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遇刺
「姐姐,你上輩子嫁給了他?」二丫忽然明白了很多事,為什麼姐姐進京之後會無緣無故地討厭大龍,卻對大龍送來的好東西來者不拒,賞給丫鬟也好,送人也好,燒了也好埋了也好,都很平靜地收下,在大龍面前總是很溫柔沉默,背後提起他時卻總有藏不住的怨氣。
只有夫妻才會這樣互相了解又互相怨恨,也只有夫妻最後才會受傷那麼深。
「這一世我不會嫁他。」上輩子?上輩子她從鄉下到京里,又有一個名聲受損的妹妹,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很乖很淑女很溫柔,改變別人對她的看法,在十六歲的時候她已經是名滿京城的美女、才女、淑女了,人常道她的性情溫婉不與人爭,儀態端芳人品貴重。
那個時候她覺得大龍喜愛她的心,跟她喜愛大龍的心是一樣的,百轉千回一腔柔情盡付與了他。
後來呢?
大龍從來都不明白,女人會嫉妒是因為她心裡看重那個男人,女人會使小性子是想要得到男人的注意,女人有時候嘴裡說的是一心裡想的是二是覺得我們既然這麼好,你應該懂我。女人不解釋是覺得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可惜她錯了,她全錯了,她錯把男人的海誓山盟當成了真話,錯把政治婚姻當成了平民百姓的婚姻,幸虧她醒悟得很早,開始藏起自己的感情,變成他心中賢良的太子妃、皇后,為了他做盡了他這位「賢良仁弱」的太子、皇帝不會做的事,可他又開始嫌她為了替他鋪路做惡人滿手血腥了。
漸行漸遠,越來越冷,越來越淡,她臨死前兒子問她恨過父親嗎?她說不恨。她對他已經連恨的感覺都沒有了。
說來好笑,這輩子她若是嫁他,不用費什麼心思就能成為他心中知己,玩弄他於鼓掌之間。
「姐姐,你還想再嫁他?」
「不想了。」已經吃過一次狗屎了,難道再吃一次?
「那你為什麼還要……」她也是女人,雖然實戰經驗約等於零,但也知道一個女人想要撩一個男人時是什麼表現,姐姐方才分明一直在撩大龍。
「我想要讓他做不成皇帝。」
「什麼?」
「他那樣的人,與國有害。」他廢除的豈止是胸衣一項仁政,□□惠民十策,被他廢了九策半,士人歡呼雀躍,百姓民生日艱——深宮裡的她本不清楚這些,妹妹回到京城與她深談,痛斥新皇愚頓被文人士子玩弄,告訴她一個天大的秘密,改變了她的看法。他們夫妻最後矛盾激化不是因為郭玥而是因為政見。她看見了民亂漸起,看見了□□開創的國家由欣欣向榮到一灘死水……
「姐姐……」
「皇上回京,你就明白了。」雲鳳說道,她看向窗外,烈日當空,碧空如洗,風中卻帶著一絲涼意——秋天又來了呢。
宮人跪在地上,將聞皇后的纖纖素手浸入玫瑰牛奶水中,當水浸過手背時,慢慢揉捏手上的每一寸皮膚,一刻鐘之後,聞皇后將手抬起,宮人用軟布巾包著手,只沾不擦,連換十個布巾,手才算凈完。
「娘娘,您的指甲要修嗎?」
「嗯,修一修吧。」聞皇后道。她的小姆指指甲已經留到三寸長了,餘下的通通不留。
負責剪指甲的宮人端著紅漆盒過來,漆盒打開裡面有剪刀、銼子等等一整套十餘件銅鎏金的「指甲養護套裝」。
宮人跪在地上仔細利落地修剪完她的指甲,又厚厚地在她手上抹了海龍膏(鯨魚脂肪跟各種香料做成的護手霜),拿一層夾薄棉的布包了她的手,這才退開。
因是桃源村出身,聞皇后一直覺得自己沾過無數陽春水,做過各種粗活的手不夠細滑,每次晚上凈過手修過指甲之後都要這樣抹海龍膏,等到兩刻鐘后再重新洗手,塗蔻丹,才算完成整個手部保養。
每天的這個時候鳳儀殿都靜極了,沒人拿宮務俗事來打擾聞皇后,只有遠處的絲竹聲聲,彈奏著聞皇后最喜歡的樂曲。
「啪。」一個什麼東西掉了下來,在這樣安靜的環境里像炸雷一樣刺耳。
聞皇后睜開了半閉的眼睛,看向遠處,只見二龍在殿外一臉窘迫地盯著地上的一樣竹子做得小玩意兒。
「是你啊,過來吧。」聞皇后看大龍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期待、驕傲,看二龍的時候則滿滿的是寵溺了。
「母后。」二龍跑了過去,「母后您睡醒了?」他趴在聞皇后的榻前,笑得眼睛彎彎若月牙,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身後若是有尾巴肯定也是拚命的搖的。
「我本來就沒睡。」聞皇后揉了揉小兒子的頭髮,「幾時回宮的?可吃過了飯?」
「您怎麼曉得我出去了?」
「這個。」聞皇后指著二龍方才掉到地上的竹筒笑道。
「母后……」
「怎麼,母后眼拙看錯了?這竹筒是咱們宮裡造辦處出的?造辦處那幫人越來越憊懶了,這竹筒雕工似三歲的孩童一般,竟拿來給晉王用……我讓季尚宮去罵他們。」
「這竹筒是我在路邊買的,很是古拙雅緻。」
「我倒沒瞧出來雅緻,只瞧出了拙。」
「母后。」二龍扭著身子不依,「您也不猜猜這竹筒里是什麼……」
「是什麼?」
「是黑星星。」
「嗯?」
「兒子與大哥一同去無香庵給母后祈福,回來的路上瞧見了一叢黑星星,就下了馬親手摘了,又用路邊水井水洗了,到城裡的時候怕捂壞了就買了竹筒盛好送來給母后。」
「真的?」聞皇后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摸著兒子的臉蛋喜歡得不行,「我兒子真辛苦啊。」
「是啊,兒子一星半點都未曾假手他人,全都是自己做的。」
「好孩子,真是有心了!」
「娘,您嘗嘗這黑星星,跟咱們在桃源村裡吃的一不一樣?」二龍乾脆叫起了娘。
「乖啊,娘不愛吃這東西,你自己吃吧。」
「娘分明是愛吃的,因我愛吃所以才說不愛吃。」
「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你跟葉姑姑聊天時她說的。」
「你啊……這種小事還記在心上。」聞皇后摟著兒子道,兒子現在已經比她高出了很多,臉上雖帶著稚氣但已經是小小少年了,只是……無香庵……痴兒啊……竟還沒有忘了那個死丫頭,狐狸精,果然好手段!我的兒,我絕不會讓那隻狐狸精敗壞了你!賤人,你以為你不回家躲在無香庵里就會沒事了嗎?呵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二丫頭在床榻上輾轉反惻,姐姐已經離開尼庵回家了,母親這陣子身體不是很好,姐姐要照顧家裡,上輩子是怎麼過的?她這個做妹妹的有沒有幫助過姐姐?姐姐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旁人可能覺得一個女人精明厲害看透世情,可彪悍可嫵媚可撩人可殺人很可愛很強大,誰會懂這背後經歷過多少苦痛磨難,在父母懷裡無憂無慮長大的孩子,是不會像她一樣懂得看別人的臉色,懂得從旁人的隻言片語里分析出背後的目的,懂得誰有不如自己有,拚命奮鬥開創屬於自己的東西讓自己能腳踏實地的活下去的。姐姐呢?姐姐是怎麼磨才磨成這樣的?她前世是不是做了傷害姐姐的事?這一世是不是在繼續傷害姐姐?她不肯回家是不是太任性了些?可她真的怕啊,穿越帝、父親都不在家,聞皇后在京里一手遮天,她怕連累家人啊……也怕被人揭穿她離開京城不是為了和尚的一句話躲災,而是曉得了聞皇后的所做所為有意逃跑啊。
她現在總算明白了那些逃犯的心情,身體雖是自由的,每一天過的都像是在坐牢。
「二姑娘。」杜娟小聲地喚她。
「呃?」
「噓。」杜娟走了她的床畔,「上面有動靜。」她指了指房頂。
「不是老鼠?」二丫頭也聽見了房頂西西索索的聲音,精舍鋪的是苫草,不是瓦片,優點是保暖,看起來古雅,缺點是很能隱藏腳步聲。
「不知道,奴婢害怕。」
二丫頭坐了起來,披上了床邊的披風,悄悄摸出了藏在枕邊的一把匕首。
「姑娘……」杜娟恐懼地瞧著寒光閃閃的匕首,「您什麼時候……」
「一直有,沒讓你們看見罷了。」二丫頭握緊了匕首,匕首小巧鋒利容易掌握,很適合女孩子使用。
「奴婢去把燈點亮。」
「不成!」二丫頭制止了杜娟,「你不要說話,慢慢地開門出去,叫醒外間的雨絲跟綠萼。」
「可是……奴婢看不見。」
二丫頭瞧了瞧外面水銀泄地一樣的月光……和室內可見明顯輪廓的傢俱,杜娟夜肓症……「回去多吃點羊肝。」
「啥?」杜娟不明白為幹什麼自家姑娘會說讓她多吃羊奸。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掠上了房頂,房頂上忽然傳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腳步聲也漸漸沉重了起來,精舍的頂棚是用木條綳了糨布又糊了高麗紙的,幾聲巨大的鎮動之後有了細細的裂縫,灰塵順著裂縫了下來。
「誰……」杜娟緊緊握住二丫頭的手。
「咱們的人。」會跟刺客交手的,只會是站在她這一邊的人吧,「啊!杜娟!有刺客!」她大聲地喊道。
杜娟被她嚇了一跳,「姑娘……」
「假裝剛醒,你也叫。」房頂吵成那樣,她們不出聲才會被認為是已經醒了在假裝吧。
這個時候住在外屋的雨絲和綠萼也推開門跑了進來。「姑娘!」
「別怕,我們四個人在一處,等一會兒就沒事了。」二丫頭話音剛落,遠處的房舍間站起了五名拿著弓箭的射手,一陣帶著火的箭雨射向精舍。
那五個人雖然剛射完箭就因為曝露了位置被錦衣衛亂箭射死,精舍的苫草已經被點燃了。
「出去。」這個時候就算明知道對方肯定在外面有埋伏也只有出去了,否則只有葬身火海。
她們主僕四個顧不得衣裳整不整齊了,推開了後窗跳了出去,果然她們一出現,就有另一波箭手出現,這一波箭手目標很明確,所有的箭都射向了二丫頭,正在房頂與刺客纏鬥的滕鯤鵬飛身躍下,飛魚刀飛舞揮開箭手的第一波攻擊,那邊錦衣衛一樣過去砍殺箭手,另兩位高手躍上房頂與那個刺客斗在一起。
二丫頭瞧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偉岸的背影心道大哥你只要這麼man下去,你就是基我也願意做同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