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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巧局玲瓏

  由於今年春夏偏旱,早在九王回京以前,幾個地方州府已陸陸續續向朝廷報了旱情。曾今繁榮的徐州城已是農田荒蕪、顆粒無收。雖然朝廷立即撥下銀兩賑災,然而卻被從中央到地方的貪官污吏層層剋扣,十分災銀有三分到了災民手中也就算不錯了。


  月落看著手中的信紙,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她也不禁凝起了面色,徐州城裡已經是哀鴻遍野,餓殍滿街,然而徐州知府卻偷偷向戶部尚書送禮且總計不下千金。戶部尚書掌管國庫稅銀,徐州知府如此腆著臉去送禮為的是什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只是令人感嘆世風日下,本該為民謀福利的父母官竟成了百姓苦難的根源。


  「沒想到這個徐州知府如此大膽,明明徐州是今年災情最重的州郡,聽說已經餓死了好些人,徐州知府竟然還向京官送禮且一送就是千金之多,如此罔顧人命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知府之位的!」一向穩重的信哥語氣中也帶了幾分怒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月落將信紙放到燭火上,看著火光一點點舔去烏黑的墨跡,「地方吏治如此腐敗,根可是出在朝廷身上」。


  「也是」信哥點點頭「這個戶部尚書之位許謙做的夠久了,也是時候讓賢了。」


  月落淡淡一笑,「我瞧著今天在落月樓勇挫許諸的那個書生還不錯。」


  「新任的戶部侍郎王抒」信哥略一沉吟,道:「的確是剛正不阿,正直果敢。」


  正說著一個容貌清秀的婢女玉珠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封火漆加密的信件,道:「月娘,徐州方向來的」


  「怕是您交代給商公子的事有了進展,「信哥看著信封上極其特別的火漆印,眼角一抽,一個心形再配上火漆獨有的紅色,一般人都會以為這只是一對相戀男女的鴻雁傳書,誰能想到這封信里會藏有什麼樣的機密。也是,全天下怕是也只有商公子才能想到如此奇葩的封緘方法。


  月落將信封拆開取出信紙,上面赫然列出的是徐州知府與戶部尚書勾結,貪污國庫的條條罪證。月落眉尖輕輕一挑,她正愁找不到合適的契機將許謙拉下馬,商祁就如此貼心的給她送了份大禮。


  月落將手中的信紙一揚交給信哥,對他道:「我聽說不是有難民正在湧向京城嗎,這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去找個人添把火,這張紙就是火引子。」


  信哥接過信紙,有些疑惑,「如果狀子遞到了御史台,許謙和御史大夫李岳又都是太子黨,他們不會官官相護么?」


  月落搖搖頭,道:「太子是什麼是一國儲君。他就算再想保住許謙也不能阻擋當今陛下整飭吏治,如果李岳真的要去保許謙,那麼他這個御史大夫的位子早晚也會保不住。「


  信哥點點頭,領命而去。


  玉珠瞧著月落仍是一副懨懨的樣子,想著要說什麼開心事好逗她一笑。最近徐州的旱災讓月娘操碎了心,整個落月樓上下也都緊鑼密鼓的支援徐州的災情,月娘甚至讓一向懶散不管世事的商公子去了徐州主持當地米行,支援地方官府。


  她清了清嗓子,成功的引得了月落的注意「雖然旱災嚴重,但好在有咱們落月樓啊,誰不知道落月樓是天下第一大樓,財力物力都擺在這兒,商公子的泰鴻米行也一直在壓低徐州的米價,現在災情總算是控制住了,大家都在稱讚著咱們呢。」


  「哦?怎麼說?」月落抬眼很是好奇的看向她。


  玉珠見成功引起了她的興趣頗為得意地正兒八經道:「天下有泰鴻,皇帝不用愁。災情迎刃解,來年慶豐收。」


  月落失笑,「這個商祁「,心中卻明白他的用意,一則借著人語的力量,將朝廷的目光從九王回朝的盛況中拉回來,讓他們真真切切為民眾辦點實事;再則引起太子和九王兩方的注意,畢竟民心這種東西,掌權者不會不重視;三則么還讓她欠了他一個人情,可謂一箭三雕。這個商祁不愧是商賈世家的公子,打得一手的好算盤。


  月落無奈的一笑,對玉珠道:「你去給商祁回封信,讓他把消息放給太子和九王,引著他們查到落月樓,同時把許謙貪贓一事已經敗露的消息放出去,至於露出多少就讓這兩位善謀人心的主子自己去猜吧。」


  想要我的人情,還得送佛送到西才行。月落勾唇一笑,竟是別樣的風情萬種,連看慣了美女的玉珠也不由得一愣,果然是斷腸春色在眉梢啊。


  「是」,她抹了一把鼻血,領命而去。


  月落懶懶的靠在了榻上,腦中卻飛速的盤點著如今的朝局。


  雖然東歧朝堂上黨爭雖然還未至激烈,但也算得上是區別鮮明。士族門閥倒向太子,朝中以索相,也就是太子的舅舅索轍為首。門生眾多,盤根錯節,有時連皇上都無可奈何;而寒門庶族則支持九王玄胤,但玄胤生母身份低微不說,還是個異族人,不得聖寵且過早去世,九殿下幼失所怙,早早便被派去軍中歷練,卻沒想到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從無人重視到如今的無人輕視,天知道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此次徐州賑災關係著蒼生民意,太子近年來飛揚跋扈有失民心,此舉若能招攬落月樓,必定能多少挽回些民心。再加上戶部掌管著天下錢糧,戶部尚書許謙又是太子忠實擁躉。如今許謙的把柄剛好落在她的手裡,太子和九王相爭多年,太子絕無可能捨去許謙這個臂膀,而九王更無可能捨棄折斷太子這隻臂膀的機會。


  現在就看太子和九王誰的動作更快,誰先一步查到落月樓,就先一步搶到和她搭話的機會,就多一分將她收歸麾下的可能。


  月落勾起一絲嫵媚的笑意,好戲就要開始了。


  東岐,九王府。


  「你們大家說說皇上這是什麼意思,說好聽一點是念在咱王爺多年為國征戰勞苦功高,讓他待在燕京,這說難聽了還不是忌憚咱王爺功高震主,名為體恤實則軟禁,這叫什麼事嘛。」一長相粗獷,體格魁梧的將軍憤憤道。


  「李威,這是你能說的話嗎。」主座旁一個長相斯文清秀的年輕將軍喝道。李威話糙理不糙,關鶴自然明白,因為他的心裡也是這樣認為。


  王爺在他們這一群將領的心目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對於今早朝廷上一系列明升實降的「獎勵」他自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口氣難免沖了些。


  「哎,關鶴,我說個話你插什麼嘴,別以為你品階比我高你就了不起了,不服咱們來比劃比劃。」李威說著便開始擼袖子,一副不服來戰的樣子。


  」你——「


  「行了,你們都別吵了,關鶴你也不是不知道李威就是這麼個性子,李威你也是,剛剛那一番話就足夠叫你人頭落地,再者我們今晚來找王爺是商量對策不是來打架的,王爺還沒到呢咱們就打成了一團像什麼樣子。「在座所有將領中一位品階最高的將軍勸道。


  一旁觀察玄胤行蹤的將領看見一黑色的袍擺從廊橋后一閃而過,連忙叫道:「王爺到了,王爺到了。」


  眾人這才紛紛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待那抹黑影走近,看也不看,直接下拜,齊聲道,」參見王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聽的人心神一震。


  「王爺叫在下來轉告諸位,請大家放心,王爺他自有分寸,勞煩各位將軍跑一趟了。」


  跪在地上的眾人愣了一下,一直低著的頭這時才敢抬起,眾人抬頭一看,方才那個傳話的黑影早已飄遠。


  「嘿,我這暴脾氣。」李威率先站起來,「王爺他到底什麼意思,我老李雖說是個粗人,但也看得清這朝堂里的是是非非,王爺可別被人坑了。「


  「你可行了吧,王爺什麼人,能不清楚這其中的原委?」眾將領紛紛起身,互相道,「王爺自有分寸,那我們也就放心了。」


  是夜。


  「他們走了?」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黑夜的寧靜。


  「是」


  「你知道最近燕京城內外都在傳唱什麼嗎?「


  身後一片安靜,靜的彷彿根本沒有人存在,當然他也不需要回答,「天下有泰鴻,皇帝不用愁。「他冷道,


  「你去查一查這個能讓皇帝都不用愁的泰鴻米行到底是什麼來歷。「


  「是」


  側過頭,月光撒在他冷峻的輪廓上投射出稜角分明的陰影。


  「父皇,讓我留在燕京可是您的決定,將來您可不要後悔。」
——

  玉珠腿腳很是麻利,不一會兒就跑了個來回。只是回來時手中多了件東西。


  「月娘,這有張拜帖。」


  月落看也不看,「扔了」。


  玉珠越發小心翼翼起來,「這不是寫給落月樓的,而是」,她咽了咽口水,「寫給解憂閣的」。


  月落抬起頭看著那張黑底燙金的拜帖皺起了眉,她翻開拜帖,上方是幾個蒼勁峻拔的大字,撇捺間姿態從容又隱有鋒芒:

  「久聞玉手鳳雛大名,特來拜會。」


  月落揉了揉跳得歡快的太陽穴,「來者可有說是何人?」


  玉珠搖搖頭。


  這下倒有些麻煩了。


  解憂閣,顧名思義,解人憂愁。世人都道:「杜康無能,唯鳳雛解人憂矣」。當然也不是白解,只要你能滿足玉手鳳雛的一個要求,不管什麼樣的憂難,解憂閣都能幫你解決。


  解憂閣獨立於九州之外,傲立於群雄之間。其閣主玉手鳳雛更是雲遊四海,漂渺無蹤,可謂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玉手鳳雛行事不羈,凡事講求一個「緣」字。先不說那些極為苛刻的要求,解憂之人要先找得到她,才能有訴憂的機會。


  世人皆知鬼谷子從不收女弟子,卻不知道每三十年鬼谷子會收一名天資奇佳的女孩為關門弟子,出師後接任解憂閣閣主。


  月落作為第二十三代閣主,因替人排憂解難時常以白紗遮面,解憂者只能看到一雙玉手而得此美名。她自從進了東歧國界,便只以落月樓樓主的身份自居。而那人竟能避開她設置的種種障礙,並準確找出解憂閣的聯絡點將拜帖層層遞到她的手中,此人絕非是池中之物。


  月落看著手中的拜帖,只覺得來者不善。


  她似乎能透過拜帖感受到那個人指尖的陣陣寒意,但同時她卻隱隱有些興奮,就像是棋逢對手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想要見一見這個人,卻又不甘心讓他如此輕鬆的見到她。要知道解憂閣並不只固定在一個地方,要想找到會面地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月落輕輕笑開,好久沒有遇到過如此人物。她突然想起那個極具壓迫感的男子,玲瓏局已經開始,不知他會如何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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