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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京中新事

  皇後娘娘薨逝,梓宮從大明宮移至舊宮的鳳儀殿後殿,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前七日七歲以上皇子、皇女、宗室、聞家外戚,三品以上官員,內命婦七品以上,外命三品以上婦除有孕或年老體衰者外,每日卯時依品級守靈參拜,外地官員、低品級官員和民間各自立牌位在自家門前焚香參拜,七日後不再驚動外人,由七日後由皇子、皇女守靈,內命婦每日三次參拜,按水牌守靈。


  今日已經是皇后薨逝第四十二天,京里早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繁華,雖然大紅的幌子換成了藍幌,茶館里依舊人潮洶湧地聽說書先生說書,叫好聲不絕於耳,賣藝的落地唱戲的雖說唱戲之前要拜一拜皇後娘娘,該逗笑的時候依舊逗笑,該開懷的時候依舊開懷。


  報亭旁依舊圍滿了抄八卦報紙或邸報的秀才文人,今個兒京里人悄悄議論的話題是魏侯爺進京的事兒。


  皇上與皇後娘娘是患難之交,夫妻情份極深,皇後娘娘只留下兩位嫡子,太子爺聽說是夜裡開窗睡吹了邪風,口歪眼斜,晉王在南邊押糧草的時候遇上了馬匪受了重傷生死不知,皇後娘娘一股火人沒了,皇上傷痛不已,偏趕巧這個時候太子受不了毀容又失母的打擊瘋了,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晉王回京奔喪,又在道上丟了。魏侯爺就是有天大的功勞,怕也是要撞到槍口上,丟了身家性命。


  站在人群外圍預備著買「報紙」的一對男女,聽到眾人先說的太子中了邪風毀了容,就曉得這是有人在引導輿論,讓百姓不要往太子害晉王上想,天家嘛……總要做萬民表率的,打折了胳膊藏袖子里,玄武門之變若非在大庭廣眾下死人太多瞞不住,當時百姓們聽說的估么是太子遭遇車禍暴斃身亡,而不是李世民殺兄害弟。


  二龍買了報紙自己看了一份,另一份交給了雲雀,官家的報紙頭版頭條是江南的事,江淮做得不錯,已經初步平定了江南,惠民十策經過和當地士紳的討論談判做了江南版的「改進」,雖說有些變化,但大的方向不變,重要的改革還是推行了下去,士紳們在意的是土地、房產稅起征點之類的,官家真正在意的其實是法權分立和削弱族長權利,關於普及教育雙方的意願是一致的,官與官之間談一談議一議,官員與士紳之間談一談議一議,官員和士子們在報紙上談一談,士子們再與百姓們講清楚,惠民十策本身是好的,只不過在江南有些水土不服,江淮這個年輕人,竟然治了這個病,不得不說能力超強,前途無量。或者說先前的官員私心雜念太重,反而不如他的無欲則鋼。


  八卦消息更關心的是江淮的婚事,有人在江南的「口水報」里講了這樣一個故事,某江南的望族旁枝小康之家有兩姐妹,這家有一個窮姑姑,窮姑姑有個窮書生兒子,兩姐妹的父親對自己的妹妹極好,經常接濟,對窮書生外甥也極看重,出錢資助他讀書,又欲將與外甥同齡的大女兒許配給他,誰知大女兒瞧不上窮表哥不肯嫁,在家裡又哭又鬧,二女兒這個時候站出來,同意嫁表哥,後來表哥中了狀元,消息傳回了江南,大女兒又不高興了,說是當初與表哥議親的是她……


  故事講的生動極了,大女兒當時是說了什麼什麼瞧不起表哥的話,小女兒站出來的時候說得話又是多麼大義凜然,都有生動的描述,好似寫故事的人當時就在場一樣。


  故事說的是前朝的事,可天下誰又不知江淮出身寒微全靠舅舅資助才得已完成學業高中狀元的事呢?這一聯想就不得了了,圍在一起嘖嘖稱奇。


  二龍與雲雀互視一眼,搖頭哂笑,天下人現在都在議論江淮,誰在意晉王到底哪兒去了呢?至於良弓縣主?她不是應該在宮裡嗎?


  想要從報紙上知道京里出了什麼大事,顯是不可能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華麗的馬車停了下來,一個戴著幃帽的侍女走到兩人近前,「可是殿下和二姑娘回來了?」她福了一福之後,小聲說道。


  「是。」雲雀瞧了瞧馬車上的暗記,是姐姐的馬車。


  「請二位上車。」


  二龍先登上了馬車,雲雀也上了車,這些天他們買來伺候他們的車夫、丫鬟、婆子等全傻在了那裡。


  「你們散了吧,身契在車裡的暗格里,那裡還有幾包銀子,各寫著你們的名字,京里不興蓄奴,你們燒了身契,各奔前程吧。」雲雀說完之後,登上了馬車,放下了帘子。


  那些人愣了一下之後,都奔向馬車,在暗格里找到寫著各自名字的小包,撕了身契,抱著銀子互相看著,又看向繁華的京城……各自散去。


  按下這些人不表,卻說二龍和雲雀坐著馬車一路到了京城的東城,沒有直接回舊宮,而是先往葉伯府去了。


  葉伯府側門大開,見了馬車也沒問裡面是什麼人,就直接放他們進了府。


  江南還是百花盛開,京里早已經入了冬,畏寒的葉伯爺穿著紫貂大氅,抱著手爐,坐在紫檀木輪椅上笑眯眯地看著一雙年幼的兒女在外面玩雪。


  見二人來了,笑了起來,「你們來得倒巧,昨個兒我還在說今年京里雪少,晚上就下了一場雪,白日里正好玩雪。」


  「舅舅!」二龍躬身施禮,雲雀施了個福禮。


  「不必拘禮,快各自回房洗洗換身衣裳,你們舅母給你們預備了飯。」


  舅舅還是那個樣子,坐在紫檀木的輪椅上跟坐在桃源村的石頭墩子上一樣,整個人懶洋洋的,看著他們倆個的時候帶著溫暖的笑,好似這兩個人還是當年的小孩子一樣。


  偏偏就是這樣的態度,讓兩人眼窩子里一熱,從離家千里的川蜀一路奔逃,好像就為了有人說這麼一句話,讓他們倆個心定下來似的。


  雲雀由丫鬟領著到了舅舅原先就留給她的院子,院子還是那個模樣,甚至連她忘記在這裡的七巧板都擺在原位,好像她昨天剛走似的。


  衣裳是現成的,京里的風氣變了些,齊胸裙變成了高腰裙,裙子系在胸下,鳳尾百褶裙顯得胸更豐滿,腰肢更細,冬天裡的衣裳料子只是略厚,不似原來時興皮裙,京里富貴人家多半學著宮裡安了地龍,屋裡暖得很,穿不得太厚重的衣裳。


  髮髻也時興梳高,拿素銀點翠冠箍了,又插戴通草白花。


  臨出門的時候丫鬟又伺侯她穿上了寶藍高筒厚底棉皮靴和白狐腋皮裡子雪花呢面子的拖地斗篷。


  穿戴好之後,她隨著丫鬟往正院走,穿過月亮門,丫鬟忽地往左邊的抄手游廊走去,她愣了一下,跟了過去,只見一間屋子裡舅舅盤腿坐在炕上喝茶。


  「舅舅。」


  「你一路辛苦了。」


  「舅舅在京里也辛苦了。」


  「殿下是什麼心思?」


  「不爭就得死,他不想死。」


  「有這樣的心思就好……他與大龍,本就是他更合適坐在那個位子上一些。」


  「舅舅,諦聽司……」


  「已經沒有諦聽司了,陛下聽說了你們遇上的事再加上江南的事,諦聽司被放棄了。」


  「那……」


  「我也退了。」葉伯爺笑了笑,「現在是滕鯤鵬在收攏諦聽司里可靠的人。」


  「那陛下的意思是……」


  「別起爐灶。」


  「錦衣衛呢?」


  「老樣子。」葉伯爺又笑了。


  所謂解散的未必真解散了,老樣子的未必真是老樣子,京里的事就是這樣複雜。


  「我姐姐呢?」


  「她在學佛。」


  「呃?」


  「學佛讓人心靜啊,畢竟年後黃勵誠就要回京了,到時候該讓他們完婚了。」


  年後……雲雀聽舅舅說年後,這才意識到這一年……又快要過去了。


  「走吧,你推我吃飯去,你舅媽親手擀了麵條,對了唐務庸回來了。」


  「呃……」雲雀差點兒忘了了唐務庸……


  「他跟侯家的苑兒訂了親,再過兩個月就成親。」


  苑兒……雲雀想了想才想起她,像是上輩子的事一樣。


  「他三年後是要應考了吧?」


  「是啊,聽說他預備著考明法科。」


  「哦。」


  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慢悠悠地到了正院花廳,二龍已經落坐,正在和唐務庸說些什麼,見葉伯爺來了,連忙起身。


  「不必了,你現在貴為晉王,按規矩該是我行禮才是,你不必這般處處規矩,怪沒意思的。」葉伯爺笑道。


  「父皇早年就曾說過,在叔伯長輩們面前,沒有什麼太子,更沒有什麼晉王。」


  葉伯爺哈哈大笑,坐到了主人位,李氏帶著幾個丫鬟進了屋,親自將熱麵條端到桌前面前,雲雀起身一碗一碗接過麵條,一個一個的分給在坐眾人。


  「這是家宴,你不必忙活了,坐吧。」葉伯爺說道,李氏坐到了葉伯爺旁邊。


  席間葉伯爺什麼也沒說,好似雲雀和二龍是來他家吃頓便飯的一般,用罷了飯,他擦了擦嘴,「按說本該多留你們一會兒,但這會子宮裡怕也聽說你們回來了,回去吧,別讓皇上等急了。」


  二龍站起身,長輯到地,雖然只是一頓飯,除了讓兩人吃飽穿暖之外,也告訴京里的眾人,雖然雷侯爺不在家,聞家不敢說話,但是——葉伯府和他身後的那些人,是站在晉王一邊的,一切牛鬼蛇神且小心些,作惡之前先惦量惦量,自己有沒有短處捏在葉逢春的手心兒里,自己身邊有沒有葉逢春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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