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道觀
近年來本市一處道觀香火旺盛。那道觀廟號青雲，從明末便一直矗立在蒼茫山頂，數百年來幾經敗落。尤其是在破四舊那段時間道觀道士被打上牛鬼蛇神印記，無數道士被殘害。
那時道觀還被放了一把火，火勢兇猛足足燒了一夜。大火蔓延蒼茫山，燒了近半座山。山下村民不得不提著水桶上山撲火。火滅后，焚燒山林的煙灰經久不息，燃燒的煙灰瀰漫，天空都是一片灰濛濛。而起火點的四間道觀，被燒了三間半，供奉三清神像的那半間偏殿卻在熊熊烈火中保存下來。
誰也說不清這是什麼原因。
那段灰暗時期，道觀三十幾位道長，每天掛著恥辱牌遊街批/斗，住牛棚，沒日沒夜幹活。黑暗十年過去，只有一個瘦骨嶙峋的跛腳老道尚在人間。
道觀只剩半間，十年來風吹日晒無人打理已經破敗不堪。老道無處可去。山腳村民騰了一間草屋讓老道養老。
那老道卻執意上山，守著那泥塑三清像過日子。沒幾年，老道撿回一個三歲娃子。再過十年老道闔然長逝，小道拾起觀前破掃把清掃山林落葉。
一掃便是三十年。而三十年來，青雲觀已從風雨飄搖的半間殘垣斷壁逐步成長成遠近聞名的大觀。
a大處於本市偏遠城區，而青雲觀則處於本市以下一個縣城農村高山之上。許多生活在本市的人並沒有閑心去打探這座滿是歷史痕迹的道觀，更別提陸袂一個外來大學生。
江轍迅速瀏覽幾頁關於本市知名道觀頁面。在這個道觀和佛寺都能成為旅遊景點的時代，江轍覺得自己在網上搜索簡直就是白痴。
瀏覽頁面跑出來的不是幾星級旅遊名勝，就是幾a的風景勝地。偶有些坐落偏僻的小道觀，網頁上彈出來的介紹都是蒼白無力，甚至有一些自吹自擂，自稱遇鬼向某某道觀求助，最終道長如何英明神武，身手不凡，捉妖驅鬼手到擒來，其荒唐程度不亞於一本鬼故事。
「就去這個青雲觀。」江轍黑著臉關了電腦。換了身運動服，就帶著老鼠形狀的陸袂趕去。
青雲觀所在縣與本市有一小時車程，到達青雲觀所在縣，濃烈的旅遊地氣息撲面而來。客運中心甚至有導遊招攬遊客。
江轍黑著臉接過導遊手上的宣傳單，有些哭笑不得。
不管網上的關於青雲觀的描述是真是假，他必須得帶兜里的小老鼠去一探究竟，否則只能去求救那個人了。雖然比起父母和討厭的弟弟那個人好說的多，但是事關自己不同於常人的取向，恐怕那人也不會那麼輕易答應。
十一黃金周已經過去，這個以青雲觀出名的小縣城冷清不少。江轍一個大帥伙子往導遊面前一站。導遊小姐馬上目露亮光，嘴裡也不停。
「帥哥，第一次來c縣吧！c縣別的不說，青雲觀已經是全國五a級旅遊勝地，從明末到現在，滿是歷史的痕迹。單說觀中種著一棵洋槐樹，還是當年康熙皇帝專門讓李公公從京城運過去栽種。如今已經有近三百年歷史，雖然遭遇大火，軀幹焚燒，但是根莖還在，如今已經長成一棵大樹。」
導遊小姐滔滔不絕，賣力忽悠江轍這個潛在客戶：「十一放假，青雲觀道長專門開放齋飯。如果你是自己去那兒吃齋，一頓是五十，但是和旅遊團一起去就不一樣了，只要99。青雲觀一日游，進去的門票都是我們旅行社包了，還有專車接送，你不需要轉車。考慮一下吧。」
江轍冷冷瞧了導遊小姐一眼，導遊小姐一直蹦躂不停的嘴猛然一滯。這帥哥白長了一張好臉，看人怎麼就那麼冷呢。
「百葉旅遊社？」江轍淡淡出聲。
導遊小姐已經沒了原先那股活脫兒勁。當導遊的見得人多了，也有幾分眼力勁，看得出這位氣場強大的爺不是來玩的，不過她還是本著服務第一的態度道：「是的，百葉旅遊社在c縣是數一數二的旅行社。」
江轍看了眼導遊小姐的小紅旗，她身後已經跟了五六個帶著小紅帽的青年，還有一對老夫妻。在客運大廳外面一輛印著百葉旅行字樣的大巴停在外面。
「幾點開車。」
導遊小姐利落說：「九點開車，十點到青雲觀，參觀前面幾個景點就可以吃飯，四點發車回客運中心。」
「好。」
既然就是奔著青雲觀去的，江轍也不打算費功夫轉車。朝四周掃了眼，見客運大廳有不少賣土特產的店，他逗弄了一下兜里的陸袂，邁著大長腿走去。
江轍一會兒戳陸袂的身體，一會兒兩隻手指捏他圓滾滾的肚子。陸袂馬上火了，掃了下尾巴，兩隻爪子抱著江轍手指啃，啃了一會兒怕自己有病毒，就轉頭咬手指甲。
等江轍從兜里拿出手的時候，他圓滑的指甲已經被老鼠啃得參差不齊。
「嗯？」江轍揪著陸袂的小尾巴，把他放在自己手心裡。
陸袂一見江轍蹙眉，小心臟撲通撲通跳著，心道自己是不是太囂張了。
「吱吱吱吱吱。」江師兄，別生氣，我知道錯了。
手心裡的小老鼠蔫了吧唧的低著頭，連嘴邊的鬍鬚也彎了下來。
江轍覺著眼前這隻灰溜溜的老鼠可愛的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不安的搓弄手腳等著父母的批評。
太可愛了，要是能把他吞吃入肚就好了。
江轍對著正在手機鬥地主的老闆說道：「老闆，來一瓶有蓋子的牛奶。」
老闆正玩著起勁，隨手拿了一瓶奶茶：「五塊錢。」
老闆接過錢后，又熱火朝天的出牌：「三個2！」
江轍若無旁人擰開奶茶蓋子，把奶茶倒在蓋子上，順便將超市老闆的銷售台當成飯桌，讓陸袂抖著三根長鬍須吃早飯。
超市老闆就眼睜睜看著一個長得倍兒招人喜歡的小帥伙子，拎著一隻老鼠放在自家銷售台上，還特別從容的和老鼠說話：「去青雲觀還得轉車，你先吃早飯。」
那隻老鼠像是聽懂小夥子的話，四肢不協調的朝奶茶蓋子走過去。還沒走到，小夥子就一指頭把奶茶蓋推到老鼠腦袋下，老鼠就低頭自覺吧唧吧唧喝奶茶了。
「你吃慢點，毛上沾了奶茶。」小夥子冷若冰霜地對老鼠說。
超市老闆就看到小老鼠抬頭看了帥氣小夥子一眼，吱吱叫了兩聲，又低著頭開始吧唧吧唧喝奶茶，不過這回喝的十分文雅。
「王炸！」超市老闆手一抖，把自己的底牌王炸都丟出去了。他欲哭無淚的掃了眼幾個出不去的小牌，本來這盤牌他是鐵贏的啊，他手那麼一哆嗖就輸了。
而讓他分心輸牌的始作俑者根本沒注意到他。
老闆不禁想。現在的人養寵物已經不局限於小貓小狗了。最近報紙上不是報道誰誰誰養黃金蟒，誰誰誰養鱷魚。不過是從什麼時候人類又返璞歸真養起來最原始的小寵物老鼠了？而且還不是小白鼠，而是那種髒兮兮的家鼠，這類老鼠一般都是灰色或者黑色，超市老闆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可是他為什麼會覺得這隻老鼠很有靈性，聽得懂人話。他定定看著淡定和老鼠對話的江轍，釋然的笑了，肯定是我沒趕上潮流，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的吧？
做好心理建設的超市老闆，又一次打開鬥地主。心想前兩天女兒吵著要養一隻二哈，雖然不知道什麼是二哈，但是女兒要養怎麼也得滿足啊！既然養老鼠成潮流了，那就讓女兒趕一回潮流。
老鼠嘛！家裡隨便抓兩隻就好了。
等陸袂吃完，江轍隨手將陸袂塞進兜里。帶著小紅帽坐在導遊小姐附近等著上車。偶爾路過幾個小姑娘，看到江轍都會輕忽一聲，然後幾個女生縮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哇，你看到那個男生了嗎？好帥！比歐巴帥！」
「我們大天/朝也有這樣的上等貨，有女朋友了吧！」
「長那麼帥，一看就知道已經有男朋友了。」
「你看他是一個人坐的，兩隻手插在兜里，我靠好有型。說不定是單身呢！」
「不管，長得帥就好啦！反正也沒我的份，最好全世界都是基佬，兩個帥哥也很養眼啊！」
「拍照拍照，我要把帥哥上交國家。」
陸袂趴在柔軟的布料里，享受著江轍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昏昏欲睡。
發車時間到了。這期間導遊小姐又招攬到幾位遊客，一上車，導遊就盡職盡責講關於c縣的歷史，青雲觀的過去，還有一些景點的故事。
「到青雲觀山腳后，我們需要步行半個小時，到時候希望大家遵守秩序，雖然黃金周已經過去，但是遊客依然不少，蒼茫山很大，如果走丟找人會費一番功夫。」囑咐完，導遊一屁股坐在司機後面那個位置，咕嚕咕嚕喝了幾口水，閉目養神。
「導遊小姐。」
導遊睜眼，看到是江轍，沒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對話，愣了一下說：「有什麼問題需要提供幫助？」
江轍勾唇輕扯出一個輕笑。他不笑的時候是有型，很酷，但一笑就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我想諮詢一下導遊小姐，當年那個跛腳老道收養的小道還在青雲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