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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風雲變幻

  這邊西北案還沒完, 身為兩江總督的吳興道又站了出來,這明顯是要歪樓的節奏啊,喬承志想要掩面,吳興道檢舉袁宏諒確實是他與吳興道早就安排好的戲碼,昨晚有了突髮狀況, 他也沒有來得及告訴吳興道, 但是, 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都曉得, 這個時候不是出來搶戲的時候啊!文官之首袁宏諒眼睛都快噴火了,這個吳興道!除了運氣好之外一無是處,當年就是個出不了頭的舉人,遇上了戰亂, 一家子人逃出他一個, 糊裡糊塗的被水衝到了桃源村, 胡亂教了幾天課,就成了皇子們的開蒙恩師了,又因大齊初立, 別說正經的舉人,秀才都少,他又處事圓融膽小如鼠不愛得罪人, 一不小心讓他混成了個兩江總督,他這次進京,袁宏諒深知是來向陛下投誠來了,幾次想要約見他, 都被他拒了,私下派出勾通的人也不得其門而入,如今竟然在他向雷家開炮的時候,出來拆台來了……


  「吳愛卿,你的事若與西北案無關,就明日再奏吧。」


  「臣所說之事,與西北有關。」


  「哦?」喬承志挑了挑眉,這裡面有吳興道什麼事?


  「天下玉石西域最貴,天下玉工,江南最好,臣無他好,唯愛玉石,雖囊中羞澀,也愛淘些小件把玩,方才詹大人拿著原石展示時,臣也曾看過,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可否請詹大人拿過來與臣細看?」


  詹寇覺得奇怪,這原石確實是從雷家的馬車上掉下來的,也確實是由巡捕得了,幾經輾轉到了他的手裡,吳興道這又是玩得什麼把戲?

  他將原石交給吳興道,吳興道接過之後仔細把玩,又從懷裡掏出一個銅環放大鏡仔細看,「啟奏陛下,此玉不是西域玉,乃是『獨山玉』原產地在河南南陽。」


  此話一出,又是一片嘩然,連雷霆都傻了,怎麼可能呢?他送回家的玉石都是西域出產的啊!怎麼會有河南南陽的『獨山玉』?

  這豈止是歪樓啊,這簡直是帶節奏啊,一下子把眾人的目光從火器和雷霆是否貪腐,拐到了這玉到底是西域玉還是「獨山玉」上。


  他這麼一說,朝廷命官里也很有幾個研究玉石的,還有一個本來家裡就有「獨山玉」礦的,只不過品級太低,剛才只匆匆一眼並未看清,這次幾個人圍在一起一看,一致認定是獨山玉,這下好了,詹寇成了拿假證據欺君了。整個幾十大車玉石送到雷侯府的「故事」頓時變成假的了。


  「陛下!臣絕無意欺君!此玉確實是巡捕從小孩手裡拿來的啊!」


  「呵呵呵……」喬承志冷笑,「人都說順天府是天下第一府,便是裡面的差役也要比平常的縣令見識廣博些,怎麼連新……西域玉和獨山玉都分不清呢?」


  「這……」他確實找人看過,看的人都斬釘截鐵的說是西域和田玉籽料,怎麼……怎麼會是獨山玉呢?怎麼可能呢?他拿過玉石前後左右的仔細看,這塊玉……是他從家裡拿出來一直貼身帶著的那塊嗎?他有點吃不準了,可不又不敢聲張,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像詭辯,還是沉默最好!

  「好了,先不要議論玉石了,陛下,最要緊的不是玉,也不是雷元帥有無往家裡運東西,要緊的是火器是如何落到戎人之手的。」


  「我賣的。」雷霆直接答道。


  「什麼?」


  「我奉陛下的命,扶持戎人中的反叛,與戎王對抗,火器是我賣給他們的。」


  袁宏諒被雷霆的坦白震住了,他看了眼喬承志,喬承志臉上並沒有什麼變化,顯然是早就知道了,「便是如此……戎人反殺了我軍將士……」


  「我賣給戎人的火器是去掉一半火藥的,今晨我剛接到詳細軍情,戎人偷襲我軍的火器,與我軍使用的一般無二,顯是有人知道了我將火器賣與戎人之事,借題發揮假扮戎人殺人,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請問袁大人,是誰將火器一事舉發給您的?」


  「這……是你殺人滅口也未可知。」


  「黃勵誠十幾歲就跟隨本侯左右,耿耿忠心日月可鑒,就算是酷刑加身,他也不會吐露本侯的半點秘密,退一萬步說,他真要反叛本侯,本侯要殺他,只需一句話即可,犯不上用火器設伏這般興師動眾惹人矚目!」


  殺人滅口這件事,本來就沒什麼人相信,武將出身的,誰身邊沒有類似黃勵誠這樣的心腹?他這麼一說,武將們紛紛笑了起來。


  袁宏諒臉一陣紅一陣白,忽然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陷井中一般。「請陛下明查!」他抬起頭,看見喬承志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透著冷,他心裡忽悠一下,打擊雷家,本來就是他抓來的救命稻草,陛下明面上對他信任依舊,實則與他早離心了,扳倒或激怒雷侯,他尚能有一線生機,現在……


  「袁首輔,朕也想問問,是誰送來的證據?」


  「是……」


  「袁首輔不必遮掩,西北軍中往來信件沒有本侯不知道的,能偷偷向您舉發我,又熟知軍械帳目的只有一人,正是您的乘龍快婿史琰!」


  「你!」從獵人到獵物,從一呼百應到黨羽紛紛緘口不言,實則只需要一柱香的時辰,袁宏諒指著雷霆久久不語,「你狼子野心!私屯軍械!化大齊軍為私軍!勾結戎人!圖謀不軌!陛下!陛下!雷霆有不臣之心啊!陛下!」所謂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袁宏諒自覺大勢已去,咬雷霆這一口不可謂不毒,歷朝歷代,皇上最怕什麼?最怕屁股底下的王座不穩,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文官再怎麼鬧也跑不出大框去,手握重兵的武將才是帝王們寢不安枕的源頭。


  「住口!」喬承志立時阻止了他,「袁首輔年事已高,忽地在朝堂上發了癔症,還不快將他請下去歇著!」


  「是。」幾名黃門官走了上來,將袁宏諒拖了下去。


  「臣對陛下忠心不二,臣在此立誓,五年之內,無論西北是否平定,臣立時將軍權交出,歸隱田園再不問軍政之事!」


  「誒,袁首輔年紀大了,受了些刺激,難免說些瘋話,雷兄弟不必如此!你是何人,朕心理清楚的很。」喬承志笑道,卻沒有讓他收回誓言。


  「朕最恨前方將士流血,背後卻被自己人捅刀子,黃勵誠乃是難得的虎將,前途不可限量,誰想到戎人殺不了他,卻命喪自己人之手,來人,傳朕的旨意,召令前錦衣衛指揮使,現諦聽司西北首座滕鯤鵬晉見。」


  這又是一大奇觀,諦聽司原來是隱沒起來的,沒人知道平日給自己端茶倒水的小廝是不是諦聽司的人,自己背後和夫人說的話有沒有被貼身丫鬟傳到諦聽司那裡,如今……諦聽司竟到台前了?滕鯤鵬嘛,大家都知道,他竟成了諦聽司西北首座?


  過了不到一刻鐘,穿著一身僧袍的滕鯤鵬入內,所謂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是去了一頭秀髮,脫去一身飛魚服,一身土黃色簡仆僧醫的他,依舊美若天神下凡一般。


  依規矩見禮之後,喬承志道,「西北一事,你有何解?」


  「臣只知皮毛。」西北軍自成一體,諦聽司滲透有限。


  「朕命你為西北軍情使,協助雷侯行事,徹查此案。」


  「是。」


  雷霆看著滕鯤鵬,陛下終究把手伸進了西北軍,不過從他任命與自家淵源頗深的滕鯤鵬為軍情使來看,對自己還算客氣。身後有餘需撤手啊……


  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下面吳興道又站了出來,「啟奏陛下,臣還有本要奏。」


  「你且說吧。」


  吳興道將自己與雲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總之江南之事,袁宏諒與史琰脫不了干係,他是個被裹挾的好人,有心舉發卻投鼠忌器,唯恐打了老鼠傷了「太子」這個玉瓶,如今被迷惑的太子被廢,思前想後,為國家計,搜集證據出頭舉發。


  他一舉發不要緊,一石擊起千層浪,原先還猶豫不絕的,見袁宏諒被拖走了,吳興道搶了頭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紛紛舉發了起來。


  喬承志在上面聽著,不點頭也不搖頭,最後說了一句,「茲事體大,空口無憑,交由錦衣衛配合大理寺徹查到底!」


  雲雀有些擔心地看著雲鳳,雲鳳太平靜了,簡直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除了衣裳換成了素白,頭上除了一朵通草花再無別的裝飾之外,行走坐卧如平常人一般,聽到梳頭娘子講給母親的笑話,還會跟著笑,可她的眼神是冰的,黑色的冰,看不見底。


  「姐姐。」雲雀伸手去握雲鳳的手,雲鳳觸電似的甩開了。


  「何事?」雲鳳扯出來溫和的笑。


  「袁黨之事會如何?滕鯤鵬去西北會查出些什麼?」


  「自然是袁黨連根撥起,史家徹底倒台。」可惜太晚了。


  「可姐夫……回不來了……」


  「大丈夫馬革裹屍本是常事,他為國捐軀才是英雄本色。」雲鳳道,「妹妹,你還有何事?」


  「我等會兒想要出去一趟買些東西,姐姐可願同往?」


  「等下我有些安排,怕是去不了呢。」


  「姐姐要去何處?」


  「去看戲啊。」大齊國女子比前朝自由,供女性娛樂的項目頗多,比如僅限女賓,台上的戲子也是坤班的女戲就很流行,說的多半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看戲也是一時潮流。


  「哦……」雲雀點了點頭,「那我去了。」


  雲鳳目送著雲雀離開,帶著人回去換了衣裳,也登車出門。


  坤班戲院就在東城,蓋得華美如尋常豪富人家,無一處不精緻體面,夫人、小姐們除了看戲,也可以買買東西,喝喝茶,聊聊天,缺憾是這地方除了老鼠、蚊子許是公的,連只公狗都沒有。


  雲鳳直接從側門進到一處登高看戲的雅間,早有一人在裡面等侯,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滕鯤鵬。


  「滕大人果然神通廣大,我戲指了這個地方,您居然真的進來了。」


  「鳳姑娘有請,貧僧不敢不來。」滕鯤鵬笑道,他從袖中摸出一塊籽料,「這塊『獨山玉』想必是姑娘的。」


  「只是開個玩笑罷了。」詹寇懼內,就算早朝的時辰比前朝要晚一個時辰,仍舊不敢早早驚醒夫人在自家吃飯,而是會與許多家裡離皇宮較遠的大臣們一般,在外面吃早點,他雖然把籽料貼身藏著,然而換玉這種小事,對二流的竊賊都毫無難度,何況雲鳳手下的都是一流的。


  「姑娘的這一個玩笑,詹寇怕是身家性命難保。」


  「是嗎?」


  「貧僧來是想問姑娘,貧僧此去西北,可能見到史琰?」


  「這事你得問史琰啊,這會子怕是他的心腹早就飛鴿傳書讓他逃命呢,西北那地方,雖說有雄關萬丈,卻也有不少旁枝小路,大齊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往戎人那裡逃誰能奈何?」


  「鳳姑娘是不想讓我見到他了?」


  「呵。」雲鳳笑了一聲,史琰被抓,無非是死罷了,她偏不讓他死,要讓他遠遠的看著自己家破人亡,滿門抄斬,有家難歸,受盡磨難。


  「史琰不歸,又有誰能知曉黃將軍的冤情呢?」


  「我知道就夠了。」天下人?不過是一群沒頭蒼蠅罷了,他們知道個屁!「再說了,史琰一人也變不出幾百兵卒替他賣命。」


  「鳳姑娘……您……」


  「滕大人,您保重。」雲鳳說完,起身走了。當年妹妹未曾早早回京,更未曾進宮,在良弓縣與滕鯤鵬耳鬢廝磨漸生情愫,晉王雖知,然而鞭長莫及,妹妹與父親挑明了要嫁給滕鯤鵬,父親雖嫌滕鯤鵬出身稍低,也應了此事,只等她入宮之後,再將雲雀,誰知平地起波瀾……妹妹嫁了豫王,滕鯤鵬一樣出了家,後來他們再次遇見,又搞到了一起……豫王妃出軌和尚,蘭公主圈養面首,熱鬧層出不窮……


  呵,雲鳳冷笑了一聲,就算是這個坤班,後來還不是時常有男子出沒?


  文人常說這個時代禮崩樂壞,她倒覺得,崩得好!壞得好!憑什麼男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女人就要三從四德死守家宅?亂,全亂了才好呢!等到像前世她去世前兩年一樣,兀龍一統戎部,殺入京城那才叫熱鬧呢!


  那個時候她才曉得父親與「太、祖」定的大計,這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半生抑鬱,這輩子本來是會撥亂反正,讓父親與「太、祖」的大計成真,早早滅了戎患,可現在……她不在乎!她一點都不在乎這些!全天下都被燒光殺光才好呢。


  一群忘恩負義的鼠輩!黃勵誠為了他們丟了性命,他們戲酒依舊,開懷依舊,享受依舊,就該讓他們全死!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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