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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曾誠其人(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山西晉王府一個乳名叫招娣的小姑娘,被做礦工頭目的父親託人送進了晉王府做丫鬟,小姑娘一開始並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家境尚可,雖非小康之家,卻也是溫飽無虞父親卻要送自己到王府做沒根沒蔓人人可欺的洒掃丫頭。


  直到她後來被選到王妃屋裡□□,後來又被賜給了世子妃,這才明白留在家裡她只是礦頭的女兒,最好的歸宿不過是嫁個殷實小地主兒子,在王府里雖是做得伺侯人的活計,在外人眼裡卻是主子多大奴多大。


  因她在主子面前得了體面,父親再不用跟著工人下礦井,自己包了王府名下的個小煤窖日進斗金,家裡也漸漸殷實了起來,弟弟妹妹各個都有了好歸宿。


  二十歲那年,世子妃做主,將她嫁給了門房鄭家的次子鄭二林,轉過年她就生下了兒子鄭大壽,鄭大壽滿了周歲之後,她又回了世子妃身邊伺候,人人都叫她鄭二林家的,她原名的名姓漸漸沒人記得了。當初與她一起伺候世子妃的丫頭芍藥因模樣長得好性子又軟和,被世子妃送給了世子做通房丫頭,在她回府的第二年,難產生下了個姑娘,雖保住了性命,身子骨卻弱得很,養不得孩子,世子妃把那姑娘抱回來養,指派她專門伺候她就成了鄭嬤嬤。


  世子妃給世孫挑長隨小廝,她四下活動串連,想盡千方百計讓自己的兒子鄭大壽也進了府。


  再後來呢?


  鄭嬤嬤閉著眼,那個天真純善的男孩子一天天長大,終於長成了英武少年,幹練青年,然後……


  他忽然渾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想要哭眼睛卻只剩血洞,想要說話舌頭被齊根割掉,想要伸手抱抱自己,雙手被人斬斷,想要奔向自己,雙腳被斬斷,她拚命尖叫著,卻只能眼看著她的寶貝兒子分綳離析只剩下一架白骨!

  她尖叫著醒來,卻見自己躺在自己的屋子裡,那個報了死訊的二姑娘,微笑著瞧著自己。


  「你!你!」


  「嬤嬤如此模樣,想必那鄭大壽果然與嬤嬤有些瓜葛。」


  「郡主呢?郡主呢?」鄭嬤嬤四下尋找郡主。


  「嬤嬤暈了過去,郡主急得六神無主,眼下正在屋裡由秀雲伺候著喝安神湯呢。」


  鄭嬤嬤一把抓住二丫頭的手腕,「你說鄭大壽被千刀萬剮,可是真的?」


  「據那行腳商人說,鄭大壽是在大理最繁華的大街上當眾被千刀萬剮的,據說歐陽琢拿了千年參湯給他吊命,讓他活活挨了不知多少刀,慘嚎了三天三夜才死。不止是他一人,大理人城裡鄉間上萬人前去觀斬,無數人親眼所見,自然是真的。聽說得了被剮的人一塊肉吃了能治哮喘病……那行腳商人還得了……」


  「別!別說了!」鄭嬤嬤渾身發抖,每一塊肉都在抽搐,那是她的兒子,她的心肝,她的命啊!「小王爺!你好狠!你好狠啊!他就算千錯萬錯,千不念萬不念也該念在他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份上,你也該給他一個痛快,萬不該讓他這樣慘死啊!」


  「嬤嬤,那鄭大壽是你的什麼人?」


  「什麼人?他是我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是我的親兒子啊!親兒子!」鄭嬤嬤哭喊道,她喊聲凄冽,眼裡流的不是淚,而是血。


  二丫頭就算對鄭嬤嬤沒有什麼好感,看到她這個樣子仍忍不住有些鼻酸,母親哭兒是世上最疼最可憐的事……


  過了許久,鄭嬤嬤總算緩了過來,「二姑娘,您要老奴做什麼?」


  「這……」


  「老奴現在恨不得飛去雲南,一口一口咬死歐陽琢!歐陽琢!你這心狠手辣的賊!枉廢我一家對你忠心耿耿,你竟這般對我們!」


  「我只要嬤嬤一句話,嬤嬤可知曾誠是誰?」


  鄭嬤嬤聽見她說曾誠,嘴角向上一翹,露出冷笑來,「二姑娘您不問,我也要把那個兩面三刀的閹人供出來!曾誠就是陛下身邊的楊忠國!他與歐陽琢的貼身丫鬟名叫媚娘本是表兄妹,兩人在王府後花園約會的私通,被歐陽琢撞破,歐陽琢不止沒有怪罪他,反而將丫鬟許嫁給了他,讓他帶著媚娘遠走,這件事終究不光彩,知道的人不多,王府的人以為他被歐陽琢打死,媚娘被賣了,只有我兒知道詳情,他又悄悄與我說了。


  前年我在京城,偶然間又遇見了他,他已然做了太監打扮,聽旁邊的人說起,他是陛下身邊的紅人,你現在問起他的名字,又所謂何事?」


  何……何事?穿越帝,你還真是個偽君子,表面上嚴禁太監干政,實際上身邊的太監總管就是諦聽司的高層,這位總管太監還偏偏是歐陽琢的人,這事兒鬧的……


  舅舅現在身中奇毒,解毒之事刻不容緩,將鄭嬤嬤交給了雨絲之後,二丫頭回房打算換衣裳進宮,卻沒想到一個人正在她的房裡等她。


  「姐姐?」


  這些年雲鳳徹底長大了,她偏愛冷中帶艷的打扮,藕荷色綉富貴花開披風將她襯得仿若神仙妃子一般高貴出塵之餘,又透著疏遠。


  二丫頭與她雖是久未得見的姐妹,兩人相見也沒有抱頭痛哭這樣的場面,雲鳳只是微微一笑,「你長大了好多。」


  「姐姐!」二丫頭喊了一聲姐姐,站到姐姐身邊,「您怎麼來了?」


  「你這是急著往哪兒去?可查出了是誰讓舅舅中的毒?」雲鳳說道。


  「我要進宮去見太子,楊忠國是歐陽琢派來的細作……姐姐,你不知情嗎?」


  雲鳳搖了搖頭,楊忠國前世原是陛下身邊一等一的紅人,後來只聽人說他得了急病死了,怎麼死的沒人知情。


  「舅舅中毒的事你也不知道?」


  「舅舅原來並沒有中過毒。」這大約是她提前讓郭家密寶現世惹出來的禍端?前世陛下並未如此急切的「改革」這個詞是陛下說的,沒幾天全國的官員都開始說這個詞了,郭家密寶給了陛下底氣,讓陛下大刀闊斧的做了許多事,也讓陛下提前南征了。她沒想到的是,竟然害了舅舅,這幾日她一直輾轉反惻,開始懷疑念做得到底對不對。


  「打從今個兒起,過去的事你都忘了吧。」郭家密寶提前現世就惹出這麼大的連瑣反應,要是姐姐再做出別的事改變「歷史」,不知道會惹出多大的亂子。


  忘了?那麼多傷那麼多痛,那麼多她現在想起來仍會咬牙切齒的事,就這麼忘了?雲鳳移開目光,忘了……談何容易,「你若是去東宮,最好叫上二龍,他……不是你心中的大龍哥。」


  大龍此人,城府非一般的深,明面上知禮仁慈,甚至有人說他仁弱,內里是個極有心機的人。她還想將楊忠國的私宅告訴二丫頭,想了想又覺得她已經叫黃勵成去過那處私宅,以楊忠國的謹慎,必定會搬走。


  大龍聽完了二丫頭的敘述,沉思許久……


  「大哥!舅舅就是在宮中值房中得毒,若非是楊忠國,誰有這樣的本事在舅舅茶里下毒?你若再不下定決心處置舅舅怕是要挺不過去了。」二龍急得直搓腳,若是以他的性子,早就親自動手拿了楊忠國了。


  「父皇不在宮中,楊忠國又是他留在宮中的心腹手下,若是父皇誤會……」


  「陛下最是聖明,怎麼會因為這樣的事誤會太子?太子!大龍哥!那可是舅舅!舅舅啊!」二丫頭扯住大龍的袖子哀哀苦求,過了這些年,大龍長高了,依舊是白得近乎透明的膚色,連唇色都淡淡的,許是為了顯得穩重,連唇邊的汗毛都慎而且慎地留著。


  他想了很久,「此事……稟過母后……」


  「大龍哥,還是要先抓人。」聞皇后那人心思複雜,知道是她來通報楊忠國是內奸,不定聯想出什麼呢。


  「好吧!來人!去勤政殿請楊忠國!」


  紅樓里說老祖宗房裡伺候的,就算是阿貓阿狗也要敬上三分,這才是大家的規矩。在宮裡這個潛規則比民間還要更甚,尤其是楊忠國這樣在陛下面前得臉的太監,往日太子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時常還會送些「不值錢」的小禮物,再加上太子性子憨厚軟弱,是以楊忠國就算是被太子身邊的侍衛看押了起來,仍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太子,您是不是對老奴有些誤會?老奴雖時常傳信給皇上,也不過是聽從皇上的吩咐,將皇后、太子、兩位皇貴妃,宮中各位娘娘、皇子、公主日常起居之事告知皇上,以免皇上惦念……未曾說過太子半句壞話啊。」他實際的年齡應該不到三十,卻口稱老奴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楊忠國未曾說過壞話辦過壞事,曾誠呢?」


  楊忠國一愣,他沒想到還會聽見這個名字,他眨眨眼,「哦,您是雷家的二姑娘……想必是您家裡那位瘋嬤嬤又認錯人了吧?先前她就拉著雜家的手叫雜家曾誠,雜家看她佑大年紀,又是貴府的人,就未曾與她計較,怎麼……您竟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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