!″
陳原興衝衝的去接電話時，聽筒那邊傳來一陣陣的盲音。
\"媽，誰打來的電話？男的還是女的？年輕的還是年老的?”
\"你想啥呢，叫你回家是為了趕緊吃飯，多大了，一天跟小孩兒似的，整天逗狗玩兒呢!也不知道你一天想啥呢，跟丟了魂兒似的，大過年兒的，沒見你正經吃過幾頓飯!″張晨菇叨叨個沒停。
\"媽，那你給那個專家，打電話拜年打通了嗎？陳原仍不死心地問到。
\"打通了，人家把電話回過來了，問了你外公半天病情怎樣，問我在哪過的年？我說在老家過年，你外公恢複的挺好的″。
\"她電話有沒有提起過我″？
\"人家就沒再多說什麽，相互拜了個年後就掛了電話!″
\"媽，我知道了，菜在那?我去端!″，陳原變了口氣。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圍著桌子吃起了飯，中間張晨菇提起明天就初三了，陳川濤還有工作要忙，想明天一大早就會回廠，張老頭子不動聲色的聽完，一幅沒事兒的樣子，認真的在吃自己的飯，不是還給孫子們加菜，待吃完飯又呼起大家打麻將，老頭子興高采烈在指導孫子們在打麻將。
張晨菇洗完碗筷也湊到麻將桌邊，眼睛不時的瞟了幾眼張老頭子。
\"川濤，你是不是回家時帶來了一個大哥大，這公家有多大的事，再笨，他也會給你打電話呀″，張老頭子淡淡的說道，\"這雪還沒消，這要得下到初五呢，再住幾天!″。
陳川濤也不吭聲，張晨菇也不敢在多語，陳原溜下了凳子，\"媽，你替我打幾把牌，換換手氣!\"
張晨菇也不推辭，高高興興的上了麻將桌，陳原又溜到陳川濤身邊，輕聲說道，\"你把大哥太都帶回來了？我咋不知道呢，借我欣賞欣賞唄!″。
陳川濤扶了扶眼鏡，指了指掛在牆上的包。陳原溜達到固定電話旁邊翻看了一通，又從牆上的包掏出了大哥大，躡手躡腳的出了屋。
外麵的雪還在下著，地上的雪也落住了，夜晚的風吹在臉上不冷，雪飄落在發稍上，一股濕潤的感覺。
陳原找了一處有亮光的地方，掏出了大哥大，忐忑不安的摁下了一段號碼。電話通了，他屏住了呼吸，再等對方的聲音。
\"您好，請問您找誰?\"一個脆脆的女生聲音傳了過來，陳原感覺自己的手都濕了，心都快跳嗓子眼兒以外了，甚至激動得差點把大哥大弄掉在地上。
\"是你嗎？安心，我想你!″，陳原語無倫次的說道。
電話那邊突然也沉默了，隨即傳來了一個咯咯笑的聲音，“先生，你打錯了吧，這裏是煤氣管道故障報修的電話，先生，你打錯了，我要掛電話了\"。
\"別掛，我是， 我是陳原，我就是想和你說會兒話，安心!″
電話那邊的聲音低了，\"說話注意著點兒，我媽的臥室也串了一個電話呢，就給你五分鍾，五分鍾時間″。
陳原恢複了鎮定，從醫院開始說起，兩人呢呢喃喃的說了快半個小時，陳原聽到那邊傳來安心母親催促吃飯的聲音，兩人才慌忙的掛了電話。
陳原滿心歡喜的在村子的小巷裏走來走去，走到一個小賣部旁邊，很大方的買下了一堆花炮，然後才興高采烈地慢步踱回家去。
\"二虎，快出來，我教你放花炮!″陳原衝屋裏頭大聲嚷嚷到，小院裏，不時升起來煙花聲來了一大群孩子，陳原就像個孩子王似的和小朋友們在一塊痛快的玩著，花炮放完了，小朋友們不肯走，陳原又厚著臉皮，湊到陳川濤身邊去要錢。張老頭子卻很大方地從上衣兜裏掏出一把鈔票，不由分說的塞到了孫子手裏。
夜晚的小院子變得異常熱鬧，花炮聲，狗叫聲，小孩兒的哭鬧聲，大人的歡笑聲。雪花依舊飛舞著，紛紛的雪花仿佛更 增添了幾分熱鬧，待小孩們散盡多時，陳原看了一會兒打麻將，睡意全無，打開了電視機，二虎已累得熟睡床上了，大人們的麻將聲也輕了，床上的陳川濤也睡著了，眼鏡卻捏在手裏，一本翻爛的《三國演義》扣在胸前。
陳原去倒水時，看見陳川濤沒蓋被子， 便伸手輕輕的取下了眼鏡和書，拉過一床被子給陳川濤蓋上，不小心卻弄醒了陳川濤。
\"電話打通了?\"陳川濤扶了扶眼鏡問道。
\"沒打什麽電話″，陳原喉嚨裏咕噥了一句。
\"關關之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睡吧，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