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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紅色雪蓮花

  「預備!射擊!」紅旗一揮, 拿著怪模怪樣的長桿□□新式□□隊,分成九組三排練習射擊,紅旗落下,第一組射完子彈退回裝彈,第二排立刻開槍, 退回, 第三排開槍, 退回, 此起彼伏,如同波浪一般。


  先前圍觀的弓箭手、弩手、騎兵還在笑,後來就笑不出來了,一輪齊射之後, □□隊面前的靶子已經爛得立不起來了。


  他們開始想, 如果是自己被擊中會如何?尤其是騎兵, 馬本就怕響怕火,戰馬雖是百里挑一經過訓練的,然而這樣的陣仗還沒經歷過, 若是……


  這些人都是西北軍中的精英,普通軍士是不駐紮東大營的,雖說都是武夫, 有些甚至不識字,腦袋都很靈,尤其是論起打仗都是行家裡手,當下就看出□□隊的可怕。


  騎兵捅了捅弩兵, 「搶飯碗的來了!當初伙長讓你去,你還不去!」


  「呵呵,遇上雨天,你看他們還牛不牛,再說了,你看那靶子後面的牆,傷得比靶子來厲害!」弩手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有些後悔,若是大隊的敵軍衝來,後面哪裡會是牆,必定是人,□□精度雖遠強於□□,但射程不如□□遠,殺傷力不夠大……


  他們正議論著,只見一隊兵馬衝進了大營,是軟甲軍回來了,軟甲軍由雷元帥的大姑爺黃勵誠親自帶領,在這個天寒地凍的時節,也只有他們會出營偵查作戰,只是這次回來的未何這般匆忙!

  他們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頭一眼疑惑為何回來的這般匆忙,第二眼就瞧出毛病來了,軟甲兵攏共只有一千人,是幾十萬大軍里挑出來的人尖子,哪個手裡都有幾樣絕活,有人善會說十幾種口音的戎語,有人熟悉地形善畫地圖,有人過目不忘,還有人善御鳥獸,至於神射手,神刀手更是數不勝數,平素里多半是依著任務分散行動,夜出暮歸,輕易見不到他們人影。


  但是這些老兵知道他們出去最少是一百人左右的騎兵,這次回營卻只有三十多個人回來了,而且各個臉上身上都帶著傷,一多半人馬上都帶著重傷號,最前面的那個帶著的分明是……


  他們一進營就直奔醫官的帳篷,「大夫!大夫!」他們拚命叫著。


  東大營共有六名醫官,二十幾個醫護兵,□□重醫,軍醫待遇極好,無論是醫官還是醫護兵,都受過諸如戰場十步消毒法、戰場急救術的訓練,眼下因是寒冬,戎人多半在相對溫暖的冬季草場貓冬,並無什麼戰事,醫官們正聚在一起和醫護兵們一起提煉「青黴祛毒散」,這是從西南軍那裡傳來的方法,據說救過晉王的命,也救過一些重傷號,正所謂群眾的力量是無窮的,本來繁瑣粗放的提取方法在醫官們的研究下漸漸精細許多,每次提取的青黴也越來越多,只是依舊是那個老「問題」,此葯對大部分人是神葯,對一小部分人是劇毒,除非事關生死,死馬當活馬醫,醫官們不太敢用,再說此物現在還很精貴,傳到西北,也只有幾個重傷的偏將、校尉用過,死了一個。


  對這種神葯醫官們是推崇的,都想著趁著冬天多屯積一些,春暖花開,戎人依習慣必會進關打草谷,戰事頻密,有此葯不知能救多少人命。


  正在他們細說下一部如何再提取一些青黴祛毒素的時候,外面一陣的喧嘩,為首的錢醫官站了起來,剛想問問是怎麼回事,輕甲兵就沖了進來,為首的一個滿臉都是淚,抱著一個血胡蘆一樣的人。


  「出了何事?」錢醫官走了過來,「這不是……」輕甲兵常穿平民衣裳,也常穿布甲,看不出誰是將誰是兵,再加上被抱著的人渾身是有六成的燒傷,錢醫官走到近前才認出來,受傷的人竟是黃勵誠,「黃將軍這是怎麼了?」


  「我們中了埋伏,黃將軍為了救我們出來……他……」抱著他的軍人跪了下來,「錢醫官,快看看他!快看看他!」


  錢醫官摸了摸黃勵誠的手腕,又摸了摸他的頸側,又探了探他的手腕,又摸他的頸側。


  「他如何了?你快說啊!」


  錢醫官搖了搖頭,「黃將軍……魂歸英靈殿了。」他說罷,也流下淚來。


  「你再看看!你再好好看看啊!」那個軍人緊緊拉住錢醫官的手。


  錢醫官搖了搖頭,另一個醫官走過來,查探一番之後,也搖了搖頭,帳篷內外,頓時哭聲四起。


  黃勵誠垂下了手腕,衣領處繡的振翅欲飛的鳳凰被血染得通紅通紅的……


  正在閨房做綉活的雲鳳忽地一陣心悸,銀針刺入指腹,血浸染了白色棉布。


  門忽地被風吹開,吹起重重的蘇綉淺黃百鳥朝鳳門帘………


  丫鬟趕緊去關門,雲鳳愣愣地捂著胸口出神……


  輕甲兵被襲,黃勵誠戰死,敵人用的是大齊獨有的轟天雷,兩隊騎兵換馬不換人,八百里加急將信送到帝都,半夜裡敲開帝都的城門,直奔雷侯府而來,雷霆聽說緊急軍情,披衣而起,看完信之後,久久不語。


  「何事?」葉氏過來給他送上一杯茶。


  「你自己看吧。」


  葉氏接過信,剛開始還滿臉疑惑,讀到中伏身亡時,整個人都僵住了,知女莫如母,大閨女從小就是面上帶著笑,心裡比誰都冷,這麼多見,除了家裡人只有黃勵誠能讓她露出真心的笑,大閨女是真喜歡黃勵誠,她要是知道了……「我可憐的鳳丫頭!」葉氏哭了起來。


  雷霆想的比葉氏要多,長女和次女都是極有心機和主見的,尤其是長女,活脫脫的就是女葉逢春,不知背地裡幹了多少事,心性也比旁人冷硬難測的多,若是知道黃勵誠死了……不知會如何……


  他想了想,「你且在房裡呆著,我去見鳳丫頭。」


  「侯爺!這事兒……能不能暫且瞞著她?」


  「瞞得住嗎?」雷霆道,這裡面不光是輕甲兵中伏,敵人用得還是大齊朝的火器,這說明不是內鬼所為,也是有人通敵!眼下他又不在西北,一場大亂就在眼前。


  雲鳳睜著眼睛看著床頂,自從幾天前她的手被繡花針刺過之後,她就時常覺得胸口和指尖隱隱作痛,整夜整夜睡不著,細看指尖卻毫無瘡口,尋了大夫來看,大夫也說怕是晚上沒睡好的緣故,開了些鎮定安神的葯,她喝了之後,勉強能睡一兩個時辰,今晚她心跳的更加快,渾身發冷,汗毛直豎,那怕是吃了葯也了無睡意,丫鬟想點安神香,被她給否了,早就沒用的東西,何必點了惹人心煩。


  「篤篤篤。」有人敲窗戶!她一軲轆站了起來,推開了窗,卻見黃勵誠站在窗前,對著她笑。


  「你怎麼回來了?」


  「我帶了好東西給你。」黃勵誠笑著伸出藏在背後的手,攤開手掌,裡面是一朵火紅的雪蓮花,「雪蓮花,一百朵里才有一朵紅的,我得了,送給你。」


  「你不在西北軍中,回京就是為了送我花?」雲鳳笑了起來,指尖輕輕碰觸雪蓮花的花瓣。


  「我想看看你。」


  「你現在看著了,要如何?」雲鳳眉毛一挑,眼睛略微上抬道。


  他伸出手,撫摸著她精緻的臉龐,多美的人啊,整個人美得發光,「好好的。」


  「什麼?」


  「答應我,好好的。」他說完便越來越虛幻,直至被成星砂,被一陣風吹走。


  「黃勵誠!黃勵誠!」雲鳳傻傻地看著他,直到他消失不見,大聲地喊著!

  「姑娘!姑娘!」值夜的丫鬟起身推著她。


  雲鳳睜開了眼睛,是夢!是夢就好!定是大夫的葯不好,讓她睡不安枕,頻做噩夢!


  「姑娘!您的手!」丫鬟驚呼道。


  雲鳳低下頭,只見自己接過紅色雪蓮花的手,不知何時被自己的指甲摳破,滿是鮮血。


  雷霆來時,丫鬟已經替雲鳳包紮了手,看見他來了,還未等他開口,雲鳳便拚命搖頭,「不是!爹!不是!爹!不是啊!不是!」她一邊說一邊衝過去捂住雷霆的嘴,「不是!不是!搞錯了!錯了!不是!」


  「鳳丫頭!」


  「不是!我在作夢!我還沒醒!我在作夢!」雲鳳拚命打自己的臉,一邊打一邊喊,「醒過來!醒過來!」


  雷霆握住她的手,「鳳丫頭!他去了!黃勵誠去了!你不是在作夢。」


  雲鳳不在哭喊,只是站在那裡看著父親,過了許久,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她不是好人,甚至不算是貞烈之人,殺夫,兒子翅膀硬了嫌她這個垂簾聽政的母親礙眼,欲殺母,她先得了信兒,搶先動手將兒子軟禁,后又毒殺,蓄養面首,攪亂朝綱,順她者昌,逆她者亡,就算是立了孫子做皇帝之後,她忽然慈愛了起來,教授孫子一身治國的本事,功成身退,她身後,史書上也必定是累累罵名,什麼妖后,母后所有髒水都會潑到她身上,可她不在乎,最後贏的是她,她在乎那些無用的做甚?她死之前,那些她在乎的人泰半死了或不在乎虛名。


  誰會說她有一個心空眼大不會治國的丈夫,有一個愛書畫詩詞愛美人後來還迷上了長生術,不愛治國的兒子呢?都會說她是妖精轉世,有意害人。


  她累了,她想歇著了,誰知老天不讓她歇著,讓她重活了一回,這回她不想攪進那些宮闈爭鬥,不想去做那天下第一人,只想安安穩穩的做雷家大小姐,做黃夫人,為什麼老天不準!


  人呢,得了些就得失了些,攪亂了風煙,打亂了「歷史」,就要失去不想失去的,可為什麼讓她失去黃勵誠!為什麼!天下那麼多蠢如豬狗的人都苟活著,為什麼黃勵誠死了!他死了!天下人憑什麼還活著!憑什麼!都得死!都得死!都得死!火器所傷……定是那些人做的,定是那些吃裡扒外運權謀的狗東西做的,搞大小虎的案子,逼父親回京,又用各種事絆住父親的腿,分明是吊虎離山!他們都得死!還有姓喬的!要不是他猶猶豫豫想要利用這個又想要利用那個還想要斬草除根,江淮回來的時候就能清除袁黨,黃勵誠又怎麼會死!死!他得死!


  雲鳳尖叫了一聲,坐了起來,胸口像是有一團火在燒,臉上卻平靜很多。


  「姐姐!」雲雀握住雲鳳的手,「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了。」她平靜地說道,甚至露出了一絲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黃勵誠的死和雲鳳的黑化是早就確定的,所以——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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