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傳言
陛下欲立晉王為太子, 在京里已經是默認事實,只等明詔,惠皇貴妃一夜之間變成了惠才人,卻是京中人始料未及的,仔細探聽宮裡傳出來的風聲, 據說是因為惠皇貴妃為了晉王封太子的事跟皇上大吵大鬧, 說了許多不得體的話, 加上被皇上知道了她收受賂賄勾結朝臣, 偷窺天機,擅揣聖意等等罪行,這才被貶斥。
別的理由都是虛的,后妃里得寵的, 地位高的誰沒收受朝臣的賄賂, 誰沒有偷偷探聽皇上行蹤啊, 歸根結底還是孟皇貴妃一貫的作派觸碰了皇上的底線,誰不知道這位皇貴妃大大咧咧持寵而驕,聞皇后在的時候排場就大, 聞皇后薨了,沒人轄制她了,排場更是大得比聞皇后在的時候還要大上幾分。如今竟有膽子為了太子的事跟皇上大吵,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
這是一般人的想法,可真正了解內宮的人知道此事沒有那麼簡單,孟小小是假痴不顛,在宮裡橫行這麼多年, 自有道理在,為了晉王的事跟皇上大吵?不可能!除非……另兩個傳言是真的。
一是傳聞皇后不是病死,而是殺害皇帝不成被皇上毒殺,太子壞了事,皇上為了保護唯一僅剩的嫡子把這事兒瞞下了,當初檢舉聞皇后的就是孟小小,如今皇上欲明立晉王,難怪孟小小不服;二是傳聞桃花宴時,男女混宴,混亂不堪,甚至有偷情野合的,其中晉王與良弓縣主,被孟皇貴妃當場撞破,孟皇貴妃嚷了出來,被偏心晉王和良弓縣主的皇上打了一個耳光。
這是比較靠普的傳言,後來甚至被寫進了很多人的筆記里,被後世引為信史。
還有離譜的傳言,比如當時被捉姦的不是晉王和良弓縣主,是皇上和良弓縣主,否則皇上怎麼會打惠皇貴妃耳光呢?這事兒就大了……而且信的人也不少。後來甚至繪聲繪色,連皇上和良弓縣主當時穿的什麼衣裳,怎麼偷情,怎麼被捉的都說得清清楚楚,好似當時就在現場一般,人呢,就是這樣,你地位越高,你的傳聞就越盛,而且越香艷逆倫得傳得越廣,這個傳說被眾人加工過無數次,越來越桃色,細節越來越多,還有人說當時在場的宮人都被杖殺了,當時四皇子喬若麟就在現場,孩子當場嚇傻了。
這種傳言擺不上檯面,也經不起推敲,可越擺不上檯面的,背後講的人越多,還有人補充細節,說皇上對良弓縣主特別好,幾次請良弓縣主在宮裡居住,還說太子爺就是因為沒聽父親的,不肯娶良弓縣主才被罷的。
這種市井流言,本來是傳不進庭院深深的雷侯府,更傳不進自從宮裡出來,就每天被雷雲鳳「探病」的雷雲雀耳朵里的。
可有一個人的嘴是雷雲鳳管不住的,那就是郡主,自從歐陽琢向大齊稱臣之後,郡主的身份又微妙了起來,歐陽琢發了明詔封她為護國長公主,還派人送來了公主的冠冕來,「越南」駐京的使臣,每旬還要來雷侯府向她請安一次,並且送上禮物,拿回賞賜,葉氏一開始還強撐笑臉坐陪,後來乾脆不管了,由著他們演「猴戲」。
一個蕃王屬國的「公主」跟原來的「郡主」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個戲台上唱戲的而已,身份再高,在雷侯府也是個妾,還是個無子無寵男人不在家的妾。
郡主倒頗拿自己的新身份當成一回事,穿衣打扮愈發的「貴重」了起來,打賞下人也手鬆得很,每天還要拿牛乳洗浴,摘玫瑰自做胭脂膏子,如廁也要兩個人伺候著,那排場,比葉氏也不差什麼。
雷雲鳳懶得理她,只是趕上雷雲鳳心情不好犯到她的手上,自然是免不了一頓冷嘲熱諷,因而郡主跟雷雲鳳的仇結得最深。
郡主有錢,自然有在府里不得志的上趕著巴結,把雷雲雀的事傳到郡主耳朵里,繪聲繪色活色生香,好似在現場一般。
郡主聽了喜笑顏開,她知道侯爺不在家,自己就是雷家母女的眼中釘,討不討好她們,她都沒有好臉色看,沒好果子吃,不如索性讓她們更難受一些,聽著了傳聞,打聽著葉氏和雷雲鳳,雷雲雀在一處,就開開心心地來了。
雷雲鳳自在說自己身體不好的事,「我這幾日每日晨起都頭暈眼花的,鼻孔里老有血,找大夫瞧過總說是我是熱症內里有火,開了一堆的調養方子,總不見好。」
「我覺得你也是熱症,你從小就怕熱,一熱就要病……」葉氏說道,「不必聽那些大夫的,只需找人要些苦菜根煮水,喝了就好了。」
「母親,這個時節苦菜早老了……」雲雀說道。
「就是要老的才好,不要葉子,只要根……」
「我覺得是京里的氣侯不好,舅舅不是說要回桃源村嗎?我也想跟著回去呆幾日。」
「你也要回去?」葉氏側目道,「自從……走了之後,我瞧著你氣色一天比一天差,按說回去休養幾日也成,只是你舅舅向皇上請辭了幾次,皇上總是不準,怕是回不去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皇上不準?」雷雲鳳嘆了口氣,皇上這是不準舅舅全身而退啊,更不準自己跟著走……喬承志,你還真會利用人啊……
「是啊,皇上還把你舅舅的兩個孩子接進了宮,玉兒做了公主伴讀,龍兒做了七皇子的伴讀。」
雷雲鳳笑了笑,「我原就說舅舅是走不成的。」聞皇後走了,宮裡群龍無首亂成一團,舅舅走了……兩個孩子落到了皇上手裡,舅舅除了鞠躬盡瘁死而後矣,還有別的出路嗎?
「唉,現在京里的事啊,真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孟皇貴妃,多好的人啊,說貶成才人就貶成才人了,若是頭些年,我早進宮去質問皇上了,現在想想……你們說得對,小時候的那點情誼耗盡了就沒了,孟小小跟皇上也是患難之交,情誼耗沒了,皇上說翻臉也就翻臉了,我又算是什麼呢?可若是不管……唉……」
「母親不必介懷,聽說孟皇貴妃雖然份位減了,吃食待遇卻未減,皇上還是戀舊情的。」雲雀說道。
「是啊。」雲鳳心不在焉地說道,皇上為什麼留著孟小小的性命?難道內里還有什麼內情?可惜宮裡的資源已經在那一夜耗盡,沒曝露的全都是不堪大用的,探聽不到什麼消息。
她們正在說話,外面丫鬟通傳郡主到了。
三人互視了一眼,她這個時候來做什麼?
葉氏道,「請。」說罷她又看向女兒們,「她現在是越南公主了,面子還是要給的。」
只聽著環佩叮噹,頭梳朝天髻,頭戴五鳳掛珠釵,大紅綉五彩錦雞紋披風,內穿白紗對襟襦衣,明黃捻金綉鳳尾紋鳳尾裙,穿鞋五子連珠鴛鴦繡鞋的郡主走了進來。這些年她略胖了些,明艷依舊中添了些風情,再加上這一身的華服,說她是侯夫人,葉氏是管家娘子還是有人信的。
按道理她這一身逾矩了,可她從來就沒在雷侯府妾室的譜子上,掛的還是越南公主的名號,這一身也不算錯。
她進來之後,輕飄飄行了個福禮,下人搬了椅子擺在葉氏下首,她看了一眼,坐了下去。
「妹妹許久未來,氣色越發的好了。」葉氏笑道。
「姐姐您這是怪我不知禮數少來請安罷?唉,只怪我身子不好,侯爺回來了都沒能見上一面。」原來侯爺還會往她那裡去,後來就越來越少了,這次回京雖說是有事,除了夫人沒人看見過他,可想起來還是讓人心涼。
怪道人說,女孩成了女人,就從珍珠變成了魚眼珠,當年郡主年輕,有寵,拿著清高的架子,瞧著還有幾分可憐,現在年華漸老,又無子無寵,再加上公主的身份加身,漸漸的沒了顧及,也就放肆輕狂了起來,那幾分可憐變成了可憎。
「您既身子不好,為何不好好的養著,忽地又出來吹風?我瞧著這天由睛轉成了陰,午後怕是要有雨呢,淋到了您可不好。」雲鳳道。
「唉,我聽說了與咱們府里有關的一件大事,片刻都不敢耽擱,趕緊的來與姐姐商討應對之策,畢竟雷府乃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哦?有何大事?」葉氏奇怪地問道。
「這……」她看了看雷雲鳳和雷雲雀兩姐妹,「大姑娘和縣主都在……我說的事,未嫁女聽來不好,可否請兩位姑娘迴避一下?」
「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既然是背著人的事,郡主您不說也罷。」雷雲鳳道。
「大姑娘,您這般說就不對了……」郡主道,「你們既然要聽,我便說與你們聽就是了,現在京里人都在傳……」
「傳什麼?」雷雲鳳慍怒道,「京里人一天傳八十個流言,今個兒公雞下蛋了,明個兒母豬生個狗崽子了,□□偷漢子,妾室跟人跑,公公爬灰兒媳婦,以您的身份,聽了不說裝著沒聽見,反而巴巴地跑到我母親這裡來傳謠言,可知羞恥二字?我原來敬你是前朝郡主,頗讀過些書,知道些規矩涵養,現在看那些全吃進狗肚子里了。」
「大姑娘,您想必知道我要說什麼吧?」郡主冷笑,「您能堵住我的嘴,可能堵住天下人的嘴?現在朝臣們都在暗自謀划彈賅良弓縣主品性不端難為太子妃呢,要逼著皇上退婚。」
「呵,他們自來就瞧我妹妹不順眼,有這個傳言也不是一兩天了……」
「大姑娘,這次可不止是外面那些人胡傳,桃源一系有幾家已經串連好了,天下的事就是如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做了那樣的人,還想做太子妃,未來母儀天下……」
「閉嘴!」雷雲鳳走上前去,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來人!把這個犯上逾矩的賤人給我扔到碧水湖裡去!」
「雲鳳!」葉氏本來聽得一頭霧水,郡主說雲雀的壞話本來她也怒了,可沒想到雲鳳反應更快,先扇了郡主耳光,又讓人把郡主扔湖裡去,那碧水湖是從外面引進來的湖水,據說當年水深就在三丈多,後來清淤又挖深了些……人扔進去……還能出來嗎?
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們誰敢!」郡主站了起來,指著丫鬟婆子們道。
「我說的話,你們沒聽見嗎?」雷雲鳳道,她這些年管理侯府,積威甚深,當下就有幾個婆子沖了過來,將掙扎個不停的郡主架了起來。
「住手!」雲雀喝止道,「郡主,外面究竟有何關於我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