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養寇
雲鳳暈迷后, 雷霆安置好女兒,讓妻子,次女和丫鬟們好好照顧,拿著密報進了宮。一路上他半是擔心女兒,半是擔心軍報中提到的火器。
軍報中說的清楚, 冬季天寒, 戎人遷入冬季草場, 黃勵誠本來是帶著輕甲軍歷行巡查, 順便見一兩個線人,出事是在回程時,出關之後,大片都是草場, 只有一塊地方有一處丘陵, 有些奇形怪狀的石頭, 有風吹過的時候聲如鬼哭,戎人和漢人牧民都稱其為鬼哭山,輕易不願靠近, 黃勵誠他們久經戰陣,不信鬼神,因那裡僻靜不易被干擾, 經常會在那裡小憩,誰知那次竟中了伏。
敵軍都穿著戎人的衣裳,戴著戎人常戴的狼頭帽,用的卻是只有大齊朝才有的火器轟天雷, 居高臨下轟天雷如雨點般強攻之後,一百人的輕甲軍死傷過半,黃勵誠本來沒有受傷,他發覺中伏,組織能動的兄弟救護傷員上馬突破逃生,在掩護眾人送傷員離開的時候,被轟天雷擊中,重傷倒地,未回到大營就氣絕身亡。
整場襲擊中,那些人並未與輕甲軍短兵相接,而是得手之後,騎馬便逃,輕甲軍失了主將又損失慘重,深怕中了誘敵深入之計,沒敢去追,而是回了西大營。
雷霆越琢磨這事兒越像陰謀,有人有意想要害死黃勵誠,而且為什麼那些人有如此多的轟天雷?他們雖為了挑唆戎人內戰,販運過去一批轟天雷,但是那批東西的主人正在幾百裡外的冬季牧場,比起襲擊大齊朝的軍隊,他更想用轟天雷搶佔堂兄最肥美的牧場和最美的女人,就算是他們判斷失誤,那人狼子野心,用轟天雷這麼金貴的東西,不用來攻城而是用來對伏輕甲軍,得不償失。
他一路上思來想去,不知不覺就到了宮城外,侍衛拿了腰牌和緊急軍情給守宮門的羽林軍看,羽林軍不敢怠慢,立刻派人進去稟報,喬承志知道雷霆半夜來了,曉得是有緊急軍情,趕緊叫人跑著去請雷霆進來,自己換了衣裳到勤政殿等候雷霆。
見了緊急軍報之後,喬承志想的是——「戎人如何獲得了火器?」火器在這個時代相當於現代的□□,大齊朝是第一個掌握了□□的國家,雖說所謂火器不擴散跟現代的核武不擴散一樣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在五十年之內喬承志不想讓大齊朝之外的人得到火器……
「陛下您忘了嗎?今年三月時,臣曾在密折中奏報,戎人老王年事已高怕不久於人世,他共有六子,長子梟年富力強勢力最大,幼子灰狼最受寵愛,戎人的規矩是幼子承父業,長對弟弟不滿已久,當年老王是殺兄弟繼位,他的侄子名叫兀龍的娶了另一國的公主,亦是勢大……」
「嗯。」喬承志點了點頭,戎人是典型的北方游牧民族,還處於奴隸社會,大位之爭卻跟權利的遊戲似的,亂得很,勉強聯合在一起了,最多十年二十年又會分崩離析。
「兀龍的乳母是漢人,當年他父被殺,是乳母帶著他孤身逃走,九死一生把他送到外祖母家,又一手把他帶大,他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會寫漢字,仰慕我大齊,想要與大齊世代友好通商,對我大齊的商隊亦是極優待,臣以為他是可爭取之人。」
「朕也這麼覺得的。」
「他的領地和老王長子的領地最近,雙方時有衝突,老王長子又搶奪了他的愛妾,讓他怒不可扼,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立誓誅梟。他曾問過商隊,可否能替他尋得一些武器……」
喬承志想起了此事,他跟雷霆都覺得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兀龍的勢力是戎人中第四大勢力,與老王父子又有血海深仇,當初老王做的事不地道,惹得別的小部落不滿,兀龍人望極高,販賣武器給兀龍,是他們君臣商議好的策略,「但未何要賣火器給他?」當時說好了,強駑不賣,火器不賣,不要錢只要馬,以物易物。
「自那以後,我們與兀龍做了三筆交易,得了數百匹良駒,又與灰狼交易了一次,同樣是換了良駒,兀龍提出要火器,他願拿鐵礦石來換。」
「哦?」喬承志挑了挑眉。大齊朝不缺鐵礦缺優質良礦,西北又有何鐵礦?
「臣給懂行的人看過,那鐵礦石成色極好,臣找鐵匠精鍊之後,煅打出來的刀削鐵如泥,比內地礦石強上許多。」
喬承志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成色的鐵礦石,用轟天雷換也不虧,以戎人的水平也製造不出來□□跟穩定的□□,無非是些一次性的武器,「所以你用轟天雷換了鐵礦?」
「當時兀龍催要很急,他最後一批營帳要拆掉轉場,下次再見得來見春天,臣擔心寫摺子往返之間會誤事,便將兩箱拆掉一半火藥的轟天雷賣給了他,換來了十車鐵礦石。」
「礦的位置呢?」
「也已經標記了,只是這次臣回來得急,並沒有讓鐵礦石隨行,而是讓他們隨著送年禮的車馬慢行,轟天雷的事也不便寫在密折里,臣想著當面與皇上說清楚。」
「你做得很好。」喬承志點了點頭。
「臣現在想來,怕是有人會拿這一批轟天雷做文章。」
「讓他們做做文章也好,只是下次若有涉及火器之事,還是要報到朕這裡來才好。」喬承志笑道,他跟雷霆互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畢竟江山是你我孫輩的,喬雷兩家實為一家啊。」
兩人又拿出地圖,為軍報的事討論了許久,喬承志忽地說起,「那個死了的黃勵誠,是鳳丫頭的未婚夫吧?」
「正是。」
「丫頭可憐啊,你這個做父親的,要好好照顧她。」
「是。」
喬承志也只是提了一句便罷了,雲鳳不比雲雀,與他熟也不熟,他關心雲鳳無非是關心侄女,一想到幸好只是未婚夫,不耽擱她日後另覓良緣,也就放下了。
早朝時分,眾人瞧著一身朝服的雷霆第一個在紫宸殿等侯,都有些奇怪,袁宏諒與自己的黨羽互相打了一通眼皮子官司,曉得事有蹊蹺,但是他們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今個兒雞毛蒜皮的事且放在一邊,雷侯爺有緊急西北軍情要說。」喬承志揮了揮手道。
雷霆將軟甲軍遇襲之事說了,果然朝野震動,議論紛紛。
「臣以為轟天雷乃是國之重器,如今卻入了敵手,定是有人勾結外敵圖謀不軌!」一位大臣出列道。
「戎人如今已經元氣大傷,無力再戰,大齊卻仍有幾十萬大軍虎據西北,空耗糧餉勞民傷財,如今火器又入敵手……臣以為是有人想要養寇自重!」另一位大臣說得更加直白。
一陣攻擊議論之後,袁宏諒站了出來,「臣近日得了一份密報,本想私下交與聖上,如今看來,老臣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有人將我大齊軍械賣與戎人,交換皮草、玉石礦、馬匹、黃金等等!」
朝堂之上,又一次炸開了鍋。
「袁大人,您所指的有人,是何人?」一直沉默不許,任憑眾人攻擊的雷霆言道。
「正是你!雷元帥!輕甲軍黃勵誠正是奉命交易之人,老夫剛拿到鐵證,他便莫名中伏身亡,雷元帥您難逃殺人滅口之罪!」
「鐵證?」雷霆挑了挑眉,「不知您的鐵證何在?」
袁宏諒從袖中拿出厚厚的一紮信,「這是軍械庫耗損帳目,我軍與戎人已無大戰,除去訓練損耗,竟有整整兩百多箱的軍械去向不明,每次軍械消失之日,又與輕甲軍遠行哨探軍情相重合,每次輕甲軍回來隔天,又會有幾十車東西進營,后又神秘消失,老臣本想請聖上拘拿黃勵誠歸案,如今看來,黃勵誠竟再不能說話了。」
「呵呵。」雷霆站在原地,雙手插入袖中冷冷一笑。
「雷侯爺,您可認得此物?」詹寇從袖中拿出一塊黃不溜秋的石頭。
「此乃玉石原石。」
「雷大人果然見多識廣。」詹寇拿著石頭四下展示,「這塊石頭,正是一年多以前黃勵誠回京時,從他押送的幾十輛車裡掉出來的,被一個小孩撿去玩耍,後來被巡捕認出,用一包糖換了回來,巡捕得知此物是從黃將軍的車中掉出來的,不敢擅專,交到了本府手裡,本府找了幾個人驗看,都說此乃西域原石,看外皮成色,最差也是白玉。戎人常年佔據我朝與西域之間的要道,馬幫商隊九死一生才能換回一車原石,專供達官貴人享用,雷侯爺您的侍衛長隨便就帶回幾十大車,丟了這麼大一塊都不以為意無人尋找,顯然是財大氣粗啊。」
雷霆冷冷一笑,「你既知有馬幫商隊販運玉石,怎不知馬幫商隊販去大齊朝的絲綢、鹽、糖等等,極受戎人喜愛,除去遇狼群之外,十去九回,到了我方關隘,為了快些換錢,時常就地將原礦和皮草賣掉,我見東西便宜,收了些又何錯之有?你說這塊玉石礦極貴,我覺得平常,我的馬夫用來給小孩玩的石頭,都比這個成色要好些。」
「這麼說的話,竟是我少見多怪了。」詹寇冷冷一笑道。
朝中又是一番爭吵,有武將勛貴站在雷霆一邊,文臣站在詹寇一邊,說的多半是養寇自重,勾結外侮之類。
正在此時,吳興道站了出來,「啟奏陛下,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