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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顛茄牽機

  昏迷……在現代,昏迷只是一種癥狀而非病症,找到癥結對症下藥,恢復意識者有。深度昏迷甚至是植物人但家人堅持細心照顧,「活」十幾年甚至二十年的也有。


  在古代昏迷卻是「絕症」,沒有鼻飼管可以供給病人飲食,沒有點滴給病人注射營養液,沒有輔助設備監控病人狀態,沒有護理墊沒有紙尿褲沒有導尿管,就算是葉逢春這樣貴為伯爵的病人,也不過是憑著能喂進去的一點參雞湯、米糊吊命,幾個健壯的婆子每天為他隔半個時辰翻次身,舅媽李氏每日親自替他擦身護理,就是這樣,舅舅仍然瘦得仿若骷髏一般,就算沒有問過大夫,二丫頭也知道,在這種情形下舅舅再不醒過來,就是餓也活活餓死了。


  「舅媽,大夫說舅舅是什麼病?」二丫頭含著眼淚問李氏,舅舅對她來講是真正的「父親」,也是兩世以來唯一讓她感受到真正的父愛的人。


  「大夫說他中了顛茄和牽機之毒。」


  「顛茄?牽機?」顛茄……西方著名毒物,看來舶來的不光有玉米、地瓜良中,連顛茄也舶來了。牽機則是本土□□,李後主就是死於牽機毒。無論任何人想要殺舅舅,用兩種□□的其中一種即可,怎麼會用了兩種?

  「據跟著你舅舅的人說,你舅舅發現自己中了牽機毒,抓起一把桌上的顛茄吃了進去,大夫說兩種□□以毒攻毒,暫時保住了你舅舅的性命,只是……若是牽機毒倒有成方能醫治,牽機加上顛茄……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李氏說完,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與葉逢春婚後,先得了一女,如今又身懷六甲,若是葉逢春故去了,就算是堅強如她也覺前路茫茫無所適從。


  「舅媽,你且放寬心,舅舅吉人天相定會逢凶化吉,這次滕指揮使也隨我回京了,他是苦渡大師的高徒,略通醫術,不如讓他替舅舅看一看。」


  「我原就聽說過滕指揮使,只是未得一見,我本已經遣了人快馬到少林去請苦渡大師,如今他的弟子來了,再好不過了。」


  滕鯤鵬聽說裡面請他進去替伯爺診治,進了葉逢春養病的正院西暖閣,見到二丫頭陪著一個三十許人的有孕婦人坐在旁邊,想來這位就是李氏夫人了。


  他躬身施禮過後,與李氏夫人說了幾句,李氏把與二丫頭說的話與他再說了一遍,滕鯤鵬的眉頭皺得死緊,牽機之毒若是少量攝取是有成方可解的,若是有人想要毒害葉逢春下的必然是致死劑量,現在又加上聞所未聞的顛茄毒……


  「待我替伯爺診一診脈。」他坐到葉逢春床畔,接過丫鬟遞過來的熱帕子擦了手,這才替葉逢春診脈,過了許久之後,方才站了起來。


  「怎樣?」二丫頭問道。


  「可否把先前大夫留下的藥方拿來與我一觀?」


  李氏點了點頭,身邊的丫鬟遞過來一張方子,滕鯤鵬看過了方子之後點了點頭,「開方子的大夫是位高手,若是下官用藥也是這般用。」


  「可是舅舅用了這葯,並無起色啊?」二丫頭說道。


  「若非這位大夫用藥得當,伯爺怕是早已故去了,這位大夫的葯暫時保住了伯爺的心脈,這才替伯爺留了一線生機。」


  「少林就沒有解毒的良藥嗎?」


  滕鯤鵬慘然一笑,「世人都傳說少林有什麼大還丹,小還丹,能醫死人活白骨,反正我是沒見過的,更何況牽機毒有成方可治,顛茄之毒聞所未聞,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解。」


  「顛茄……」二丫頭想出一大串的名詞來,前世顛茄片是治胃病的一度非常常見,有個同學的阿姨就曾經吃過三十多顛茄片自殺,送去醫院搶救了回來,同學曾經描述過顛茄毒該怎麼治,她因為迷戀各種美劇啊,小說啊,也聽得很認真,但是……那些都是西醫的治法,這個時代發明那些藥品和治療方案的大夫的祖宗還在樹上趴著呢,顛茄毒……無解,「這又該如何是好。」


  「下官曾聽聞諦……某司有位用毒高手,若是請他來……」


  舅舅的病本就與某司有關,怎麼又要牽扯到某司?「不成!若是他包藏禍心……」


  「縣主,下官講句不該講的話,伯爺現在的情形,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翻譯過來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二丫頭心中一涼,轉頭看向舅媽,李氏聽到某司有位用毒高手時,表情也極為複雜,舅媽顯然是知道舅舅的身份,也知道他是如何用毒的。


  「舅舅病成這樣,某司都不聞不問……」


  「縣主此言差矣。」一直站在舅媽身邊的一位頭梳得光光的戴了一朵金花的婆婆忽然開口道。


  「你是……」


  「葉首座中毒之後,我司亦是日夜憂心,只是那位用毒高手,在葉首座中毒之後,忽然失蹤下落不明,我司已然將京城周邊挖地三尺仍找不到她的下落。」


  內奸……看來不挖出內奸,是找不到那位用毒高手的,二丫頭抬頭看向窗外,只見窗外槐樹下,晉王正在無聊地踢槐樹玩,還是個孩子啊……對世上的紛繁複雜毫不知情。


  「太子又是怎麼說的?」


  「太子派了太醫院最擅解毒的孔太醫替伯爺診治,寫奏摺將伯爺中毒之事告知了皇上,又張榜在京中遍尋名醫替伯爺解毒,只是京中名醫,擅解毒者不過三、四名,得知孔太醫都束手無策之後,不要說揭榜,連伯爵府下帖子請他們來,他們都不肯來。」


  解毒本來就是偏門,一般的大夫也就是能解一下某某人使小性兒自殺,某某人誤食了鼠藥,某某人謀害親夫下毒之類的常見毒,而且十人裡面能治活一個就算神醫了,要說最會用毒,解毒的大夫,必定是在宮中,在江湖,在諜報部門。


  現在宮中,江湖已然束手無策,只有求助最會用毒也最會解毒的部門了……


  「舅媽,舅舅的書房在哪裡?」


  「雀兒,你問這個做什麼?」李氏疑惑地問道。


  「我喜歡看書,舅舅常在書頁里夾些小謎語讓我猜,若是猜中了,舅舅必定有獎勵。」二丫頭說了句全不相干的話。


  李氏本就是個玲瓏人,只因憂心葉逢春的病情才一時未能猜度到二丫頭的心思,見二丫頭這般說了,立時就明白了,「你舅舅在二門外有一外書房,平素會友與清客清談都在那裡,在內宅還有一內書房,就在東跨院,……你若是想要看書,就去內書房吧,劉媽,你帶著二姑娘去一趟,二姑娘不比旁人,府中無處不可去,你們只需遠遠的護著不得打擾。」


  一個頭髮有些花白的婆子走了過來,依言帶著二丫頭離去,那個自稱是諦聽司的人的嬤嬤將頭扭了過去看向窗外,假裝一切都沒發生。


  二龍見二丫頭出來了,眼前一亮,「你可算是出來了……」


  「還是怕見病人?」二丫頭側頭問他。


  「不是怕見病人,是我有方性,怕害到舅舅。」二龍實在是個倒霉孩子,除了怕*之外,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毛病,比如不能見病人,尋常的病人他探望了能變成重症,他探望的重症病人,沒有活過三更的。這件事久經考驗,無一例外。聖上南征,他想要跟著去,本來不迷信的聖上想了想還是讓這倒霉孩子留京吧,帶他去那些將領怕要造反。


  「迷信迷信,你這輩子曾見過幾個病人?」


  「十個總有了……唉呀,不提了,舅舅身子如何?滕指揮使可有良方?」


  「沒有。」


  「真的只有等苦渡大師親至嗎?」


  「師父近些年身子骨不如從前了,怕經不得舟車勞頓,京城離嵩山千里之遙,怕是一時半刻……」滕鯤鵬沒說的是苦渡大師年輕的時候研究的是奇門遁甲兵書戰陣,歧黃之術本是略通,人到中年開始研習延年益壽之策,一般的病症當然會診治,對毒物卻並未下功夫,滕鯤鵬會解毒,是因為他身在公門,經多見廣,自己頗看了些書也請教被捕看押的用毒高手,論解毒苦渡遠不如他。宮裡的那位孔太醫,想來也是秘密供奉,皇室專用的用毒、解毒高手,從方子來看,水平著實不低了。


  「唉!該死的南朝探子!依我的性子,真恨不得把他們一個個殺光才好。」


  「外面那邊多人,你能認出哪個是南朝探子哪個是平民百姓?」二丫頭問他。


  「這……」


  「我不與你說了,天不早了,你早些回宮吧。」舊友相見理當把酒當歌,可眼下舅舅這般情形,二丫頭實在沒有跟二龍敘舊的心思。


  「天還早呢……」二龍說完又把下面的話咽下了,他再怎麼沒心沒肺,葉逢春這個舅舅對他來講也是極要緊的,「你們都是有心的,就我是沒心的,舅舅病成這樣也不知道傷心難過,回宮就回宮,盼星星盼月亮數著日子盼著你回來,算是白盼了!」他說完轉身跑了,留下淡定異常的王書君,向二丫頭施了一禮,這才離開。


  二丫頭也沒有追他,而是帶著滕鯤鵬到往東跨院走,「本來你這個外男是不能在內宅亂走的,然而事急從權,你且緊跟著我。」


  就算民風再怎麼開放,上層社會的內宅還是保留著森嚴規矩的,丫鬟們見良弓縣主帶著一個錦衣衛往東跨院去了,都依著規矩施禮低頭,就算對穿著飛魚服更顯俊美挺撥的滕鯤鵬頗為驚艷,仍不敢抬頭多看,只是在他們走過這后,互視一眼小聲議論。


  跨過寶瓶門就是東跨院,南向的屋子窗明几淨,隔著大塊的透明玻璃窗,能看見靠窗的書桌上擺著筆墨紙硯跟一本沒看完的書。


  守院子的是個二十幾歲長相清秀做丫鬟打扮的女子,見到二丫頭先是一愣,正要攔著,李氏派來的婆子過去比劃了幾下,丫鬟過去開了門,那婆子施了一禮,「二姑娘,這位是守著書房的麻姑娘,她天生聾啞不懂規矩,請您不要見怪。」


  守書房的丫鬟是聾啞的,內書房果然有極機密的東西。


  「二姑娘,您且放心,伯爵府上下,心裡只有伯爺,就是那位金花嬤嬤,也是同樣的。」


  舅舅不愧是間諜頭子,連這樣一位不起眼的老嬤嬤,都一副極懂的模樣,二丫頭進了書房,書房裡面整整一面牆擺的都是書,她走了一圈,又翻看了一眼書桌上沒看完的那本書,那是一本寫南方風土人情的遊記,翻開的部分說的是四川,舅舅顯然是在替皇上謀划攻打四川的事……


  她又四處走動看看,時不時的摸一摸花瓶啊,看著經常被摸的書啊,燭台啊什麼的,在摸到書柜上的一個銅螭龍時,咯吱……整面書櫃從兩邊分開了,露出一道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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