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後來我坐在女神車裡，看見有個男人急匆匆跑到馬路對面去，隱沒在混亂的人堆里，人群頓時發生躁動。我特別希望發生點什麼。發生點什麼呢？估計是想發生點大事，例如世界末日什麼的。
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暫緩此時此刻我無地自容羞愧難當的心情。明明知道這是在幼稚園，明明知道有個特別的活動，明明看見有個化妝師就在當場，我還哭得像個小花貓兒似的，妝都哭花了。
女神體貼的用化妝棉幫我卸了妝，去取車的時候從後備箱里拿出一套香奈兒彩妝給我，新的，還沒拆過包裝。
我搖搖頭，指了指我的包，意思是我有。
女神好像不喜歡別人拒絕她，塞給我就去開車了。我和蝌蚪坐在後座上，她說：「先抹點防晒。」
然後我就乖乖抹了防晒。
出了停車場，行至幼稚園門口的冰激凌店，她回頭問我：「喜歡什麼口味？」
蝌蚪說：「草莓。」
我趁機也點點頭。
她下車去給我們買冰激凌，遞給我的那隻卻是香草。
我楞了。
她怎麼知道我其實喜歡香草味的？
不行，我得走了。我那已碎成渣的理性又拼湊組裝正常運轉。於是我靈機一動，掏出手機打了一行字：我要回去接娃，謝謝你請我吃冰激凌。
她看了一眼，伸出手捏過我的手機，噼里啪啦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視線對上我，「明天聯繫我。」
不，不可以。我才不要再跟你見面！我在你面前智商為負，再見下去就露餡了。不，說不定已經露餡了。
她看我犯難，又拿過我手機撥了個號碼：「我來聯繫你。」
我警鈴大作，難道她要跟我攤牌？
我趕緊開了車門準備下車，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背後。不像我剛才犯傻大哭時她眼中的無奈寵愛和溫柔。這時候，她的眼神從容而專註。
我回過頭，對，就是這種眼神。
她的眸光很清，瞳孔烏黑溫潤，唇角若輕輕揚起來，會讓人感覺溫柔無辜之極。是的，她的唇是我見過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嘴唇弧線玲瓏如畫。如果剔除她的強大氣場，這個女人好看得要命，又溫柔嫻靜，望之令人心顫動情。
我還是徹底淪陷了，臉紅心跳，不可自抑。於是逃也似的下了車。
我不知道她在車裡說了句什麼，只見蝌蚪探出頭來，冷冷清清說了句：「阿姨，再見。」然後車子開走了。
我站在原地怔楞出神。直到陸續有家長領著孩子出來，越聚越多，我才回過身來。卻看見霍老師站在我不遠處，手裡牽著東東。
東東跑過來，嬉皮笑臉地抱住我的腿：「媽媽，你剛才去哪啦？」
這孩子，在我家時間長了，已經不認親媽了。總是糾正不過來他對我的稱呼。我把手裡的冰激凌給他，他開心的舔起來。
霍老師的臉色冷冰冰的，彷彿已經看透了我。我心虛的垂下眼皮。
「安部長叫你出來的？」她問。
我點點頭。
「周小舟，你跟我說實話，你和安部長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
「那你從她車上下來，為什麼臉紅撲撲的？」
被她這麼一說，我臉皮跟著燙起來，不自覺用雙手降溫。
霍老師看見我這樣，更是怒火中燒：「你是不是喜歡人家。」
我被戳中心事，又不知說什麼好。正這時，東東咧嘴笑道：「媽媽喜歡那個漂亮阿姨！」
我把東東提起來，橫眉道：「好的不學，學你爸不尊重我是吧！看我不把你也調走！」
霍老師氣得臉色白了幾分，焦躁道：「你喜歡她？你知道她是誰？她是官員，她爸是安世齊。你倆，怎麼可能！」
安世齊這個名字與女神是直女一樣，都可以讓我的希望破滅。這人不僅經常出現在央視新聞里，還有高階軍銜，一臉滅頂的強勢。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好，說深說淺、用詞敷衍皆不恰當。於是霍老師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可能也沒想到我心心念念的人是安陌薰，還好她沒聯想到湯寶。
不過再如何吃驚和憤恨，霍老師還是遵守承諾把我送回了家。我飯也不想吃，直接去房間里的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一眼看見霍老師坐在我床上。
我本能護住胸口：「你、你怎麼進來了？」
她站了起來，我後退一步。
她再前一步，我趕緊轉身，她比我更快，拉住我浴袍的帶子。
坑爹啊，沒了帶子的束縛，我那鬆鬆垮垮的袍子已經滑到了肩膀以下。
我聽見她沉重的呼吸聲，指腹摩挲著我的肩膀靠近鎖骨那裡，然後把我抱住，我剛要反抗，又被她壓到了床上！
「我想不出來還有其他辦法讓你對安陌薰死心，只能讓你屬於我，哪怕只是身體。」她艱難晦澀的說。我看見她神情黯淡，心痛煎熬的模樣，聯想到自己。
明知不可得，越掙扎越沉淪，絕望而無力。這種痛苦，她是，我也是。
我閉上眼，放棄了抵抗。
這說不準也是讓自己徹底死心的法子。身體的背叛是不能被原諒的，我不會原諒自己對女神不潔，那就好了，就不潔吧，我好死心。
霍老師吻上我的唇，我咬緊牙關，但她很有耐心慢慢啃噬我的下唇。
「能不能不接吻？」我的吻只給過女神。我想我的身體至少有一處只專屬於她，也好。
霍老師居高臨下看著我，瞳孔深處蓬勃燃起兩簇火焰：「周小舟，今天就算是把你強了，讓你恨我，我也不會退縮！」她脫去我的浴袍，扒下我的內褲，一隻手揉著我大腿內側的柔嫩肌膚，另一隻托起我的腰……
我蜷縮在她懷裡，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暴風驟雨。
然後，卧室內響起我的手機鈴聲。
霍老師彷彿被這鈴聲喚醒了心神，她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言不發。
一時間只有鈴聲在鍥而不捨。
「那，可能有急事。我先接個電話，然後你再……我們再繼續？」我這種打著商量的語氣估計挺傷人的。她聽得這句，像是燒盡了所有精力，手無力的落在床單上，神色有些聚散空塵的遊離，良久才說：「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么，對我？」
我沉默無言。
她下了床，出去了。
我只感覺暫時得到解脫，心裡的負罪感頓減。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算了不管了，我裹好浴袍，迫不及待的接起電話，不管你是誰，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你好。」我說。不自覺有了被對方解救的感恩之情。
「是我。」
啊？！天啊！
一切都是套路！
女神當時給我留電話，現在又給我打電話，就是知道我會說話！
我暴露了，此時此刻我暴露了！
心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
一路上霍老師都沒給我好臉色，再加上回來就面臨被霍老師吃干抹凈，哪有時間存女神號碼！存了也沒用，我太不小心了，竟然都不看來電顯示！
「你肯說話了？」女神笑了笑。
我要哭了，我怎麼這麼笨！果然我這種人做不了昧著良心的事，感覺時時要圓謊，處處是陷阱！
不行，我要冷靜，冷靜……這件事不僅關乎到我的湯寶，還有整個綁架小組的安危。
對了，他們說我在電話里的聲音和實際的聲音很不同。再說我曾給女神打過電話，後來綁匪頭目與她對話，她並沒懷疑。
看來我還有機會。
「明天有空么？」
我已經不知道怎麼發音好了。
「下午五點，霖雨，斜街35號。」
我該不該說個「嗯」呢？
「嗯？」
「嗯。」
「那明天見。」她掛了電話。
我顫巍巍癱在床上，瞬時冒出一身冷汗。
倏地，記憶的閥門打開，她和我說過的那些話，都成了話中有話，確切的說，她在暗示我她知道！
……
「以後謹慎些……」
「周小舟，你又哭，你怎麼總哭？」
「你肯說話了？」
……
我慌得不行，腦袋裡一片混亂。
「冷靜冷靜。」小王在視頻會議里看我神色就知道我慌了手腳，賣力勸我道：「你明天還要見她，千萬不能自亂陣腳。放心，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我們四個精英還鬥不過她一個安陌薰？是不是？」
等了一會兒，沒人響應他。
他吃癟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用心合計合計，總有辦法的。」
老王說：「你明天只要張口說話，綁架這事就算落實了。可你還有理由不說話么？今天的破功，讓你裝啞巴都不行了。」
「還有用么？很明顯她已經知道了。」我說。
「我說過了，她知道不知道不要緊，要緊的是她有沒有證據。再說，她頂多知道綁架，並不知道我們為什麼綁架，是不是？」這次終於有人響應了小王：「是，你這個女神看來善於攻於心計。她說這些就是要讓你自亂陣腳，用意就是要在不經意間套出你的目的。」安妮冷靜地說：「她還肯跟你玩，說明你還有被玩的價值。」
老王點頭：「完全同意。你千萬不能被她表面迷惑。喪失警惕性。」
「對，尤其是美人計。」安妮瞪了我一眼。
「她對你越好，你越要小心。」小王幫腔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接下來怎麼辦？」原來那麼溫柔寵溺的笑容都是算計？我一時難以接受。
安妮說：「明天下午五點見面，還來得及。你一會兒就買票來h市。斐特朗今天正好在醫院實驗室。」
「周總，你現在一定要擺明立場，不能動搖。安陌薰是和我們站對立面的人，你遇到她一定要調用你的大腦，而不是憑你的情感行事。安陌薰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她現在的不露聲色，隱忍不發，肯定是要放長線釣大魚。」小王發自肺腑地說。
「兩個選擇，把她當敵人來防範，或者把她當做心愛的人來追。這樣不管是什麼後果都不會後悔。不能再有中間狀態，搖擺不定。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再這樣下去的下場。」老王也是掏了心窩子。看來大家都知道我的癥結出在哪裡。
「我懂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我真的知道么？
還是安妮了解我，她說：「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