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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晚飯的時候,歲寒山夾著紅燒茄子,忽然開了口。


  「看來你們已經知道了。」歲寒山看起來很平靜,好似一點都不在意他們兩人從蘇伯探聽消息,那塊茄子被他放在碗中,紫黑色的茄子沾著濃醬,落在白玉似的米飯,看起來格外美味,他又道,「無論他說了什麼,你們忘掉就是了,並不是真的。」


  荀玉卿悶頭吃飯,心中暗道:哪個不是真的?是他們喜歡你不是真的,還是他們夫妻倆都喜歡你不是真的?

  相比較荀玉卿的委婉跟內斂,歲棲白就要顯得真誠的多,他看了看自家玉樹臨風又英俊瀟洒的親爹,很平靜的問道:「那什麼是真的?」


  說不好歲寒山到底有沒有早早就預料到兒子的來勢洶洶,不過他聽見這個問題的時候,幾乎毫無動容,只是相當平靜的把目光落在了那道紅艷艷的剁椒魚頭上,他想了一會兒,緩緩道:「鳳棲兒跟阿羨都不是小棲會結交的那種人。」


  那是,誰能跟歲棲白當朋友,連洛秋霽都嫌他脾氣太死。


  荀玉卿不亦樂乎的戳著自己的米飯,在心裡頭腹誹歲棲白,哪知歲寒山忽然話頭一轉,反倒繞到了他們二人的身上,淡淡道:「不過小棲待人嚴苛,想來玉卿你是再明白不過的。」被點名的荀玉卿眨了眨眼,倒沒有說話。


  歲棲白沒有接茬。


  「鳳棲兒雖是女流,但性情卻頗為苛刻,愛及極愛,憎及極憎,喜怒無常,她年輕時除了聽我的話以外,凡行任何事,皆看自己歡喜。至於阿羨,他性情向來陰沉,別說許多年不見,縱然是每日與他相處,我也猜不到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歲寒山看起來有些無奈,淡淡道:「他們二人向來是歡喜冤家,早在我成婚之前便對彼此有情,只是身在局中看不出來,成婚之後,我便不太與他們走動。他們生性倔強,誰也不肯低頭承認自己先喜歡上對方,便將我當做擋箭牌,好在已結做夫婦,只要我不前去打擾,倒也算和美。」


  哦——


  荀玉卿聽歲寒山說了這許多話,大概知道這兩位故人是什麼尿性了:感情是追星的時候看對了眼,結果男神跟他們倆熟起來後跟別人結婚了,兩個人誰也不肯說自己先喜歡上對方,結婚之後還拿男神玩情趣。


  聽歲寒山的口吻來講,只要他不在,這一對夫妻應該還是很幸福的。


  傲嬌何苦為難傲嬌呢。


  「對了,你們之前所說的江浸月,便是他們二人的獨子。」歲寒山沉默了一會兒,微微嘆氣道,「不過我很清楚鳳棲兒的脾氣,恐怕接下來,小棲你要小心一些了?」


  歲棲白眨了眨眼,淡淡道:「為何?」


  「鳳棲兒的脾氣我很清楚,她為人耿直率性,近來其實也不大想要見到我,因此她絕不會希望江浸月再與你見面。」歲寒山平靜道,「她若不想一件事情發生,總會用些很殘忍的手段。」


  很殘忍的手段?


  荀玉卿忍不住腦補了一下滿清十大酷刑,可仔細想想,無論怎麼說,也無論脾氣怎麼冷酷無情,到底是親母子,應當不會做出那種事情來吧,便忍不住問道:「難道她不知那樣也許會適得其反嗎?」


  不過他很快也就發現自己問得是句廢話了,她若是知道會適得其反,或者是意識到了,那也不至於這許多年蹉跎下來。


  「你想必也見過江浸月的模樣了。」歲寒山慢慢道。


  荀玉卿點了點頭,輕輕道:「不錯,他……他看不見。」


  「不止如此,他不但是個天盲,還是個跛子。」歲寒山靜靜道,「鳳棲兒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叫他知道自己與別人的不同之處,由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學自己想學的東西。待他如同常人,並不千嬌萬寵,百般呵護。」


  這麼聽來,倒是個很開明的母親,而且養育這樣一個孩子,想來比養育尋常人更要多出幾分心力跟辛苦,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若生來就是個瞎子跛子,即便嘴上不說,心裡頭難免……


  「聽起來,他們夫婦二人的性情好似都很高傲。」歲棲白忽然不緊不慢的問道。


  歲寒山看了歲棲白一眼,苦笑道:「不錯,他們夫婦二人一生好強,但生平最引以為傲,又最引以為憾的,都是江浸月。」


  「好了,不說了,快吃飯吧,飯菜都要冷了。」歲寒山搖了搖頭催促道,三人這才繼續吃起晚飯來,之後便再沒多話。待吃完飯,下人收拾了碗筷,歲棲白便回去練劍,之前荀玉卿中毒,他將平日絕不耽誤的武功擱置了許久,這會兒倒顧不上陪荀玉卿。


  荀玉卿看著他歡歡喜喜去練劍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居然說不清自己心裡頭是縱容還是無奈,有心想翻個白眼,可長輩還在,又急忙忍住這種衝動,慢慢走出門去,決定飯後消食散散步。


  結果不多會兒,歲寒山也走了出來,還走到他身邊,同他並肩而行,語氣平淡的問道:「玉卿。」他的聲音在一瞬間聽起來有些像歲棲白,叫荀玉卿忍不住轉過頭去瞧他,但見著是歲寒山,不免有些失望。


  其實他早知歲棲白是這樣的性格毛病,並沒有什麼好計較的,只是……只是有時候總忍不住無奈。


  「你覺得小棲那孩子,怎麼樣?」歲寒山忽然問道,他不動聲色,慢慢走出去幾步,好似極不經意的隨口問了一句。


  原來老丈人的考驗在這裡。


  荀玉卿澹然無言,極平靜的站定了,反問道:「歲伯父是希望我說他的長處,還是說他的短處?」他其實倒不是很怕歲寒山,蠻不講理又任性妄為的蠻橫者才叫人厭煩跟懼怕,更何況歲寒山的確是個讓人如沐春風的美男子。


  「他有什麼長處,又有什麼短處呢?」歲寒山聞言大笑起來,好似很是歡喜的樣子,側過頭來看了看荀玉卿,溫柔道,「你儘管說吧,我絕不會著惱的,我只不過是想知道,在你心裡頭,小棲到底是什麼模樣。」


  荀玉卿想了想,回道:「品性極善,且堅韌無畏。」


  「哦,那這定然是他的長處了,那短處呢?」歲寒山微微笑著問道。


  荀玉卿還是想了想,回道:「品性過善,且堅韌無畏。」


  他這兩句話,兩個回答,聽起來好似一模一樣,其實所蘊含的意思卻截然不同,歲寒山聽得一怔,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荀玉卿,好似有些動容。


  「歲伯父可是有不同的想法?」荀玉卿問道。


  歲寒山慢慢搖了搖頭道:「凡世間若作眷侶,皆要結緣,天下之大,人何以計,茫茫人海能得此緣分,已是不易,再要二心相同,歸作一意,更要艱難。」他似乎有些唏噓,慢慢低下頭來,淡淡道,「小棲往後便要勞煩你照顧了。」


  荀玉卿嘴唇微動,啞然道:「這……這自然。」


  歲寒山又笑了笑,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人生於世,就好似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瞧見煙,沒緣分卻想靠近的人又容易燙到手,偏偏……人也許這一生,就只能遇到這兩種人。」


  「小棲的性子,你我都很清楚,他方才的舉動,我也瞧見了。」歲寒山的目光之中隱隱有些寵溺,輕輕道,「他當真是個傻小子,不懂得珍惜,也不知道如何疼一個人,是么?」


  這話聽起來實在是很有趣,荀玉卿也沒多心,只是無端笑了笑,忍不住道:「他若太好了,我反倒有些害怕。傻一些就傻一些吧。」


  歲寒山微微一笑,倒不再停留,直直往游廊上去了,轉身前,他忽然又轉過身來說了一句:「小棲這生都在遵從他爺爺與自己的想法而走,我這麼說來雖有些自大,可小棲的存在,於這混亂無比的江湖,未必不是夜中明燈。」


  這話其實荀玉卿也很是贊同,他慢慢點了點頭。


  「我很高興。」歲寒山矜持道,「你會是小棲的明燈。」


  荀玉卿一怔,忽然覺得臉上發熱,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沒有想過歲寒山居然會給自己這麼高的評價,難免有些受寵若驚,忙道:「歲伯父言重了。」他往常能說會道的很,這會兒卻像舌頭叫人咬去了,一句漂亮話都說不出來。


  直至歲寒山離開了,荀玉卿還獃獃的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跑向了歲棲白平日里練劍的地方。


  歲棲白練劍雖不避諱外人,但也絕無人敢在旁偷看,荀玉卿站得遠遠的,在廊下瞧他,有些梅樹已含苞待放,劍光如水掠過,花苞停在劍刃上,隨即被劍氣激得四散開來,紛紛揚揚的,像是場小花雨。


  荀玉卿看著他,忍不住想:歲棲白怎麼會這麼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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