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速之客
二丫頭坐在榻上瞧著姐姐在丫鬟的幫助下摘釵環,脫衣,換寢衣,忽然發現一件很奇怪的東西——「姐姐,你穿得那是什麼?」
雲鳳低頭瞧見妹妹盯著自己穿的胸衣瞧,「這是宮裡傳出來的新式珂子,在京里已經興了兩三年了,聖上喜歡天然,曾說美女應……算了,你也不懂,總之你也要學著穿,回頭讓她們替你量了尺寸,做幾件換穿就是了。」
什麼新式珂子啊,分明是現代的胸衣啊!手工版的!而且還有聚攏提升的效果。要不要塞海棉做出波濤洶湧的效果啊。
「這東西是怎麼傳出來的啊。」
「聖上他……四年前……」雲鳳本來想要遮掩一下,瞧著妹妹那好奇的眼神,想著上一世妹妹的種種事迹,算了吧,索性房裡沒外人,她也不裝嫩了,「聖上與京里萬春樓的花魁媚喜交好,送給媚喜的一件大紅金銀線綉蝶戀花的胸衣,據說宮裡的女人早就這麼穿了,媚喜為了顯擺那件衣裳,穿了件齊胸的緋色襦裙,白綾對襟寬袖披風……招搖過市……又把聖上對她說的,為女子者應以天然為美,以豐,胸,細,腰,肥,臀為美,又說女子當如葫蘆,才能多子多福。於是——先是風月場所里興起了這衣裳,后是后宅里的妾室,再後來年輕的婦人、女孩都興起來了,據宮裡的說法,公主們十歲起就穿了,只不過不繡花專用木棉做,也是皇上授意的,還有嬤嬤們說……若是像原來一樣束著……日後於哺,乳不利,於是……」
我艹,穿越帝您真還是為了自己的福利什麼都不顧啊,雖然古人的束胸、裹腳之風對女性身體傷害頗大,穿衣服也確實不好看,但是——二丫頭總覺得怪怪的。好吧,她一定要引種棉花,一定要把棉紡織技術發揚光大,不是純棉的她就不穿,咦……這種絲綢的手感好好啊……
「你摸夠了沒?」雲鳳瞪著果然一點都不害臊的妹妹摸上自己胸,狼,爪道。
「姐姐身材真好啊。」
「滾。」
「嘻嘻嘻嘻!姐姐,我去外面逛,你好好睡哦……那東西睡的時候不要穿啊,肯定勒……」
「滾!」雲鳳撿起了枕頭扔她。
二丫頭飛快地跑走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了替雲鳳關上門。
雲鳳瞧著她,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胸衣,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東西後來被死鬼說成是誨,淫,硬生生地在宮裡禁了,民間卻禁不住,尤其是風月場所,層出不窮花樣翻新……
天下間的事,便是如此……一旦被放縱過,誰還願意被再束縛起來?自己當上了太后,不僅恢復了胸,衣,還暗示某某人不孝詆毀父親,狠狠抹黑了一把某某人,史官估計很頭疼,這一段是記還是不記,要怎麼記……
二丫頭哪裡知道這一件小小的胸,衣,曾經引發過怎樣的爭鬥呢。
尼庵其實是不錯的地方,大雄寶殿與後面尼姑靜修之地,有高約兩米的圍牆擋著,一扇黑漆漆的重約千斤的銅皮柏木門攔著,白日里也只開一道窄窄的小門,平時只許女眷、幼童出入,沒有掌庵主持的手令,三尺以上的男兒不得入內。
今天這一道門卻熱鬧得很,先是魏孝賢進去了,后是一個穿寶藍一個穿大紅衣裳的兩個少年進去了,雖然兩人的隨從留在外面,依舊引起一起議論,人群中有人認得兩人的,悄悄與旁邊的人說了,旁邊的人立時住了嘴,再不敢長篇大論,灰溜溜地走了,沒一會兒香客們都曉得兩位龍子在無香庵。所以所謂的微服出行,不過是騙人騙己,尤其是在京城這個地界,太子雖少出門,晉王卻時常騎馬招搖過市,認得他的並不在少數,認出一個,另一個便好認了,聖上是孤兒出身,真正的孤家寡人,京城裡能讓晉王稱之為兄的,只有那一個人。
二丫頭抬頭瞧著被各種許願紅繩、紙錢、金紙折的果子墜得頭重腳輕的所謂神柳。
她原想著古往今來多少人拜石雕的、銅鑄的、泥塑的、木頭雕的、紙上畫的,還有這地里長的神樹、神石、神土,把自己關於未來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些不能說話不能言語不能說你回去自己努力吧的「物品」上,為了這些發動了多少次戰爭,流了多少鮮血,毀滅了多少文明……
她摸著被無數的撫摸,光滑得看不出樹本身紋路的樹榦,抬頭瞧著神柳上掛著的各種寫滿了寄望的黃紙,忽然頓悟了,其實人……從有了智慧開始,就一直在尋找某種寄託吧,這種寄託不一定非要給人些什麼,只要存在,只要讓人覺得哦,生活不是那麼糟還有希望,那這個東西就可以稱之為「神」。
「二丫頭!」她轉過身,穿著湖綢寶藍祥雲紋對襟秀才服,頭髮緊緊束在黑□□巾中,腰間掛著扇袋香囊等物,一隻手還提著一個漆盒,活脫脫一個街上常見的秀才文士模樣打扮的二龍,向她跑過來。
他們這些男人最近腦子都被雷劈了嗎?還是京里最近流行秀才服?一個個的都扮秀才成癮,偏偏行事還是張揚外放毫無斯文氣,在二丫頭眼裡,這是秀才被黑得最慘的一天。
「你怎麼來了?」這貨也是她想住尼庵不想回家的原因之一,太尼瑪粘人了,別人覺得王妃什麼的超級高大上,一不小心還能混成個皇后神馬的,她覺得超級麻煩,別的不說,一想到二龍是聞皇后那女人肚子里生出來的,她就覺得前七年那些朝夕相處的情誼都蒙上一層黑灰,嫁他更不可能了,聞皇后和她做了婆媳結局肯定是互相掐死對方。偏偏這小子不知中了什麼毒,非要糾纏她,越長大兩個人越沒辦法往「純潔的友誼」方向繼續走下去,感情肯定是有的,他是二龍不是旁人,但是——慢慢拉開彼此的距離,才是兩人間的最佳選擇。
「聽說你遇刺了,我不放心來瞧瞧你。」
二丫頭寬伸直胳膊轉了一圈,「瞧完了嗎?瞧完了就快回宮裡去,這些日子外面不太平,那些個逆賊大勢已去狗急跳牆,連我都有人追殺,想要害你的人怕是更多,你不要總出來胡亂走動。」
「這裡是無香庵,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哪裡那麼容易出事。」
「呵。」二丫頭真不想提醒他之前他還在說她遇刺的事呢。
「聽說滕指揮使當場就砍了那人的腦袋?」
「嗯。」
「血噴得遠不遠?那人被砍了腦袋是當場就死了,還是像牛馬一樣會往前跑兩步?」
「不像牛馬,像大鵝,被砍了頭還能到處亂跑跑很遠很遠直到血噴乾淨了才倒下。」
「真的?」
「真的。」二丫頭很認真地說道。
「那你一定嚇壞了吧。」
「咱們從小打獵,什麼活物沒殺過,翻屍體的時候什麼樣的死人沒見過?有什麼可怕的。」
「不對,你騙我。」二龍說道,「你說謊的時候會先眨左邊的眼睛。」
「什麼?」
「你騙我的,被砍頭的人不會像鵝一樣會跑很久,你也沒有不害怕。」
這貨什麼時候變這麼精?先眨左邊的眼睛?有這麼回事嗎?「胡扯,我都是兩邊眼睛一起眨的,哪有先眨一隻眼睛的。」
「看著是一起眨眼的,仔細看就能看出來你先眨左邊的眼睛。」
「奇奇怪怪的,不與你說了,快要開飯了,我要回去吃飯。」
「尼庵的飯有什麼好吃的,你瞧我帶了什麼好東西給你。」二龍放下手裡的漆盒,拿出裡面的東西,第一層是荷葉粽子雞,第二層是紅燒肉,第三層是百荷魚面,「瞧我,對你好吧。」
二丫頭再怎麼想對二龍橫眉冷對,瞧著這一食盒的東西,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肉啊,好多的肉啊,雖然她的理想是種田,可她的天堂是酒池肉林啊。
「還有這個。」二龍又解下腰間掛著的小葫蘆,「這裡面是葡萄酒哦。」
「這東西不能在這兒吃,你快收起來,咱們回我院里關上門吃。」二丫頭蹲下來,快速幫他收好食盒,自己個兒拎著往自己住得地方盡量自然又快速地往前走。
二龍跟在二丫頭的後面,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呀,咱們不能回你院子。」
「怎麼了?」
「我跟我哥最先到的就是你的院子,守在院子外面的雨絲說你出去了,我就來尋你了,我哥在院子里喝茶,他有話與你姐姐說。」
「什麼?」我的天啊……二丫頭快步向前跑了過去,她雖然不知道姐姐與大龍哥之間有什麼恩怨,但她知道一點,姐姐超級超級討厭大龍哥,以姐姐的性子醒來若是發現大龍哥在……
「小心食盒!」二龍在後面一邊追一邊說道。
「你自己拿著。」二丫頭把食盒放到地上,自顧自向前跑去,跑到自己住得精舍推開門,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姐姐換了身衣裳,重梳了頭髮,來的時候那髮型一大半是假髻,估么著曉得太子來了,沒工夫戴假髻,頭髮快速地挽在一起仿若靈蛇一般梳成了靈蛇髻,摒除了繁複的髮飾,除了固發的髮夾,只有那根作工極精細考就的金蓮釵,穿著蜜合色對襟短襖,蔥綠襦裙,披著緋色披帛,笑吟吟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聽著坐在一旁的大龍高談闊論。
這哪裡像是冤家聚首,分明是小情侶約會啊,難怪大龍情緒高昂,眼睛發亮。
「姐姐……」
「你怎麼喘成這樣,難不成是跑著回來的?」雲鳳站起身,以二丫頭生平聽見的最溫和的語調說道,說罷走到她跟前牽著她的手到大龍面前,「來,還不快給太子請安。」
「給太子請安。」二丫頭身為縣主,遇見太子依舊要跪地磕頭,但因為太子是穿著便裝又不是正式場合,一般的福禮就可以。
「起來吧,那日匆匆一見未曾細細的端祥妹妹,妹妹愈發的標緻了。」大龍笑眯眯地說道。
「是啊,她還長高了不少呢,您瞧瞧,是不是比我還高了?」雲鳳用手比著兩人的身高,實際上是雲鳳略高,加上她愛梳高髻,顯得更高,二丫頭比她略矮,不過成長可期。
「還是你高些。」太子說道。
過了一會兒,二龍拎著食盒一臉囧相出現在院外,進來之後還仄鵒嗣牛母鋈撕屠秩諶詰刈諞淮染瞥勻夂貌豢旎睿就非譜旁品錆痛罅飭餃四睦鏘袷淺鵂遙准一共畈歡啵品鎪坪鹺芰私獯罅看味寄芙疤庖嫉醬罅行巳さ牡胤劍匠;安歡嘈歐罹硬恢卦蟯拇罅蚧崦擠繕璧母嚀咐郟品鍩峋簿駁奶牛夠崾適鋇閆蘭婦洌睦罅絛濾怠
因著身份的原因,她不問政事只問風月,比如御制的瓷器到底是尚儉還是尚繁,樹要怎麼裁才能活,花要怎麼種才開得盛……大龍原來還是個園藝高手,對瓷器的品味也不錯。
二丫頭吃啊吃看啊看,一頓飯吃得極慢,吃完了東西丫鬟們動手收了裝到漆盒裡,打掃乾淨送上香茗,精舍里又是一派佛家盛地的模樣。
「想想在佛門中食肉,吃時香,吃過了還真覺罪過。」雲鳳說道。
「這佛門原是不忌肉的,他們從印度佛國而來,一路上歷經艱險,尤其是吐藩苦寒之地,若不吃肉怕是要餓死在路上,不食肉是大康朝開國始皇帝見國內佛寺太多,青年男女不事生產,這才下了毀佛令,又下令禁食肉。」
「原來如此,太子不說我竟不知這典故。」雲鳳說道。
「這種話原是沒人與閨中女子說的,我也是聽伴讀說了才曉得。」
二丫頭覺得雲鳳原來是知道這個典故的,故意引誘大龍說出來,給大龍發揮炫耀的機會。
吃完了飯,大龍與二龍自是不能久留,很快告辭離開,二龍還在不舍沒與二丫頭多說幾句話,大龍也頗為難捨的樣子,二丫頭卻因兩兄弟的離開鬆了口氣。
「姐姐,你為何……」
「與大龍這般好?」雲鳳冷笑,「傻丫頭,你要記得,對仇人橫眉冷對是下下策,讓他覺得你是生平知己才是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