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生活大爆炸》，那個斐特朗教授簡直就是裡面又宅又天才的瘋狂科學家。逮到我這個小白鼠，眼睛放著光，激情澎湃熱火朝天的投入其中，我生怕他太過激動，一個控制不住把我整個人都改造咯。
在安妮再三的保證下，我被安上了微型裝置。有點類似於牙套的小東西，不影響進食。晚上摘下來用牙刷清潔一下，簡單方便，真不像是高科技。
可是後續的調試過程卻用了整整一晚上的時間。我還不能打瞌睡，要一直仰著頭張著嘴。我感覺我把一輩子的口水都流光了。
當我發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我和安妮都愣住了，因為太像普通人的聲音了。怎麼說呢，其實我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發出的聲音可能是鐘樓怪人那般難聽沙啞，或者就像機器人，一板一眼帶點金屬音色。可是結果卻出乎想象。
斐特朗忙了一宿，髮絲凌亂，可是眼睛卻亮晶晶的。他對我的音色聲線很滿意，陶醉於自己的作品不能自拔。還讓我給他唱歌。
我唱了一首閃閃的紅星，他聽著眼睛都笑沒了，直拍巴掌。
我也很滿意，雖然沒有我自己的聲音聽著舒服，但是也算飽滿圓潤，銜接自然，一點也聽不出有外力的介入。
我心情一激動，就犯了暴發戶常犯的毛病，我問他多少錢？
斐特朗望向安妮，用英文說：「受試者的津貼，你們國家是怎麼規定補償的？」
安妮趕緊說：「沒有沒有，她是義務志願者。」然後瞪了我一眼，說：「在國外，都是機構或者擁有資質的個人給志願者費用。」
後來斐特朗又囑咐了我一些注意事項，並說他在國內的這段時間我都可以無償擁有這個裝置。我感到心滿意足。
下午五點之約，我顯得沒那麼糾結忐忑了。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女神交談。雖然不知道要談什麼。
從安妮醫院出來，小王的車也到了，他開著車載著我們去吃東西。
「坐擁上億資產，麾下戰士三千，你也是女神啊周總，你要高傲要自信，要讓女神知道你也看透了她的把戲，與她正面交鋒！」小王一邊開車一邊高談闊論：「對了，把你在談判桌上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氣勢拿出來！與她杠正面！」
「杠你個頭啊！」安妮語氣不善：「聲音是變了，但是聲音組成不光是音色聲線，還有語氣，已經成為習慣的用詞和停頓、感嘆助詞等等等等，這些都需要注意。好在你和安陌薰不熟，僅有的兩次交談也不是話家常，基本沒說過幾句話。但我提醒你，安陌薰很聰明，你還是盡量少說話，甚至不說話。大不了讓她以為你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要暴露太多，免得露出馬腳。」
我深以為然，點頭道：「我知道了。」
小王嘿嘿笑道：「這個聲音也還不錯，但沒你原來的聲音有磁性。覺得普通很多。」
「畢竟不是正常的聲音，是加工過的。不過已經比預期好太多了，是吧周小舟？」
我沒回答，因為我已經睡著了。
我已經堅持了近一個月睡四個小時不到，又是接連兩宿沒睡，現在放下一塊兒心病，隨之而來的是暫時的放鬆與安寧。可我內心深處還是惴惴不安著，我怕和女神杠正面，我更怕我又重蹈覆轍，感情用事，沒辦法把她當做敵人來看待，令大家的努力付諸東流，對我失望。
就這樣迷迷糊糊吃了飯，去了機場。
安妮和小王把我送到安檢口才走。
「你是我的女神。相信自己。」小王難得認真的說。
安妮說：「別給她壓力。」然後鄭重其事的對我說：「從暗戀的人到敵人，你需要的不是時間，而是理智。我們無所謂，可湯寶呢？一旦退縮了，想想湯寶吧。」
兩人言盡至此，我已經再無退路了。
飛機上，我又困又乏又心煩意亂。想著接下來要和女神見面，心情緊張難安，不知道該怎樣以全新的心情去面對她。
對了，我好像從來也沒有以正常面目去面對過她。
眼看飛機快落地了，我的心情越發的焦慮起來！「加油！周小舟！」我握拳對自己鼓勁兒道！坐我旁邊的人「噗嗤」一笑。
我轉頭，看見一個靚女。長得白白凈凈清秀又很有魅力。
怎麼……看著眼熟？
我在回憶里轉了一圈，定格在新加坡機場，她站在女神表妹的身邊！
小王稱呼她為江小姐，江晨奕？！
「哈嘍，你認出我來啦？我還以為我是透明人了。」她活潑地說。
「抱歉，我沒注意到。」
「嗯，一路上看你想心事出神，就沒跟你打招呼。你也去h市？」
「對啊，去辦事。你是住在a市還是h市？」
「a市。我女朋友現在在h市，我去看她。」
呃……
「上次在新加坡你應該也看到了，就是穿黑衣服的那個。」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好像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能有什麼反應，現在的年輕人真的這麼開放？面對陌生人都可以暴*了。
「對了，留個聯繫方式吧，好么？」
有必要麼？我可不想招惹女神身邊的人，勉勉強強交換了電話。
此時飛機已經在地上滑行，連軸轉的身體經不起折騰，有些想嘔吐。
「你和那位大叔應該不是親屬關係吧？」江晨奕突然說。
嚇得我嘔吐感都消失了。我看向她，發現她眼眸清澈生動，瞳孔泛著金黃色的光芒。
難道是混血？
「無意中看到過他帶著孩子和一個女人，看樣子很像她的夫人。」
「我也許是小三呢？」忍不住這樣問。
江晨奕清爽一笑：「你不像，你不是。」
我對她頓生好感，我覺得她是個心思單純，說話從心的人。
「對了，我們加微信。」我閱人無數，相信自己的判斷。這次我放下芥蒂，想主動了解她。
「好。」她開心地說。
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樣，你因我好奇，我因你信任。在生命的長河中，不至於成為彼此的匆匆過客。
a市的霖雨，據說是達官顯貴常聚之所。這也是聽施浩說的。施浩是我花大價錢請來的高手，是公司專門負責處理政府關係的。沒被我挖掘之前，他經常出沒在這裡，做些牽線搭橋的事。
但我並不知道這裡是吃什麼菜，也是第一次來。
晚上四點不到，我就正襟危坐於霖雨的包廂之中。我這個人時間觀念很強，和人約定的時間從來不遲到。何況這次還是和女神正當其事的第一次會面。
下了飛機我是家也沒回，就匆匆趕到這裡。
我時刻謹記著小組成員的耳提面命，她是敵人，我氣勢不能弱！
於是我掏出化妝鏡擺出了一副很威嚴的表情，下巴縮一縮，嘴角綳一綳，嗯，還挺像那麼回事。
我又回想起我在會議室里發飆的場景，怎麼就沒找人給我錄下來呢，當時應該是這個樣子？還是這個樣子？我在小鏡子里變換著姿勢表情，猙獰的，兇惡的，氣急敗壞的，怒火攻心的……
不行，我這個樣子好像是要找人干架的，把女神惹毛了可不好。於是我讓眼神盡量疏離，神情淡漠，又參考了一下以高冷著稱的冰山御姐霍老師，總算抓到點皮毛，像模像樣的成了冰塊兒臉。
我端著冰塊臉等啊等，臉部肌肉都快抽抽了。於是揉著腮幫子，繼而扒著桌子沿，不顧形象的把額頭抵在光滑的桌子上，在包廂溫暖安靜的音樂聲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猛的一抬頭，發現女神已經坐在了我對面！
她在看一本書，一本外皮已經殘破不堪發了黃的書。
這畫面太詭異了。一個打扮精緻入時的女子，看舊書看入了迷。
我不是夢魘了吧？掐了掐自己的手背，還挺疼的。既然是真實的，我好奇心頓生，眯著眼睛，仔細看那封皮上的字。
竟然是篆體？！不，確切的說，連篆體也不像，不知道是什麼文字。
女神闔上書，目光緩緩對向我：「你醒了？」
我點點頭。說多錯多，即使現在聲音變了，我也要盡量少說話。
她把菜單遞給我。
我特別碎催地就想要接過來……腦中一個驚雷！對了，形象！
於是我重新端起冰塊兒臉，仰著下巴，打算無視她的投喂。
可是，肚子此時不爭氣地咕嚕咕嚕直叫。因為要見女神的心事太重，都沒怎麼正經吃飯。現在氣氛融洽，我的胃終於開始抗議了。
我大義凜然的接過菜單，可打開一看，才明白這裡是茶莊，除了茶就是茶點。眉頭不自覺擰起來。
就見女神向適應生招了招手，輕聲道：「讓師傅做些清淡的小菜，一碗米飯。」又低聲囑咐了幾句，視線對上我，眸中掠過一絲問詢之意，我只得點頭表示認同。
女神微微一笑，目光幽深而明麗：「先吃些茶點墊墊肚子吧。」說罷向我推來兩個小碟。
我看其中一碟的糕點幾乎呈透明色，上面點綴著粉色的花瓣，不禁食慾大振，捏起一塊兒吃了起來。沒想到這糕點入口即化，而且還不是很甜，很對我的口味。再加上餓得有些狠，忍不住狼吞虎咽起來。
女神又給我倒了一杯菊花茶，體貼的放在我手邊。
確實比較噎，我毫不客氣地拿起茶杯就要喝，可又覺得不能這麼言聽計從，於是攥著茶杯，停止了咀嚼，垂下眼皮想對策。
女神的嘴角輕輕牽起來，近乎溫柔的含笑望著我，也不說話。
畫風不對……
可是又合乎我們的猜想。
沒辦法，我只能繼續用吃來掩飾內心的掙扎。邊吃邊冒汗，因為她的目光神色越來越溫柔。他們說她對我越好，越是心懷叵測。我也信了，可不代表我會狠得下心腸當做沒感覺到。
一方面要輸人不輸陣，一方面還要抵抗這致命的溫柔……老天爺啊，求你放過我吧！
「別吃太多，菜快上了。」她又說。
還這麼體貼！
我想哭的心都有了！
我要怎麼把我深深愛著、並且人家還對我很溫柔的女人當做敵人啊！誰來給我示範一下？！
很快，菜上來了。四菜一湯。
山珍豆腐，醬燒蝦，豆角小燉肉，茄汁蘑菇，白果雞湯。都是我的最愛！
我驚訝地望著女神！不，不可能是巧合。還有上次的香草冰激凌，她知道我一切的口味！怎麼可能？！
「怎麼，不喜歡？」
我搖頭。
她笑了：「那先喝湯。」
我點頭，去拿她給我盛好的湯。邊喝我就邊想，女神一言不合就投喂，是出於什麼心理啊？我真的好忐忑！
她看我吃得差不多了，就喚人把飯菜撤走，還把菊花茶換成了一套功夫茶。一個穿著漢服的適應生坐在我倆旁邊，開始煮茶。
「你的孩子也放在霍園長那裡？」
我猛地一驚！什麼意思？
「你上次說要接娃。」她提醒道。
我暗暗清了清喉嚨，囁嚅著，心一橫道：「是……我下屬的孩子。」既然早晚都要張這個嘴，再逃避不說話也不是辦法。
她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不知道是因為我完全陌生的聲音，還是我說的關於下屬孩子的話。
她垂下眼睫，眉目精緻如畫。再抬眼時，已是斂去了所有情緒。
正這時，方才上菜的適應生又進來了，在她身旁謙恭站直，低聲說著什麼，她望了眼門外，我的目光也追到門外，發現一個穿得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在露出恭敬的微笑。
「你等下。」她對我說，然後就出去了。
剛才胡吃海塞，現在肚子有點撐。我站起身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看見女神在不遠處與西裝男說著話。只不過她身姿高挑，與西裝男站一起，竟還高出他許多。於是微微低著頭，其中一邊的長發被她別去耳後，露出纖巧白皙的耳垂。
我看著那好看的耳垂，咽了口口水。
別問我為什麼，我就是有點……饞？所謂秀色可餐，可能就是此刻我的感受。
與此同時，門口正有幾個人路過，其中被簇擁著的那個人突然回過頭：「喲，這不是周總嘛。」
我一看來人，是市文化局的王局長，心裡不免發堵。原來施浩說的沒錯，這裡確實官員扎堆。由不得我去懷疑女神邀我來此的用意。
隨著公司發展日新月異，避免不了就要找機會與政府接觸。為此我才特意花大價錢挖施浩來入駐公司品牌公關部。這位王局長就是施浩在一個飯局上介紹給我認識的。施浩當時那種卑躬屈膝的樣子，和在我面前邀功請賞的姿態，說實話讓我心裡直犯彆扭。
更令我彆扭的是這位王局長，聽說他喪偶，一直獨居。那天飯局上他就對我抱有極大熱情，過後施浩竟然還話里話外的覺得這是天大的好事。
我呸！
雖然這位局長手握重權，可我也不想跟他有什麼瓜葛。
這時他已經走了過來，一本正經道：「周總啊，我聽施浩說你最近很忙，要注意身體啊。」
我只得說：「最近天寒地凍，您也保重好身體。」
「別看我40多歲了，可是一直在堅持鍛煉。身體素質和那些小年輕還是有的一拼。」這就話里就有話了，我當聽不懂。
誰知他話題一轉：「其實啊我正好想讓施浩轉告你，你們公司在天景新苑搭的活動展台不符合規定，還是要去備個案。」
我一愣，天景新苑的活動是外包給策劃公司的，政府備案和我們沒有關係。他既然說出來，難道有阻撓的意思？
「王局長，我會的，回去我就讓負責人去辦相關手續。」
「哎。」他揮了揮手：「哪裡需要那麼麻煩。在網上登記一下就行了，到時候我叫人優先通過，不是什麼大事。」
「那謝謝王局長了，改天請您吃飯。」
王局長一笑：「擇日不如撞日。」他看了看旁邊等他的人，對我說：「現在也快到飯點了，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吃飯，我請你，怎麼樣？」
「不好意思王局長，我已經約了人。改天可以么？」
王局長瞄了眼我後面的包廂，並沒看見人，於是說：「來這兒喝茶的，基本都是談公事，大家可以一起嘛。你是大忙人，約你出來不容易。今天既然這麼巧遇見，可不要駁了老天爺的面子喲。」
原來女神是要和我談公事？
不過局長大人，我是怕女神不給你面子。
民不與官斗，他這句話說出來，我若是拂了他面子，不僅這次活動辦不成，以後怕都不會順。
「那我去問問她。」
王局長點頭。
我看著他志得意滿的樣子，心中竊笑。官大一級壓死人，我等著看你被壓死。呃，不，女神才不要壓別人，壓也是壓我！
不是，壓……
我在想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