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變
魏孝賢一貫是極得女人喜歡的,不止葉氏被他哄得歡笑連連,就習慣了控制自己表情的同福臉上也帶著笑。
「大姑娘來了。」丫鬟的一聲通報,總算讓屋裡的人停了笑聲,魏孝賢站了起來,一屋子的人都看向門。
只聽得環佩叮噹,門帘子掀起,穿著白底綉大紅纏枝牡丹對襟收腰襖,淺金緙絲銀鼠披風,頭梳飛仙髻的雲鳳笑吟吟地走了進來。
「我聽著這屋子裡的笑聲,就曉得是魏家弟弟來了。」
她進得屋來,盈盈下拜,葉氏趕緊免了她的禮,拉著她坐到自己跟前來。
「大姐姐一向可好。」魏孝賢向她行禮,桃源一系的孩子不分彼此,只論大小,相遇了都是自家兄弟姐妹的禮儀規矩。
「我很好,不知魏伯娘可好?」
「我母親身子很好。」
「你們倆個,本是親兄弟姐妹一樣在一處長大的,怎麼大了大了生份客氣了起來?」葉氏笑道。
「娘……」雲鳳看了母親一眼。
「好了,我不說了,孝賢是來辭行的。」
「辭行?」雲鳳瞧著魏孝賢,「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北邊。」
「哦?不是去南邊魏伯父那裡嗎?」上一世,魏孝賢就是去了南邊他父親那裡。
「不去。」魏孝賢搖了搖頭,「去我父親那裡和在京里有什麼差別,他總說我是個嬌子,我偏要做些事給他瞧瞧,眼下西北正是用人之際,大丈夫當有所作為。」
「哦?」雲鳳挑了挑眉,魏孝賢這小子論腦子和能力絕對不在眼下風頭正勁的史琰之下,只是他性子憊懶只貪享受不求上進得過且過,這次怎麼主動去北邊吃苦了?
要知道今冬京里若說是冷,西北就是酷寒了,滴水成冰,呵氣成霜,燒得滾開的水隔一刻鐘再喝就是涼水了,再怎麼厚實的衣裳也只能抵擋一時,就算京里不停地往那邊運東西,那邊傳來的戰損依舊七成是凍傷。據那邊回來的人說,巡邏的時候要不停的走,不能停下來,更不能睡著,曾經有一個七人的小隊躲起來避風偷懶,第二天早晨被發現時已經全部凍死。
南邊則是繁花似錦膏梁之地,他身為統帥的兒子,過得日子怕是比在京里還要好。
「大姐姐這回是小看我了。」魏孝賢笑道,「姐姐可聽說過不鳴則矣一鳴驚人?」
「如此我便等著你一鳴驚人。」雲鳳笑道。
「他這回來啊,是想問問咱們有沒有信啊,東西啊往北邊捎,他後日就走了。」
「自是有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明個兒我把東西預備齊了,勞煩你走一趟便是了。」
「我這裡也是這般,本來是預備著交給半旬之後兵部離京的王將軍的,你說要走自然是托給你更妥當,只是要再收攏預備一番。」葉氏說道。
葉氏又留魏孝賢吃了頓飯,這才送他走了,待他走之後,葉氏拉了拉女兒,「你覺得他人品如何?」
「他?」
「雖說比你小,但性子好,必定會聽你的話……你魏伯娘又不善家務,你嫁過去就是掌家的夫人……」
「娘,你胡說什麼啊。」
「又不是讓你立時就嫁他……聽說他也花得很,這次去西北也不知是真心還是一時興緻,我是說他若是在西北真有建樹,你嫁他不虧。」
「娘……」雲鳳搖了搖頭,「他中意的是雲雀。」
「啥?雲雀?」葉氏想了想……「不成!雲雀降不住他……他花頭多……不行……」
「哦……」雲鳳拉長了音……
「你又哦什麼……」
「我算是曉得了,娘說起來是一碗水端平,實則嘛是偏心妹妹,怎麼我能嫁他,妹妹就嫁不得了?」
「我是說你妹妹不及你有心眼,他在外面胡搞亂搞口花心花你能有手段降住他,你妹妹脾氣倔……」
「你啊,還是偏心。」雲鳳笑道。
「你這鬼丫頭!我把一顆心攪爛了揉碎了給你們姐弟三個嚼了,你們也有話說!」葉氏狠狠地戳女兒額頭,說罷又嘆了口氣,「也不知雲雀在宮裡如何了……」
聞皇后從茶盞與衣裳的縫隙中瞧著淡定自若地坐在那裡的雲雀,這丫頭心夠狠也夠毒的,勾引得二龍為了她神魂顛倒,兩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私逃幽會,又一香爐砸得蘭丫頭昏迷不醒,倒似個沒事人似的……
自己真是養虎為患啊……現在她越發的碰不得了……聞皇后的目光移向皇上新送給雲雀的郭女史,這個郭女史是皇上的心腹之一,有她在……自己除非想和皇上撕破臉,否則不能動雲雀分毫。
雲雀發現了她看向郭女史的目光,郭女史生得很普通,臉上除了宮人特有的制式化笑容沒有什麼表情,據說前朝宮裡最有權勢的女人不是皇后也不是太后,而是這些尚宮,女史,他們甚至能密謀害死皇后而不負任何責任。
本朝……聞皇后雖對後宮有絕對的掌控權,宮中的女官們顯然並不是全都買她的帳。
「不知蘭公主身子如何了?」雲雀問終於放下茶杯的聞皇后。
「太醫說她受了驚嚇,脈相不好,怕是要慢慢調養才能醒……倒是有個醫女說是得了癔症……身子沒病,只是起不來。」
哪位醫女啊這是?神助功啊!「癔症?」
「是啊,她說你做得對呢,若非你當機立斷打暈了她,蘭兒怕是要瘋得厲害了。」
「哦?」
「我倒是覺得她不像癔症,倒像是鬼上身,你們這些小孩子啊,只知道玩,不知道前朝良王素無德行,那別館是他養丫頭小子玩賞的所在,一年到頭不知道要拖出去多少屍首,如今就算老二翻蓋了新屋,冤魂卻仍在……」
「呀……」雲雀手一抖,似是受了極大驚嚇的樣子,「伯娘,您別說了……我怕……」
「這也怪我,原先我不曉得此事,蘭丫頭出了事才經別人的口打聽出來的……那地方啊……原先就鬧鬼。」
「我怕……」雲雀半真半假地說道,怕鬼嗎?人更可怕!只是她都在這裡重生了,又不得不讓人相信靈魂的存在。
「好了,這宮裡有五靈神護衛著,妖魔鬼怪進不來……」
「那蘭公主……」
「她不醒就是因為那鬼被壓住了啊。」
「伯娘……你……你怎麼曉得的?」
「張天師說的。」
「張,張天師?」
「是啊,龍虎山上的張天師說的,他還說啊,這宮裡有妖氣!」
「妖氣?」
「是啊,他說了,這宮裡的妖是個修行了萬年的老妖,有移山搬海之能,只是眼下這妖藏得深,他一時半刻找不著……可他的徒弟說,他知道妖是哪一個,又怕說出來了,那妖惱羞成怒,把宮裡和京城殺得血流成河……」
好吧,現在從穿越宮斗改成魔幻了……
「胡說!」遠遠的只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呵斥聲,穿越帝喬承志大步走了進來,「那個張天師在哪裡?」
「陛下……」聞皇後站了起來迎接他,雲雀也起身施禮。
「我問你,你什麼時候認得什麼張天師的?」
「陛下,這是我的瀛洲,不是你的海清河晏,還請陛下自重。」聞皇后說道,按道理,皇帝也不能不經通報就能皇后的屋裡,更不應該這樣什麼都不說就直接吼人。
「哼!我若再由著你的性子胡亂搞下去,明個兒你八成就要帶著人滿宮的收妖了。」
「陛下您這是何意?我是哪裡得罪了陛下?您若是瞧著我不順眼,只管廢后好了!」
「請陛下熄怒。」雲雀跪了下來,屋裡的宮人更是早就跪了一地。
「別以為朕真的不敢廢后!朕只說一句你可記得武帝時的衛子夫!」喬承志是真怒了,扔下這樣一句話之後,他便轉身走了,像是來的時候一樣忽然。
聞皇后在他走後像是被一陣風颳倒了一樣,跪坐到了地方,武帝時的衛子夫?誰能不記得呢,因莫虛有的巫蠱之罪衛子夫自縊,太子自殺,天子一怒伏屍千里……
雲雀瞧著聞皇后變冷的眼神,心裡想著穿越帝簡直是豬隊友中的豬隊友,可是是什麼事激怒了他呢?僅僅是張天師嗎?
後來雲雀才曉得,南邊已經一直高奏凱歌的討逆大軍吃了大虧,魏侯爺的左軍中了歐陽琢手下的佯敗之計,鑽進了他布上的口袋陣,那天真是陰雨連綿,討逆大軍手裡的火器大部分失零,整整二十萬兵馬全軍覆沒……歐陽琢連下幾城,那些心懷故國的各路勢力得到了鼓勵,又騷動了起來,現在他糾集了號稱百萬熊兵,隱隱有了反攻之勢。
本來已經答應廣陵公主勸降的末帝和廣陵公主一行人,在進京途中也被人劫走了。
喬承志本來是想來聞皇后這裡商議對策的,卻聽見聞皇后在裝神弄鬼的嚇唬雲雀,這才被激怒了。
也無怪他生氣,凡是熟讀史書的人都會知道,那些道士方士簡直是帝王專殺,死在他們手裡的皇帝記錄在策的有十幾位之多,還不算沒記錄在策被記載成病故的,他的宮裡竟然被道士滲透了,由不得喬承志不怒。
雲雀知曉了他憤怒的原因,心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如果她沒猜錯,喬承志會第二次御駕親征,只是這次他會放手讓太子行事嗎?如果不會,他們父子之間會不會矛盾加深?還有聞皇后當時的眼神……這次親征,會是他早亡的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