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九尾狐
宮裡很平靜,宮人們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如往常一般做著自己的事,伺候著自己的主子,主子們也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該約人踏雪尋梅的自會約人,該約在一處打麻將的,依舊是那些個牌搭子,私下裡傳的仍然是越美人承寵一夜就失寵的故事,猜的仍舊是誰是未來的太子妃。
太平靜了……平靜的連宮裡的貓都忘了季節沒有一個敢□□的,總會探頭探腦的各種小動物也沒有了聲息,暗流在平靜中醞釀,萌發,涌動……
雲雀不管外面是真平靜還是假平靜,只過著自己的日子,只不過武陵春里多了個常來常往的客人,二龍總會拿著只雞啊,兔子啊,甚至一袋莫名其妙不知來源無人認識的種子來找雲雀。
「你猜,這是什麼種子?若是猜著了,我輸頓酒宴給你。」喬繼業趴在桌子上,眼睛里閃著少年獨有的光芒。
「我來看看……」雲雀把種子從袋子里倒出來兩顆,種子很大,有一層厚厚的毛衣,一頭尖一頭圓……若是再大兩倍就是……她笑了笑,故意放在鼻翼間聞了聞,又在陽光下看了一會兒,「這個……」
「猜不出來了?」
「你容我想想……」雲雀咬了咬嘴唇,「棉?」
「啊?」二龍略有些惱,「什麼棉?木棉?」
「這個是南邊的棉花種。」
「你怎麼認得這個的。」
「我見過圖。」
「唉呀呀,咱們是一處長大的,我怎麼不知道你知道的那些啊……」喬繼業懊喪地說道,他不知道的是另一個人想的也是同樣的問題。
「說起來,咱們與雲雀是一處長大的,殿下自小與她親近些,除了瘋玩狩獵膽子大些活似個假小子之外,她哪裡學會的種植之術?」外行人覺得拿到種子扔到地上,種出來打出種子就算引種了,雷雲雀無非是僥倖種出了商人從外洋帶回來的西紅柿跟辣椒得了聖上的賞識,又拿到了許多外洋的種子,靠著手下的農把式種植成功,貪天之功。
史琰卻詢問過積年的農把式,也問過南邊的戰俘,曉得雷雲雀並不簡單,她的種子頗有些邪門,從山西的買的種子被拿到山東去種,產量遠不如在山東買的種子,也有老農心疼種子錢依著舊習留種子糧,可第二年種下去收穫卻不如鄰人,第三年就是大大減產,第四年長出來的都不能叫玉米。南邊派人到北方偷過種子引種,結果也是不盡如人意。
這樣邪門的妖術,必是有良師指導,可他無論怎麼查,都查不出雷雲雀身邊有這樣的能人,得到的結果都是這些都是雷雲雀做的。
史琰大大的意外之餘,也開始琢磨,南方人說的雷雲雀是妖孽的事是真的?
當然了,雷家姐妹都很邪門,雷雲鳳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的,除了特別傲些也沒有什麼異常,可仔細查出來卻並非如此……史琰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沉屍於護城河的五個探子就心驚肉跳……那五個人死得一個比一個慘,兇手根本沒打算藏屍,就是示威似的扔在那裡,好像在說,再查下去死的就是你,可他卻不能當著太子的面說雷雲鳳的壞話,只能說雷雲雀太怪。
喬守業點了點頭,史琰不說他只覺得雷雲雀有些怪,但也只是有些怪而已,聽史琰一說越想雷雲雀做得事越邪門,「她從小就怪,只是你與她不熟罷了。」他回想起母親指著二龍在坑上畫的地圖說二丫七個月就不尿床了,會走就自己翻身下炕尿尿了……他們三個出去玩,雖說他是領頭的,二丫頭總有自己的主意,每次還都是對的,他小時候常想二丫頭像個小大人……「難道她……」
「殿下,此事可大可小,不能不慎重啊。」
「唉,總是從小一處長起來的,她自來沒什麼壞心的。」雖說喬守業如今年紀大了,心也大了,總有些這樣那樣的想頭,但從小一處長大的情份總是不同的,二丫頭在他眼裡與親妹妹也不差什麼,再說二丫頭真沒做過什麼危害他的事,甚至幾次幫過他……
「許是我多想吧。」史琰見喬守業不聽勸,心道再繼續說下去只能徒增他的反感,便不再勸。
「家裡人還好吧?」喬守業見史琰神色黯淡,臉色微黃,眼下濃重的黑眼圈,想到史琰的弟弟判了斬監侯出口問道。
「唉……我父親現在回到家裡不是往側室姨娘那裡,便是到我母親那裡罵她不會教子,害他丟臉,見到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我曉得,他是心疼……心裡苦啊……」
「你曉得你父親的苦心就好。」喬守業嘆息了一聲。
「太子,北邊的戰勢如何?」
「軍報還未曾過來,從前面的軍報來看,打得不錯,轟天雷和強弩一出,戎人無還手之力。」
「雷侯爺經此一戰,論功勛怕是只有魏侯爺能與他比肩了。」提到此事史琰心裡就窩火,當初聖上是屬意父親去戍邊的,可父親惦念著南邊繁華,隨聖上南徵得的好處多,北邊苦寒,戎人凶蠻,怕是吃不到羊肉還要惹一身騷,就借口身體不好,舊傷怕寒沒有去,如今看來……雷霆在北邊簡直像是在撿功勞一般。
妹妹昨天還在說,雷霆再立功勛,雷家怕是真的要成京城第一家,人人都在說雷雲鳳九成要一飛衝天做太子妃了。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他抬眼看了一眼喬守業,喬守業一心想要雷雲鳳做太子妃,雷霆立功他應該喜形與色與有榮焉才對,為何笑容中透著幾分無奈?
是了,所謂功高震主,陛下是開國皇帝,留下一群從龍有功的老臣,太子若是有一天榮登大寶,下面站著的是一群說不得打不得碰不得的叔伯,雷霆就是其中之首……現在看他對太子尚算恭敬,可若是做了太子的岳父呢?太子想必也不高興死了親爹,朝廷里又來了個老丈人壓他一頭吧?
史琰忽有些喜意,看來……父親沒能得這天大的功勞,怕會因禍得福呢。
一時興旺哪算興旺,興盛百年才能稱得上是世家……
雲鳳這些日子喜歡起了女紅,從南邊買來了棉花,依著妹妹告訴的法子找匠人彈鬆了,拿木棉布做裡子,密密的縫好,尺寸要准,緊緊的貼身穿了,外面套了皮甲胄才不影響行動,穿起來也舒適。
可她無論怎麼做都覺得不服貼,不是這裡肥了,就是那裡不合適,就算是瞧著好了,也怕到時候穿到人身上有不適之處,又怕那人胖了,又怕那人瘦了。
寫了信去問妹妹,妹妹讓她量好尺寸找人做個木頭的假人,在假人身上裁好尺寸,做好之後套在假人身上,自然服貼。
她紅著臉拿著父親跟那個人的尺寸,讓人做了兩個假人,藏在屋子裡誰也不讓看,裁好了,做成了,看著假人穿上了棉衣,套上了從府庫中尋來的鎧甲威武異常,不由得心微微發顫。
「姑娘……」暖玉小聲在外面叫她。
「何事?」
「陸家的來了。」
「哦。」陸家的原先是雲鳳的丫鬟,被她嫁給了胭脂鋪的掌柜,掌著許多密事,她來了,必有要事。
她收好東西出了暗閣,返身把那裡鎖了,這才掀了帘子出來,「她在何處?」
「奴婢讓她在西暖閣等著。」
「嗯。」
「還有一事。」
「何事?」
「魏公子來了,在夫人處。」
「哦。」自從妹妹進了宮,小魏子來自家來得比往常還要勤,看來這小子還沒死心,依著她的意思,小魏子雖說花心好色些,妹妹卻是能降住他的,兩人在一處琴瑟合鳴未必不是良配,可惜啊……妹妹名聲太盛,依著她對宮裡那兩位的了解,他們八成是寧可妹妹終身不嫁,也不會讓她嫁到別人家裡。
陸家的論外貌只能說是清秀,膚色卻極好,從頭到腳白里透著健康的紅潤,只薄薄在唇上點了胭脂,就似旁人盛妝一般,毫無當年面黃肌瘦跪在路邊插草賣身時的模樣。
她們這些人,連著暖玉,都是雲鳳讓黃勵誠買回來找專人□□的,在府里伺候一段時日,雲鳳品咂人品之後,各有去處。
陸家的能做胭脂鋪的女掌柜自然不止是因為膚色好,也因她忠心,會做事。
「給姑娘請安。」陸家的一直在屋裡站著等她,見她來了福了一福。
「起來吧。」雲鳳坐到了榻上,指了離自己很近的綉墩「你坐。」
「謝姑娘。」陸家的坐了下去。
「有日子沒往你那裡去了,家裡可還好?」
「托姑娘的福,奴婢家裡極好。」
「家裡都好就好,本來你久沒回來,應該讓你和姐妹們親近親近,我與你敘談一番,偏夫人那裡有客,等會兒八成要叫我過去,我們只能長話短說了。」
「奴婢明白。」陸家的看了眼左右,除了暖玉之外再無旁人,「奴婢依著姑娘的吩咐,差人看著那幾具扔到護城河裡的屍首,出面收屍的人瞧著是個無親無故的老頭,細查之下卻與史家頗有些瓜葛。」
「嗯。」她猜也猜出是史家了,「史二傻如何了?」
「他在牢里過得不錯,每天依舊吆五喝六的說早晚會出去……」
「你不妨讓你的線人對他更好些,多問問史家的事。」
「是。」
「還有何事?」僅僅是這點事,一封簡訊就夠了,陸家的不必親自走一趟。
「那個寫手.抄.報的老道士忽地寫起了鬼狐傳,常借著鬼啊,神啊的說事,看的人依舊很多,奴婢卻覺得不妥。」
「哦?」
「他寫了青邱之國有兩種九尾狐,一種白狐出天下太平有聖人出,紅狐出則餓殍千里,偏紅狐能裝成白狐,先施人與恩澤……傳良種於人……后絕天下之種……使天下餓殍……」
雲鳳眉頭皺得死緊……
「還有一事……」
「說!」
「史世子與一位仙風道骨說是張天師第十代傳人的張道士極好,兩人常在一處……奴婢覺得此事在信里說不楚,也覺得未必是什麼事……就是心驚肉跳……思來想去應當與姑娘說說。」
「我曉得了。」是該心驚肉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