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11.21|
白靈空間里的糧食成熟了好幾撥,她小心地放在空間的倉庫里,種子質量不好,所以糧食產量不高,空間的農場種植期很短,二十天就能收穫,她改變不了種子的質量,只能靠一次次的數量積攢。
農村的家庭副業搞的如火如荼,荒山被開墾種上果樹,院門前種樹種菜,還有的人家從生產隊領豬回家養。
孫玉柱沒領,他算過一筆賬,養豬一點也不划算,豬吃的多,就是糠一天也不少造,等到了年底,豬肉的收購價格沒比雞蛋貴多少,養一整年到頭除了幾斤豬肉落不下幾張票子,養豬還累人。
桑紅芹平時不在家,女兒高齡生孩子,白靈大姨婆婆身體還不好,照顧不了月子,桑紅芹在謝家照料了一個半月,等女兒身子恢復才回家,自己卻累倒了。
桑紅芹先是感冒,後來又是發燒,周日白靈回去,桑紅芹還在炕上哼哼,額頭敷了一塊濕毛巾,白靈急的不行:「不能在家躺著,得讓我姥姥去醫院,不然人都得燒糊塗了。」
孫玉柱愁容滿面:「農民看個病不容易,去縣城看病得要介紹信不說,還得花錢,我聽說啊,那些醫生可著勁的開藥,去趟醫院家底兒都得敗光。」
白靈哭笑不得,耐著性子問:「姥爺你這是聽誰說的?」
「就咱們後面那趟的你王嬸子,她兒子有病去醫院,好傢夥,花了七八十。」
七八十在這個年代確實是一大筆錢,累死累活種地的農民,一年到頭都可能分不到這麼多,去一趟醫院搭進去一大疊錢票子,難免會心疼,但有病就得治,醫生按病情治療,又不會坑人。
看來不僅僅是孫玉柱,很多農民對醫院都有錯誤的理解,像白靈上次和衛建國去衛生所,還有一個大娘把她拉到一邊,偷偷告訴她醫生醫術不行,治不好人,她認識一個巫婆,念念咒語什麼病全好,而且收費還低,比來醫院強。人的觀念很難去改變,尤其是這些對迷信堅信不疑的老人。
孫玉柱被王嬸子的描述嚇到,加上對醫院不信任,所以不願意帶桑紅芹去醫院,就用物理降溫在家乾耗,白靈勸了又勸,孫玉柱決定帶老伴去縣城醫院看病。
介紹信大隊就能開,白靈去找周隊長說明情況,本身兩家人關係就好,再者鄉里鄉親的,開個介紹信沒什麼難的。
看病還得要介紹信,白靈真真切切領悟到什麼叫做舉步維艱,周隊長說,醫院的資源有限,農村人也不能沒事就跑去縣城醫院給添麻煩,所以得開介紹信說明情況。
村裡有老牛車,白靈借來用,孫玉柱趕著牛車,白靈給桑紅芹裹了床棉被,車板太硬,她先鋪了層蛇皮袋,上面是破褥子,白靈跟孫玉柱把桑紅芹拖上馬車,白靈順著跳上去,三個人往縣城趕。
牛車晃晃悠悠走的極慢,孫玉柱的鞭子在天空中劃出一個弧形,只聽啪的一聲,牛車的速度明顯快了一些。
到了縣城,白靈給孫玉柱指醫院的路,白靈雖然去醫院看過病,不過她有時間就繞著縣城逛,閉著眼都知道醫院的位置。
醫院人不多,桑紅芹這個不是大病,醫生診診問了問,說打一針進口的盤尼西林,再開了兩盒葯,病就能好。白靈把單子遞給孫玉柱:「姥爺你看,來醫院看病可不貴。」
要不是為了老伴的身體,孫玉柱可不來這醫院,進來的時候他哆哆嗦嗦,都做好花大價錢的準備,誰知道看病還真沒花多少錢,葯貴的兩分五一盒,便宜的只有四毛五,盤尼西林貴點,可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一塊錢。孫玉柱拍拍胸口:「可沒嚇死我。」
趁著這個機會,白靈耐心的跟孫玉柱講醫院的情況,她聲情並茂,還指著來去的人群給他看,醫院不是宰人場,是治病救人的天堂。
白靈的話孫玉柱聽進去五六分,他親眼所見,桑紅芹打完針沒過多久就退了燒,桑紅芹不需要住院,穩定一個小時就能回家,桑紅芹在長椅上靠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經過,驚喜的問道:「你……你,我見過你,你認識我表弟吧。」
白靈一頭霧水,眼前這個年輕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身形偏瘦,皮膚是小麥色,眼睛不大,鼻樑很挺,白靈問道:「你表弟?」
對方一拍腦袋:「鄒城啊,我想起來了,我在省城的國營飯店見過你。」
原來是他,他如果是鄒城表哥的話,白靈推測不錯,他是副校長的兒子,白靈聽老大姐八卦過,副校長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聽說就是在醫院工作。
白靈一問果然沒差,對方叫黃楊,是鄒城的表哥,黃楊瞧了一眼周圍,低聲說道:「樓道口有個病房空著,讓老人去那躺一會兒,總比坐冷冰冰的長椅要強。」說完之後不由分說的扶著桑紅芹往前面走。
白靈客套的謝他,黃楊揮揮手:「你跟我媽都是一小的教職工,你還認識我表弟,咱們也算是熟人,客氣啥,我就是舉手之勞而已。」
黃楊囑咐護士過半個小時再過來給桑紅芹瞧瞧,確定無礙后再放人出院,桑紅芹感慨道:「還別說,來醫院就是好,我在床上躺了一天多都不見好,一針紮下去,好了大半!」
孫玉柱盯著黃楊離去的背影問道:「靈靈啊,這個小夥子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明白?」反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白靈簡單跟兩位老人講了講鄒城跟副校長,說鄒城就是火車上的好心人,之後碰到過幾面,孫玉柱是個實誠人,-說道:「那還真是有緣分,跟你們副校長是親戚,也不像是壞人,剛才的小夥子還給咱們間病房躺,真是大善人啊。」
桑紅芹退了燒,離開的時候都不用人扶,自己穩穩噹噹走路,黃楊在門口叫了白靈一聲,白靈轉頭跟孫玉柱說等她一會兒。
黃楊囑咐白靈,讓白靈勸勸鄒城,不要跟父親對著干,白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反手指著自己:「我?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黃楊詫異的回道:「難道不是因為你,鄒城才執意把工作調動回來的嗎?以前在省城國營飯店,他還給你買包子呢。我姨一直都猜,是不是鄒城有了心上人非來這裡不可,鄒城沒對哪個姑娘這麼上過心,我以為……」
白靈知道自己也解釋不清楚,鄒城家裡的事情她不曉得,看來黃楊得一直誤會了,白靈說自己跟鄒城只是朋友,黃楊呵呵一笑:「都是年輕人,沒啥大不了的,我支持你們。」
白靈無語。
坐在牛車上白靈一直在琢磨,鄒城告訴他要回省城一趟,聽黃楊話里的意思,鄒城全家都在省城,只有他一個人執意調動過來,原因不明,目前家裡人都把原因歸咎在她身上,白靈也大致明白什麼副校長看她的眼神里總帶著瞭然。
可白靈清楚這和自己無關,孫玉柱問道:「靈靈啊,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白靈不想讓兩位老人擔心:「沒事,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沒過幾天鄒城在一小的門口的等她,手裡提著一個袋子,白靈站在柳樹旁邊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鄒城不急不緩的說道:「你說過不讓我去你家找你,可沒說不能來學校門口。」
白靈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復。
鄒城又說道:「我今天剛從省城回來,給你帶了點東西。」
白靈搖搖頭:「真的不用,我這啥也不缺。」
鄒城笑道:「我是有求於你,你要是不拿我可不好意思開口,我這有奶粉,嬰兒專用。」他特地強調一番。
白靈咬咬唇,奶粉對她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她大姨生孩子之後沒奶水,喝鯽魚豆腐湯喝了三四鍋也沒用,桑紅芹說是她年紀大身體不好的緣故,個把月的孩子每天只能喝米糊糊,白靈瞧著就心疼。
這個年代奶粉很少,平常也買不到,城裡所謂的奶粉供應,生孩子領的那點奶粉根本不夠喝,計劃經濟,什麼都要計劃著來,更何況白靈大姨家連領奶粉的資格都沒有。
白靈嘆口氣,人窮志短,奶粉她還真拒絕不了,她望著鄒城平淡無水的臉,總覺得他像是一個深潭一般,讓人望不到底。
鄒城舉舉手裡的東西,白靈瞭然,總不能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擺弄東西,到了白靈院子,鄒城自來熟的進屋把東西攤開,兩罐奶粉,奶糖一紙包,麥乳精一罐,白靈把東西往鄒城身邊一推:「東西太多我不能要。」
鄒城說道:「我有個叔叔是歸國華僑,華僑買東西很方便的,華僑商店很多東西都不需要票,給你你就拿著。」
白靈不是三歲小孩,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她是穿過來的,關於原主跟鄒城是否有淵源她不了解,不過按照她的分析,他們應該毫不相識才對…
白靈盯著鄒城問道:「鄒大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去醫院見到了你表哥,他……他說你是因為我才來的這裡,我不知道其中有什麼誤會,我……」
鄒城臉色不悅,緩緩說道:「和你沒關係的,大概是他見過你兩次,所以誤會了。」
白靈不滿意他避開話題,又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
鄒城眼睛看向別處,說道:「你別多想,我調回來和你沒關係,,你長得有點像我妹妹,我有個小我八歲的妹妹,但是三年前生病去世了……」
這樣的說辭還算可信,白靈也沒再深究,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提及的秘密,鄒城如此,她亦是如此,不管真假,她不願去再揭人傷疤。
兩個人相顧無言,鄒城這次找白靈確實是有事求她幫忙,他們銀行系統要舉辦體育活動,組織了一場羽毛球比賽,鄒城身邊沒有什麼朋友,希望白靈能跟他一起參加。
現在的體育活動無非就是打打康樂球、羽毛球乒乓球,白靈都會一點,鄒城說活動那天打羽毛球,對場地沒什麼限制,一行人要騎車去郊外。
參加集體活動有利於融入集體,鄒城說比賽要男女混雙,他孤身一人在淶水縣,唯一的表妹年級還小,根本指望不上。
誰都有需要幫忙的時候,更可況鄒城幫過白靈很多忙,她沒理由拒絕。至於鄒城送來的東西,白靈堅持只要了奶粉,說以後給他錢,聽到這句話鄒城臉都綠了,像受到侮辱一般,鬱悶的走出院子。胖嬸在門口張望,拽住白靈問:「小夥子怎麼生氣走了?」
白靈實話實說:「他給我帶了奶粉,我留下要給他錢……」
胖嬸輕拍白靈的右手,連連嘆氣:「你這孩子也太傻,你朋友好心給你帶奶粉,都說了不要錢,哪兒能非給不可,這不是生分嗎?以後找機會還人情不就得了?再者說,胖嬸是過來人,我看啊,這個後生是喜歡你啦,不然能這麼一趟趟的跑?這不是戳人心尖嗎?下次可不能這麼做。」
白靈在人情往來上一向不擅長,她遵從的原則一是一二是二,她不願白白受人恩惠,欠下人情之後總要想方設法地還回去,這次不過是提了一句給錢,鄒城反應未免有些太大。還有胖嬸說的那番話,白靈是不太相信的……
第二天一大早鄒城就過來,還給她帶了早點,白靈正在院子里洗漱,昨天發生過不愉快,難免有些尷尬,白靈接過早點,說了聲謝謝,也沒提給奶粉錢的事,從屋子裡拿出來一提火腿遞給他:「這個是風腌好的火腿,我做成熟食,你宿舍不能開火,火腿切了就能直接吃。」
鄒城跟白靈約定,下周日早上七點騎車過來接她,白靈提前跟孫玉柱夫妻打好招呼,說下周有事不回來。
白靈把自己的衣服翻出來找,最後決定穿的確良長褲和適合春秋的深藍色條絨外套。好在大家對穿都不講究,穿什麼倒是無所謂。出去活動要自帶乾糧,鄒城都是吃食堂,白靈說她準備,白靈提前一天蒸了玉米饃饃、烤了土豆紅薯,除了主食也得帶點菜,現在天氣暖和,不像冬天冰冰涼涼的,白靈把腌的咸雞蛋拿出來四個,桑紅芹院子里有一個小缸,裡面都是腌的雞蛋跟黃瓜條,方便儲存,吃的話隨時從缸里拿出來,白靈上次回去拿了五個咸雞蛋。
白靈的廚房有腌豬肉,豬肉不像野味那麼扎眼,豬肉畢竟每個月都有供應,雖然不多,但是吃幾塊豬肉也不會遭人側目。白靈用刀切成薄薄的豬肉片,和玉米饃饃一起裝在鋁飯盒裡。
湯不用帶,到郊外沒地方加熱,鄒城前兩天給白靈兩個水壺,說出去裝水用,水壺是鋁製的,壺蓋上拴著一條繩子可以斜掛在身上,桑紅芹上山摘的野山棗還有一小把,白靈晒乾後放在窗檯拿紙裹著,打算這次往水壺的熱水裡扔進去幾顆山棗。
清晨空氣中還攜裹著絲絲的薄霧,白靈伸伸胳膊做了一套簡單的健身操,她把腿斜跨在屋外的窗沿上,窗沿太高她有點費勁,白靈踮踮腳,開始拉伸。
院門大開,鄒城把自行車橫在一邊,進院子問道:「你在做什麼?」白靈受驚之下腳下一滑,橫在窗沿上的腿往旁邊別過去,白靈心道不好,可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身體,鄒城上前一把抱住她,把她的腿從窗沿上挪下來:「小心點。」
白靈往後退幾步:「如果不是你突然進來,我練的可是好好的。」
白靈的手上沾著窗沿的塵灰,剛剛情急之下她拽住鄒城的白襯衣,現在看過去,灰塵加上白靈指尖的細汗,襯衣袖口的位置赫然幾個手指印。
她回屋拿出一條白毛巾,沾上清水后打算把指印去掉,污漬在右手的袖口處,鄒城抬抬手,白靈小心的擦拭,她的呼吸均勻的打在鄒城手背,白靈發尾有些枯黃,分出一個個的小岔,鄒城看的出神,白靈猛然起身:「終於擦乾淨啦。」鄒城沒來得及躲開,白靈的頭正好撞到鄒城的下巴上,鄒城輕呼一聲,兩個人對視而笑,鄒城揉揉下巴:「這下扯平了。」
鄒城跟同事約定好在縣城東邊見面,他們去的不算早,街邊停著十來輛自行車,鄒城簡單介紹一下,這些都是銀行的同事,白靈瞧了瞧,基本全是男女的搭配,如果不是鄒城告訴她這是體育活動,她都要懷疑是相親大會。
白靈保持微笑,跟眾人示好,不是所有的員工都有自行車,家裡沒有的就管親戚朋友借來一輛,反正半天就能歸還,除了銀行,還有農村信用社的同行一起活動,鄒城讓白靈坐好,白靈偏身坐後座上,風吹亂她的頭髮,鄒城在前面說道:「你扶好我,出縣城的路很難走,估計顛簸不斷。」
白靈的手扶在後座邊上,跟著自行車不停的搖晃,白靈伸伸手,左手環住鄒城的腰,確實好很多。鄒城的身體一僵,他加大蹬車的速度,使勁挺挺背:「我加速了。」
白靈身子一晃,環住他腰的手又緊了緊:「你慢點。」
一起去的大多都是年輕人,鄉間的路很寬闊,三四個人並排騎車,暗暗較量,鄒城遠遠的把眾人甩在後面,騎車不必像後世一樣擔心交通安全問題,現在的出行工具最常用的是11路,兩條腿行天下,至於馬車牛車的速度都不算快,完全能躲避及時,小汽車是稀少的東西,至少白靈穿過來之後一次沒碰到過。
一行人停在一處開闊的平地處,白石灰往中間劃出一條界限,這就是羽毛球場。其他銀行的人已經到了,大家互相不認識,先是簡單介紹,簡短的三五句,長篇大論的要說上十幾分鐘,白靈也不需要說話,站在鄒城後面。白靈羽毛球打的一般,但面前這些人更是半吊子水平,她跟鄒城的混雙竟然所向無敵。
白靈自己都不敢相信,鄒城攤手,無奈的笑道:「我還沒用全力。」
後來他們碰到勁敵,行長跟夫人羽毛球配合的緊密無間,白靈小聲問鄒城:「這可是你領導,贏不贏。」
鄒城絲毫沒猶豫:「別手軟,使勁贏。」
很顯然行長和其他的小菜鳥同事不一樣,一時間羽毛球在頭頂上飛來飛去,白靈氣喘吁吁,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體力勝過對方,最後小比分差距贏了一輪。
比賽並不正規,就是圖個樂呵,白靈跟鄒城輕輕鬆鬆拿到第一,汗珠粘在臉上痒痒的,白靈拿衣袖擦了一把,沖著鄒城喊道:「我們贏啦。」白靈逆著光,陽光打在她臉上映出一半的陰影,鄒城抬起頭,回道:「是啊,贏了!」
白靈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用咳嗽掩飾:「呵呵呵,呵呵呵。」
除了體育活動,銀行系統的人也能見見面,互相交流,都在一個縣城,很多人八竿子都能打著親戚,聊的還算熱絡,放眼望去灰撲撲的一片,還有人隨身帶著一本紅寶書翻閱。行長帶著夫人過來跟鄒城說話,行長夫人眼睛笑眯眯的,穿著粗布衣服也很有氣質:「我總聽老耿誇鄒城,說是一個能幹的孩子,這一見面沒成想這麼年輕,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