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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秋意深濃,隱隱露出了幾分初冬的寒意,山莊之中卻忽然大興土木。


  毒雖然消去了,可荀玉卿的體虛卻不會因為毒消而徹底變好,他在床榻上休養了小半個月,方才恢復往日的精神,等他從病床上起來的時候,歲寒山莊裡頭也多少有些變了樣。


  之前歲棲白與荀玉卿一起去見過的那片梅花林稍稍變了些樣子,似乎又添了些新的樹木,他也沒有多瞧,目光落在了一個小池上,這池子顯然剛挖好不久,只有個雛形,尚未竣工,他不清楚這是歲棲白還是歲寒山的意思,就沒有多心。


  快要入冬了。


  荀玉卿在院子外站了好一會兒,他實在不太願意再病怏怏的躺著了,過去這幾月的經歷,他幾乎覺得自己跟躺棺材也沒有區別。外頭的一切明明都看過了,卻仍舊不覺厭煩,總比回到屋子裡再躺著好。


  雖還有幾月,不過歲寒山莊之中已開始採辦年貨,山莊人多,有些弟子還需回家,就近的尚不著急,遠一些的也要準備啟程,皆要打點。歲寒山約莫會留在此處直至過年才離開,蘇伯雖忙得團團轉,卻也幸福的很,整日帶著笑,走路都打飄。


  說起歲寒山。


  荀玉卿還記得自己醒來的那個晚上,歲棲白問歲寒山為何來得這般遲,歲寒山好似有些難言之隱,可是能說便是能說,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何必欲言又止,荀玉卿與歲棲白皆都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有些擔心歲寒山而已。


  到底是什麼阻礙住了歲寒山的腳步?

  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總是不合時宜的爬出,就好像小姑娘跟小夥子的春心,總會在各種各樣的時候,忽就怦然動起來。


  臨近午時,蘇伯來給荀玉卿送魚片粥,瞧見他在外頭吹風,便多嘴了一句:「你啊,可別病剛好就呆在外頭,小心著涼。」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一事讓他有所觸動,雖然荀玉卿的待遇尚還比不上歲棲白父子二人,但比之往常,已好上了許多。


  「勞煩你了,蘇伯……」荀玉卿含笑輕輕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落在蘇伯的身上,忽然心下一動,忍不住問道,「蘇伯,我想問你,你跟在歲伯父身旁應當許久了吧?」


  「是啊。」蘇伯看起來很驕傲,「老爺他十幾歲的時候,我就跟在他身旁了。」


  那真的是很久了,久也就意味著,蘇伯也許會知道些什麼。


  荀玉卿的雙目閃動,狀若無意的說道:「那歲伯父的故友,蘇伯定然多數也都識得了?」他想了想歲寒山去找解藥時提及的那位故人,如果說是敵人,未免態度太輕鬆了些,要說是朋友,卻又好似不太親近,思來想去,還是斟酌用詞,委婉了些許。


  「那是自然。」蘇伯得意洋洋道,不過還算沒忘記正事,他領著荀玉卿回了屋,坐在桌邊,把溫暖的魚片粥推了推,催促道,「對了,這粥你趁熱吃。」


  荀玉卿舀了兩勺,有些漫不經心,又道:「這倒是不妨事,蘇伯,我想問你,歲伯父為我尋找解藥的這位故人,與他是不是有些不和?故意為難他?」他故作憂心忡忡,婉言道,「歲伯父不願告訴我們小輩,可我這心裡頭七上八下,實在無法安心,生怕歲伯父為了我的毒受了委屈。」


  想滿足好奇心,必然需要在詢問問題上運用一些言語的技巧,荀玉卿當初就是這麼靠著說話的技巧從藍千琊手底下保住尊嚴,這會兒哄一下蘇伯,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哄人嘛,不外乎說到他心坎裡頭去。


  荀玉卿要是乾脆直接的問,即便蘇伯會告訴他,怕是也不會說出許多來。


  「噢……你說一夢忘憂的事兒啊。」蘇伯果然知道些什麼,他輕輕哎呀了聲,嘆氣道,「老爺當然是不會說的,也難怪他什麼都不提,這個吧,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只是人的關係。」


  荀玉卿眨了眨眼,忽然瞧見門外站著歲棲白,對方沖他搖了搖頭,意思是不要打擾蘇伯,因此荀玉卿便故作全然不知,只是靜靜聽著蘇伯繼續說道:「這事兒,老爺不說,大概是怕小主人知道了心裡頭不舒服,那兩位,講起來真是一段孽緣。」


  原來,歲寒山所提到的故人,其實並非是一個人,而是指一對夫妻,一夢忘憂也是這對夫妻共同研製出來的,那位死在他們手中的大人物,則是其中一人的師父,這事兒說來太長,不必多提,只需知道那大人物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就是了。


  真正叫歲寒山說不出口的,是這對夫妻都曾追求過歲寒山,但自歲寒山成婚之後,他們二人也立刻成親,只是每每歲寒山造訪,夫妻二人便要爭風吃醋一番,因此歲寒山無法,只能與兩位好友交情漸疏。


  原來如此,那倒是難怪歲寒山說不出口。


  荀玉卿若有所思道。


  ……


  夜已深,美人榻上的美人也在漸漸蘇醒。


  這個女人似乎已有了些年紀,因為她從骨子裡透出的風華與成熟,叫人忍不住自慚形穢起來,但任何人也瞧不出她到底多大。


  她的腰肢就好像蛇,既纖細又柔軟;她的皮膚是透著紅潤的瑩白,就好似上好的綢緞,光澤而溫潤,卻透著一種近乎野性的誘惑力。因此她從美人榻上抬起身來,輕輕靠在榻邊的舉動,都無可挑剔的優雅與嫵媚。


  「孩子,過來。」


  她的嗓音嬌美,語調卻格外的冷漠無情,遊絲般的媚眼能勾住任何一個男人的心,可偏偏對著說話的,卻是一個瞎子。


  江浸月依舊坐在輪椅上,他不但是個瞎子,而且右腳的腳骨天生畸形,可他卻偏生是個無法容忍不完美的人,因此他很少會自己走路,縱然他看不見別人的目光,卻依舊不願意有人看到自己最殘缺的部分。


  「娘。」江浸月淡淡喚了一句,卻並沒有過去,他平靜道,「你怎麼來了。」


  千鳳棲站了起來,她仔細瞧了瞧自己這個孩子,知道他已長大,大到也許不會太聽爹娘的話。她冰涼的手輕輕搭在了江浸月的肩膀上,聲音之中總算多了一些溫柔:「月兒,你為什麼非要去招惹棲白呢?」


  江浸月的眉頭好似一下子就蹙了起來,他緊緊抿著唇,神情冷淡而嚴峻。


  「你是覺得我比不過歲棲白,還是希望我放過他?」江浸月緊緊抓住了輪椅的扶手,他咬著牙,循著聲音抬起頭,那雙霧灰色的眼瞳茫然的對視著虛空,臉上露出了固執的神情。


  千鳳棲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嘆的這口氣就好像一個響亮的耳光那般扇在了江浸月的臉上,他已知道答案了,因此低下頭去,忍不住收緊了手指,五指幾乎要將輪椅的把手捏出印痕來。


  「我究竟哪裡不如他?」江浸月的聲音毫無起伏,好似永遠這般的平靜,這般的淡然,他甚至微微笑了笑。


  一個人若到這樣的份上還能笑得出來,那他無論什麼時候,都能夠笑得出來。


  「這個世上能有幾個人與棲白比呢?」千鳳棲微微屈身,憐愛的瞧了瞧江浸月和氣的臉,伸出如玉般的手,蔥白的指頭輕撫著愛子的面容,然後滑落至下巴,慢慢捏著他的下巴抬了起來,柔聲道,「我瞎眼瘸腿的小魔頭,你拿什麼與人家比呢,你最不如人家的地方,就是人家從來沒將你放在眼裡,你卻巴巴的要追上去。」


  這哪是娘親對兒子說得話,再惡毒的敵人,再深的仇恨,恐怕也吐不出這麼殘忍的話來了。


  江浸月的臉蒼白如紙,千鳳棲將他摟在懷裡,又輕聲軟語的哄他:「不管你平日里要做什麼,爹娘難道沒有依過你么?尤其是你爹爹,哪回不是對你千依百順,你為什麼就是要與棲白過不去,你即便下手,又傷不到他半根毫毛。」


  你可知你對歲棲白下手,折磨他的心,自然是會引出歲寒山來的。


  寒山……寒山……


  千鳳棲的目光之中隱隱含了幾分痛苦與埋怨,她年輕時曾經愛慕過這個男人,到如今卻變成了一種恐懼跟敬畏,她只要每每想起丈夫看到歲寒山時意氣風發的模樣,就嫉妒的想發狂,所以,她只能比丈夫表現的更歡喜,更愉悅。


  殊不知,她丈夫心中何嘗不是與她相同。


  江浸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爹也來了么?」


  門口傳來響動,千鳳棲譏諷一笑,冷冷道:「他自然也來了,他怎麼會不來,這兒離歲寒山莊才不過幾日路程,他自然是怕我會偷偷去見寒山,因為他自己心中就是這般想的。」她的話語中似乎蘊含了怨毒與無奈。


  江羨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食盒裡有江浸月愛吃的糖糕跟千鳳棲愛吃的煎餅,還有一小包歲寒山喜歡的糖炒栗子。


  其實他早已忘記歲寒山喜歡吃什麼了,只是依稀記得,年輕的時候,歲寒山大概是喜歡栗子的,所以他就隨手買了一包。


  果不其然,千鳳棲在看到糖炒栗子的那一刻,就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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