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開槨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所有人的配合下,棺槨終於推出墓穴。


  「好了,這次你們辛苦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不可抗力的事。你們都趕緊回帳篷換件乾淨衣服,不要感冒了。」周教授叫了幾個文化局的工作人,商議具體事宜。


  這口兩米棺材靜靜躺在帳篷中央,帳篷角落放著清理出來的文物。兩個女生負責擦拭槨外面上的水漬,以免雨水滲進內棺。外面雷雨交加,天色昏暗,烏壓壓的人群遮擋光線。陸袂產生一種感覺,好像陰暗裡那口棺槨變得尤其恐怖,帶著說不出的詭異。那麼一想,手臂上雞皮凸起,看那口棺槨也變得心驚肉跳。


  除江轍和陸袂,其餘學生和工作人員都分配了帳篷。有人見周教授與工作人員要商議事情,雨又一直不停,就說要換了衣服到村子里去逛逛。


  這次買的帳篷不小,又是防水的,剛才推幾千斤的棺槨已經讓眾人精疲力盡,大家都想著趕緊擦乾淨身體休息一下,而且這裡環境那麼惡劣,學生大多都是城裡長大的,只想著儘快清理完文物,早點回學校。


  「這裡是竹林,又打雷。在這裡也不安全,去村民家裡避雨,也可以洗個澡。」


  陸袂往聲音的方向看去,說話的人是陳於。他衣服上全是泥漿,後腦那快頭髮幾乎被泥塊黏在一起,狼狽不堪。感受到陸袂審視的眼光,陳於匆匆瞥了陸袂一眼,那眼神說不出的味道,陸袂十分不喜。


  「去村民家會不會太打擾他們了。」有一個女生心動了,大家都淋了雨,都想好好洗個澡休息一下。還記得剛才鞋子踩進泥土路,走一步重一分,出來一看,鞋子已經裹了厚厚一層泥,還不知道鞋子裡面什麼樣。


  都是從小乾乾淨淨長大的,誰都不想這麼臟著,既然下雨了沒辦法繼續挖掘工作,不如現在去把自己收拾乾淨。


  中國農民都帶著特有的淳樸,好客且熱情。


  給陸袂領路的村民大手一揮,慷慨地說:「沒啥子麻煩的,好東西沒有,水多的是。」


  主人都那麼說了,大學生們當然不客氣的都收拾衣服和村民下山。這裡的學生大多三五成群,互相認識,也沒人叫上陸袂。


  自然,陸袂也不想湊上去。


  陸袂特地坐在帳篷入口,兩隻腳放在帳篷外面用雨水沖刷鞋子邊緣的泥塊。看著學生一個個冒雨下山,尤其是那個陳於,他包的滿滿饢饢。


  不知何為,陸袂就是特別不喜歡陳於,一見到這人就不舒服。或許是因為陳於在大家出力的時候說了不和諧的話,也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眼緣。如果提議大家下山洗澡的是江轍的話,他一定會去的,變成了陳於,陸袂就猶豫了。腦子裡想的也不是村民的熱情好客,而是冷笑,陳於肯定是知道村民淳樸殷勤,不會拒絕才故意帶那麼多人去佔便宜的。


  「陸袂你過來,聽一下老師怎麼說。」江轍從上來就一直被周教授拉住說話。他一面和周教授商量,一邊聽著學生的動靜,見陸袂還在,索性就把他也叫過來。能在周教授這些大學者面前聽他們商量臨時變故處理方法,絕對是不小的經驗,能學到不少東西,可惜那些學生只想著自己的舒適,錯過了好機會。


  陸袂幾乎是小跑著過去的,他站在江轍身邊。周教授只是看了一眼陸袂,詢問了幾句陸袂為何不和其他同學一起出去,並沒有多說什麼。


  知識都是學過來的,真正有用的東西,絕不是課本上學到的,陸袂就這麼明目張胆的在周教授和一干工作人員眼皮底下偷師。


  開棺還是太倉促了。文化局工作人員建議提早開棺,雖然這棺材外面的槨是金絲楠木做的,槨千年不腐,但裡面的棺材說不定早就爛了,更別說屍體。不需要大動干戈,提早開棺,找到墓主人貼身陪葬品,這更具有價值。


  周教授據理力爭,能用金絲楠木做槨的身份必定不低,不能輕率開棺。而且墓主人身份高貴,不能排除棺材也是金絲楠木,棺材密封性好,說不定能保存下完整屍體。貿然開棺,沒有保存的條件,反而會損害墓主人屍體。


  文化局工作人員委派的工作其實是打下手,古墓挖掘一事並不懂。但是是實打實的金主,擁有絕對說話權,他們知道文物寶貴,卻沒有周教授對古墓認知理解深刻,自然不會在乎墓主人屍體情況。


  而且石溪村條件實在太差,他們巴不得早點離開。


  「這樣吧,我們打電話通知夢新市博物館帶上必要的儀器到石溪村接走棺材,老師跟車,到市裡進行開棺。我和工作人員留下繼續後續文物清理工作。」江轍在兩方几乎爭吵的情況下冷靜開口。他的聲音微微沙啞,低沉而悅耳。濕漉漉的頭髮凌亂的貼在額頭,白襯衫泥黃一片,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好像外界的任何事都無法打動他。


  在場幾人都看向他,等著江轍繼續說。


  「就目前看,我們不得不面對一件事情。」江轍的目光透過周教授,直直盯著陰暗中的棺槨,眉宇間帶著一絲沉重:「金絲楠木的密度我不清楚,但是水是無孔不入,槨裡面的棺材恐怕已經碰到水,我們不知道棺材到底是什麼木材,所以為了減少損失,我們得開槨了。」


  陸袂重重點了點頭,不愧是江轍。


  周教授暗道自己是急昏了頭,連這事都忘了。對沉重冷靜的江轍又多了幾份好感,他活了幾十年,遇到的人形形□□,像江轍這樣臨危不懼,又富有真才實學的人不多,而具備以上兩點又不驕不躁的人更是人中諸葛,幾乎絕跡了。


  事不宜遲,周教授和幾個工作人員當即決定開槨,不過為了避免發生意外,只是將槨打開一角,先開裡面棺材情況。棺材若是腐爛便只能和著槨運回博物館。


  周教授又叫一個工作人員到當地村民家打電話通知博物館。


  「開槨我來,江轍當我助手,你們文化局的在旁邊出力,陸同學你一會兒在旁邊看著,不要讓別人毛手毛腳進來。」周教授指揮著。


  陸袂有些失望,他也想從旁邊協助。可是想到詭異的棺材,還有今天鬼迷心竅的錯覺,就巴不得離得遠遠的。


  開槨的過程中,陸袂一直緊緊盯著江轍,雖然知道大白天絕不會有妖魔鬼怪,但是心裡還是緊張的不行。


  周教授先是輕輕拍打了槨,槨發出空洞的悶響。


  「空心了。」周教授松垮的麵皮有些失望。隨即用小鏟子插/進槨的一角,緊接著推出一根幾乎腐爛的木釘。


  接著第二根,三根,四根。槨蓋輕輕推開。


  「咦?」最先看到槨裡面的周教授微微驚訝,繼而是狂喜:「別推了,裡面也是金絲楠木。」


  眾人停下手上動作,江轍看到槨中的東西也是一愣。裡面是一口小一些的棺材,大約一米六大小,這口棺材一般來說是給十幾歲大小少年少女所用,大家不禁猜測這恐怕是某位諸侯的公子,若是王姬或者小姐未出嫁前絕沒有這般待遇。


  可是驚訝的是,這口棺材卻是浮在一團黑色液體當中。這絕不是浸透進來的雨水,恐怕是幾千年前下葬時就有的。


  「該不會是酒吧?數千年前,也保不準有這習俗。」有工作人員猜測。


  可惜在場三位懂歷史的都沒有搭理他的腦殘語言。黑色液體到底是什麼物質需要儀器檢測,誰也沒有傻帽到伸手進去驗證是不是酒這個問題。


  「老師,還開槨嗎?」


  周教授擺擺手,表情是說不出的凝重:「不用了,推回去吧!這恐怕是幾千年前的防腐措施,同時也可能是棺材裡面流出來的,也難保是別的。推回去保存好。」


  看來這一切都要等到回市裡才能下結論。


  西周啊西周,那兩三百年時期到底哪些人受封在此地?而他們的子女大多都無史可究。想要找出墓主人的身份,還得看陪葬品了。


  「通知下去,這頂帳篷誰也別過來。江轍你帶著陸同學去休息吧。小王,你給他們安排頂帳篷。」


  陸袂和江轍被分配到一頂小帳篷裡面,三個人睡有餘,現在他們兩個人睡,十分寬敞。


  陸袂用塑料盆接了兩盆雨水,簡單清理了一下身體,換上乾淨的衣服。端著另一盆給江轍。


  江轍從大帳篷里回來就一直沉著臉,雖然他平時也一直這幅面無表情的臉,陸袂卻能感覺到江轍的微妙的情緒。


  「江師兄,你先擦一下身體換件感覺衣服吧!我在帳篷裡面等你。」陸袂嘴笨,想說的話都梗在喉嚨里。


  在帳篷里等我?江轍輕輕勾唇。看著陸袂逃也似的鑽進帳篷,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可等江轍清理好時,陸袂已經在帳篷里睡過去。大概真的累了吧。江轍看著陸袂微微張開的嘴,不由自主低下身,最後輕輕啃噬著陸袂鎖骨一塊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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