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現場

  第二天一早,陸袂和江轍兩個人便起身趕往夢新市。


  夢新市是個二線城市,此次發現的西周古墓乃是在一個偏僻鄉村之中。說來也巧,村裡人世世代代住的毛竹山下面居然有座墓,如果不是一個老人路過被一塊青石絆倒,這座西周古墓也許永遠不見天日。


  因為是西周古墓,時代久遠,裡面的東西不論是碎成渣了還是保存完好都能引起轟動。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夢新市發現墓穴的消息仍在封鎖階段,村民也被做了思想工作,大都嘴巴嚴實。也就是說發現西周古墓除了a*大兩校學生之外無人知曉。


  陸袂江轍兩人幾經轉車,又坐了兩小時盤山公路才到石溪村。下了車江轍的眉頭就沒松過。陸袂還好,畢竟是農村出來的孩子,只是看到這座山溝溝的山村還是有些吃驚。


  石溪村說是個村,不過是三十幾戶人家圍著山建了幾幢土房子。路是土夯的,晴天還結實,下雨天就是滑膩膩的,一不小心就得摔個跟頭。來石溪村的基礎條件就是受得了未來一星期清理工作的艱苦。


  在熱心村民的帶臨下,兩個人走了半小時山路才到毛竹山。有文化局和村民無條件的支持,墓穴周圍的毛竹清理了大半,留下大半平坦的空地,空地支上了十幾頂黃色帳篷,這就是存放工具文物和住人的地方。


  陸袂和江轍到時,古墓已經開挖成正正方方的四邊形,棺材還在墓地里不能輕易移動。滿頭白髮的周教授蹲在墓穴上方,目光灼灼的盯著棺材,旁邊的學生給教授拿了白瓷碗,讓教授先吃飯。


  陸袂暗暗瞧了眼江轍,不由擔心。吃慣了福來星的江轍能不能習慣農村粗糙的飯菜,尤其是這樣貧窮的山村,恐怕連肉條也見不到幾根。


  「老師。」江轍喚了聲周教授。


  周教授這才回神,見到是江轍扯了扯嘴皮子,倒是由衷高興了,把幾個正在吃飯的大學生叫過來介紹道:「這是江轍,我的得意門生。」


  言語間儘是欣賞。


  這些大學生大多是昨天跟著周教授來的a大學生,或是早兩天來的b大學生。江轍以前在b大讀的大學,後來再跟隨周教授到了a大,以他出類拔萃的外貌還有才華,妥妥的風雲人物,在場的都聽說過江轍這號人物。場面也客氣了許多。


  只是陸袂有點尷尬起來,來的學生大多有導師推薦,只有陸袂是自己屁顛屁顛跟過來的。陳教授昨天給周教授打過電話,可是這深山老林的沒有信號,傳達的信息沒有落實,周教授便不知道陸袂這號人。


  「這位小友是?」周教授扶了扶眼睛,畢竟年紀大了,也心平氣和了些,古墓發現隨之而來的除了文物的重見天日還有輕手輕腳新人或是有壞心眼人的惦記。


  「他叫陸袂,是陳教授推薦過來的。」江轍有意無意將陸袂藏在身後。


  看到愛徒的維護,周教授便不再說什麼。接下來便是和江轍講了這座墓的具體情況。


  前期的挖掘是村民進行的,並沒有專業人士在場指導,墓結構本身被破壞不少,又因為村民粗暴掀開封墓漿,讓密封幾千年的棺材見了空氣,棺槨遇到空氣原本嶄新的外層槨馬上龜裂,這讓昨天剛趕到的周教授痛心不已,這本來是可以減少損失的,考古本身的價值並非只是青銅陶瓷一類重見天日,棺槨乃至墓主人本身就是一件文物。


  學者能通過棺槨的材質,陪葬品知曉墓主人身份,或者當時的風俗。有時棺槨還能暗藏玄機。


  「若是我沒看錯,幾千年沒有腐爛遇空氣還能保持不散,這層槨是金絲楠木。」


  陸袂表情一滯,難以置信這窮溝溝里居然能發現用金絲楠木的棺槨。


  江轍面色也變了,旁人不知,他們考古專業的知道,金絲楠木在古代極為推崇,尤其是在某一時期更是除了皇家不能使用。再往前推,西周時期尋常百姓哪有能力和精力搞到著金絲楠木,況且這一棺一槨也能代表身份了。


  「恐怕是士大夫級了。」陸袂唏噓不已。心中有些蠢蠢欲動,不知陪葬品清理出多少了?恐怕這墓主人大有來頭,萬一還是個王公貴族,想想怎能不讓人激動。


  「西周時期,這一代被周天子多次賞賜給諸侯,除非是名士有史記載,或有碑文布帛之類,否則這就是個無名墓了。」江轍道:「最近天熱,許久沒下雨,開棺不能耽擱了。」


  周教授眉頭緊鎖:「哪怕不開棺,暴晒下去對棺內屍體影響也大。江轍,這些跟來的學生里,只有你最有本事,開棺還是得由我們兩個來,條件有限,要是出了意外你也不要太在意。」


  周教授嘆了口氣,怎能不在意,他在墓里掙扎了大半輩子,能做就是盡量復原出土的文物,如果墓主人因為他們的疏忽造成沒必要的損失,將會是考古界一大憾事,也會讓他抱憾終身。


  而且以這密封狀況來說,難保棺材里那位還保存完好,如小說里那般還跟剛死了一樣也說不定,也許會因為遇到空氣和外面的棺槨一樣瞬間腐爛化成塵土也可不說。


  開棺有太多不確定性,不論是什麼,所有人都希望結局是好的。


  開棺之事,事不宜遲,周教授叫了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學生和工作人員商議開棺事宜。陸袂則被幾個生活在恐龍時代的女生帶下墓清理陪葬品。


  前兩天已經清理出不少酒樽布帛,大多氧化*。而保存的好些的往往都在下面。一下午陸袂都背對著拉著黃線重點保護的棺材,埋著頭一撮一撮小心的將泥土清理出來,盡量減少對文物的損害。


  恍然間,陸袂下意識朝棺材看了一眼,龜裂的槨上似乎有花紋,因為氧化的厲害變得模糊,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後天形成的。陸袂不由自主湊近了幾分。


  「轟——」一道響雷伴著霹靂。


  在場女生一聲驚呼,也不知是嚇得還是怎麼,面色發白。


  「趕快叫周教授回來,要下雨了。」


  工作人員紛紛停下手裡的作業,把清理出來的文物放進一個帳篷里。


  陸袂一個激靈,背後冷汗淋淋,再看一眼外面的槨哪裡還有黯淡的花紋。一股詭異感從靈魂深處攀爬而上。


  「陸袂,快上來,周教授帶人來抬棺,你別擋著。」上頭有人喊。


  陸袂勉強鎮定心神,把幾個清理出來的酒樽帶到帳篷。我是倒霉,但是還沒倒霉這地步,世上哪有鬼神?


  陸袂回到四方形土坑的時候,大雨臨盆潑下。不少工作人員拿著傘在上面指揮,周教授帶著江轍兩個體形比較高大的男生下墓作業。


  雨越下越大,大地烏泱泱一片,墓里的水已經到腳踝。江轍和三個男學生拿著小鏟子一下一下在水裡工作著,將一塊塊濕滑的泥土剷出。另外兩個則快速將棺槨上的泥塊清理乾淨。拿一張透明塑料包裹棺槨,以免被水浸泡。


  「可以了嗎?帳篷那邊準備好了沒。江轍試試看可以抬了嗎?快點把竹子拿過來,把棺槨推到竹子上面,一點點推上去。」周教授在古墓挖掘第一現場二十年,這樣的突發事件不多見,脾氣難免急了點。


  竹子是現成的,陸袂和幾個女生抗著竹子擋在墓上。


  江轍幾人開始一點點將棺槨往上推,因為下雨天的緣故,泥土帶著粘性,江轍一行人著實費了不少力。


  沒法,大家只能眾志成城,幾乎所有男工作人員全部跳下墓幫忙推棺槨。


  忽然墓室上頭一塊泥塊被水衝下,在眾人驚呼聲中砸到一個高個子男生背上。


  「靠!什麼玩意,下雨天搞什麼!」那男生破口大罵:「卧槽!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就是喜歡作踐人是吧!」


  周教授本來就很心急了,聽了這男生的混賬話幾乎差點跳下去打人。


  旁邊的女生見事不好,對陳於使了個眼色:「陳於,你別亂說話。」


  陳於積怨頗深:「什麼地方,不就是墓地嗎?我是本科大學生,把我拉過來幹嘛,我又不做什麼考古學家,要我賣什麼力。」


  那女生沒想到陳於這麼不給她面子,氣的臉都紅了。哼聲道:「你說話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不聽好人言,小心遭報應。」


  陳於現在就像個爆竹,一點就著,旁邊的工作人員連忙攔住陳於。


  周教授冷冷看著陳於:「你既然不想來,過來幹嘛!」這話里已經包含怒氣了。


  陳於氣結,不甘心道:「誰想來啊。」


  說到底還是礙於周教授威嚴,他可以反唇相譏那個為他解圍的女生,卻不敢得罪德高望重的周教授。


  「雨下大了,快點推!」


  陳於心不甘情不願繼續和眾人出力。誰也沒把這事放心上,只當是一個學生不懂事的行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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