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是小叔
慕府的黑夜跟白天，就如同兩個不同的世界交替，黑夜的慕府，詭異而陰森，而白天，那黑氣散去，又是一派祥和。
田心濃這一夜沒怎麼睡，就是看著這慕府的日夜交替，星眸幽深。
直到，慕府的下人來通傳，田心濃才簡單的梳洗一番來到前廳。
剛到前廳，慕清，跟他的妻子云雪已經在等著，那一臉看她不順眼的慕羽柔也在。
而此刻，端坐在首位上的，便是身穿藏色小襖，面容慈祥，眼含幾分睿智的老夫人，成燕。
田心濃看了眼前廳，沒看到慕羽辰。
慕清已經看到她，微微笑著，恭敬的開口，「田道士來了，快請坐。」
「來人，備茶。」
慕清一邊吩咐下人端茶，一邊恭敬的請田心濃坐下。
田心濃見慕清的態度比剛見面的時候還要熱情，雖然有些奇怪，不過，在看到首位上坐著的老夫人，便也明白了，也沒跟他們客氣，就朝著一旁的椅子上，大大方方的坐下。
成燕的氣色，比那時候好多了，坐在首位上，整個人看起來還有幾分年輕時候的氣勢。
看著眼前的成燕，田心濃在她的身上，沒有再看到一絲煞氣，若是沒有昨夜看到的那一些，她可能還會以為煞氣已除。
但，就是因為如此，她反而覺得這慕府，不簡單。
「田小道士，老身能夠醒，多虧小道士您出手相救，請受老身一拜。」
成燕說著，便站了起身，就要朝著田心濃叩拜。
田心濃連忙起身阻止，「老夫人，可使不得。」雖然她受她這一拜也是受得起，但是，她怕她受不起。
「受得起。」
成燕一臉的和善，笑眯眯的眉眼，看起來分外的慈祥。
田心濃沒有說話，一旁的慕清已經扶著成燕坐下。
一落座，慕清便開口，「田小道士，不知道，在下的母親，可是完全康復了。」他真怕自己的母親再一次昏迷不醒。
田心濃聞言，又看了成燕一眼，卻是沒有說話，這慕府裡頭的煞氣若是不消失，遭殃的就不是成燕跟慕羽辰，而是所有住在慕府里的人。
「慕公子呢，他怎麼不在？」
田心濃想到昨夜的慕羽辰，脆弱中，帶著幾分美感，很是迷人。
只是，現在怎麼沒看到他？
田心濃沒有直面回答問題，在場的人又都是人精，便也沒有追問下去，也都移開話題。
「辰兒這會，也應該醒了吧。」
慕羽辰的身體不好，虛弱，走沒幾步就會咳嗽，臉色發白，除非是必要，其他時候，他們是寧願他多在房間里休息的。
此刻，聽到田心濃這一說，慕清便讓下人過去找來慕羽辰。
而慕羽辰還沒來之前，慕清想到昨天的事情，便似真似假的試探著，「田道士，聽辰兒說，昨夜田道士跟辰兒去了白鶴樓。」
田心濃還沒回答，這時候，一名丫鬟已經端著泡好的茶走了過來，分別放在幾人面前的桌子上。
田心濃這會，也有點渴，端起還有些溫熱的茶盞，打開茶蓋，聞著茶葉散發出淡淡的幽香，龍井茶，這慕府，果然是財大氣粗。
聽了這話，田心濃輕輕的點了下頭。
想到昨夜，自己喝了一點酒，一下就醉倒了，後來發生什麼，也都記不清楚。
而後來她也問過沈容，但是他，卻說什麼都沒發生過？
她是相信沈容的，他也沒理由騙她。
田心濃輕飲了一口茶水，感受到那茶水在唇舌間留下的淡香，嘴角微微一勾。
慕清那雙充滿銳利的眼眸打量著眼前的田心濃，他的年紀，看起來跟自己的女兒差不多，容貌，也是生得極好，雖然，一隻眼睛失明，可卻也不影響他的容貌，而他的腳，雖跛了，走起路來也慢，但若是不仔細，也看不太出來。
他的氣質，倒也不錯，雖然有幾分冷淡，卻也很容易讓人心生信任好感。
但，這一些，難道就是他被那個人看上的原因？
就算，他贏了白鶴樓的壽宴，也不至於如此。
更何況，據說，那個時候，還有人幫他，若是沒有人出手的話，他也不一定全身而退。
所以，那人，將那東西給它，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慕清的心思，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圈，面上，卻還是一片溫雅淡然，讓人絲毫看不出他此刻的思緒。只有他身邊的雲雪，才察覺到他的一點變化。
一時間，廳里，沒人說話。
而就在這個時候，廳外，傳來下人的通傳聲。
慕羽辰來了。
田心濃沒有放下手裡的茶盞，而是朝著廳外望去，便見一個身穿藍色錦服，墨發高高的用藍色綢緞束起，容貌精緻，仿若天人的男子從一抬轎子里，優雅的走了下來。
一聲咳嗽，讓廳里的幾人都是一臉緊張。
「辰兒來了，你們還不快去扶少爺。」
成燕一見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只差自己親自去將人扶過來。
田心濃是知道慕羽辰在慕家是很受寵的，但也只是以為他身體不好的原因所以才如此，但是現在看來，也不全是如此。
看著慕羽辰被父母，甚至是祖母所關愛，作為局外人，田心濃還是忍不住有點羨慕。
但是，在看到慕羽辰身上翻滾的濃郁煞氣，開始散發出來，一絲絲，一綹綹的滲入周圍的人身體里，秀眉就跟著皺起，而這變化，不僅是慕羽辰自己，甚至是其他人都沒絲毫的感覺。
不對勁。
田心濃眼裡的厲色閃過，重咳了一聲，慕羽辰便微笑的安撫自己的祖母，還有父母，來到田心濃的面前。
「阿農。」
看著田心濃，慕羽辰便不由自主的想到昨夜的那一個吻，雖然，他那個時候，神智還有幾分迷糊，可是，卻還是記得的。
本來，自己被一個男人吻了，他該是討厭，甚至是厭惡的。
但是，之前，他可以說服自己是因為他喝醉了，但是昨夜，他卻不能用這個理由替他開脫。
他想知道，他親自己，究竟是為什麼？
只是，現在這個場合，也不適合說這個話題。
慕羽辰在跟田心濃打了聲招呼之後，便走到成燕身邊下位上坐了下來。
「還差一個人，人就到齊了。」
成燕笑眯眯的看著慕羽辰，又望向廳外，溫和的開口。
而她說著這話的時候，田心濃不覺得看向慕羽柔，見她雙眼猛的發亮，眼眸閃了下。
田心濃今早起來，還沒吃過東西，就喝了幾口茶水，若非慕清他們邀請自己一起用早膳，她現在早已吃過了。
也不知道司無星現在在做什麼？
估計還在弄他的葯吧。
除了藥草以外，司無星對錢最感興趣。
田心濃任由自己的思緒亂飄，便見一名下人匆匆的走了進來朝著廳里的人福了下身，滿臉恭敬的開口，「老夫人，老爺，二爺回來了。」
話一出，成燕更是一臉的喜色。
「楓兒回來了，快，還不快請進來。」
下人領命，轉身朝著廳外走去，而此刻，廳外，已經傳來一陣有力的腳步聲。
田心濃有些奇怪，這慕家，不是只有慕清這獨苗嗎？什麼時候，還有一個「二爺」？
田心濃想著，也朝著廳外望去，便見一道欣長的身影，走了進來。
此刻，廳外，陽光很猛。
而這男人，逆著光走來，看得不是很真切，卻讓田心濃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這個人，怎麼？
田心濃還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是，看著來到廳中央的男人，田心濃的眼裡劃過抹震驚，眼前這個穿著黑色鑲金線黑袍，五官深邃如刀雕刻般俊美，眉眼間又透著幾分冷峻的男人，不是獨孤人，又會是誰？
獨孤人，他是慕家的二爺。
「田道士，他是我的二子，慕冷楓。」
成燕雖然歡喜，卻還沒忘記替田心濃介紹。
聞言，田心濃看向獨孤人，或者說，應該是慕冷楓。
她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慕冷楓身上的煞氣跟成燕，還有慕羽辰身上相似了。
之前，她都沒往這方面想，沒想到，竟是因為這個原因。
想到他讓自己離開慕府，原來，他是慕府的二爺呀。
慕冷楓神情冷峻，五官深邃俊美，而他的年紀，比起慕清還要小上幾歲，氣勢上，很強大。哪怕他將這氣勢壓下。依然會讓一些人感到壓抑。
「母親。」
慕冷楓朝著首位上的成燕拱了拱手，聲音依舊是冰冷的，要很熟悉他的人才能聽出一絲的溫情。
「二叔。」
慕羽辰在喊了聲二叔之後便沉默，對這個二叔，慕羽辰說不上親近，也說不上疏遠，只是，有些不滿。
祖母病了的這些日子，他這個二叔，卻是連看都沒來看上一眼。
要知道，祖母也是很疼愛二叔的。
只要想到這，慕羽辰就有些不滿。
但是，相比慕羽辰的淡漠有禮，慕羽柔就過於興奮。
「二叔，太好了，你回來了。」
慕羽柔最喜歡她這個二叔，雖然他總是對自己冷冰冰的，可是，她就是很喜歡。
慕冷楓淡淡的看了眼慕羽柔，便將目光投向一側的田心濃，聲音依舊淡漠，「母親，他是道士。」
一句話，便讓田心濃感到很不爽。
她可沒有忘記，因為她是道士，雖只是道士的穿著，他就想要殺掉自己，若不是她真有幾分真材實料，現在，也要成為他的背後靈了。
田心濃心裡不滿，臉上的神情卻是淡然，對慕冷楓那一臉看陌生人的眼神，回以一個更冷漠的眼神。
聞言，成燕無聲的嘆息，也知道慕冷楓很討厭道士和尚之類的人，雖然，她心裡也是不喜這些人裝神弄鬼。
但是，她能夠醒來，卻還是她最不喜的人救的。
看在這點，成燕就不能讓慕冷楓對田心濃做什麼。
想到這，成燕讓慕冷楓坐下，又讓下人端來茶水，溫和的開口，「楓兒，我這老身子骨能醒來，還要多虧這田小道士，若是沒有他，估計，你都看不到母親我了。」說到這，成燕心裡，也有點酸澀。
「娘，你別這麼說。」
慕清不喜他母親說這樣的話，在一旁皺起眉不贊同的開口。
他看向自己的弟弟，慕冷楓，看著他那一張冷如寒冰，長年不見半點溫度的臉，心裡，就堵得難受。
從小，這個弟弟，跟自己就不親熱，總是冷著一張臉。
就算對著母親，也是如此。
讓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
而慕家的生意，他更是從來不管，偶爾回來，也呆不了幾天便離開，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些什麼？
這次母親病了，也不見他回來。
想到這，慕清心裡就惱。
但是，見母親對慕冷楓疼惜的眼神，最終還是將那股不滿壓了下去。就如同以往一般。
慕冷楓沒有說話，他從來都是不善言談的人，雖然這些人是他的親人，但是，他跟他們，始終是存了一層隔閡，怎麼也親近不了。
對此，他只是沉默。
慕冷楓的沉默，讓這廳里的氣氛，多了絲壓抑。
慕冷楓絕對是冷氣氛的高手，田心濃在一旁看著這一家人，將他們每個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對慕冷楓這完全不懂關心人的冰山，暗暗搖頭。
這個男人，簡直是異類。
「你是道士，那麼，你能算命嗎？」
田心濃原本是坐在一旁，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牌子高舉，沒想到，下一刻，慕冷楓就直問自己這個尖銳的話題。
雖然，在外，她的確有「神運算元」的名聲。
這些，慕家上下的人，都知道。
也因此，對慕冷楓的話，並未說些什麼，更別提對他態度的不滿，他一向如此。
而田心濃，在聽到這一句，眉頭微挑，一臉似笑非笑。
見田心濃不出聲，有人忍不住了。
慕羽柔本來就對自己的二叔存了不可告人的情愫，此刻，見自己暗慕的人竟然被一個不見經傳的小道士給無視，一臉不滿的嚷了起來，「田農，我二叔問你話呢，你難道耳聾了不成。」
田心濃聽到這句，秀眉一皺，還沒開口，倒是對田心濃存了絲異樣的慕羽辰先出聲，「小柔，你怎麼說話的？」
「哥哥，我說的是實話，也不知道這個跛腳的是不是真的會算命，搞不好又是一個騙子。」
慕羽柔撇了下嘴，對自己哥哥的呵斥很不以為然，在她看來，一個身有殘疾的小道士，搞不好連殘疾都是騙人的。
「你胡說些什麼？」
慕羽辰雖然還不太明白自己對田心濃究竟是什麼感情，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討厭他，甚至，還是有點喜歡的。
此刻，聽到這一句，當真是怒了，他的妹妹，一向是活潑天真的，就算有些小小的嬌氣，但是在他眼裡，他的妹妹還是善良的女孩子。
如今，見她這樣當著人的面侮辱田心濃，就算是脾氣再好，慕羽辰也是感到憤怒。
她怎麼變成這樣？
「好了。」
成燕威嚴的聲音一起，慕羽辰跟慕羽柔都將不滿收了起來。
不著痕迹的看了他們兄妹一眼，犀利的目光落在慕羽柔的身上，成燕的眉頭微乎幾微的皺起，聲音嚴厲，「你們二叔好不容易回來，你們兄妹吵什麼，還有你，羽柔，平時祖母是怎麼教你的，你剛才說的話，像是一個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說的嗎，跟田道士道歉。」
成燕年輕的時候是手持沙場的大將軍，就算是老了，魄力依舊。
慕羽柔心裡並不覺得自己錯了，可是，看著祖母的眼神，她也不由的感到害怕，但是，讓她在二叔的面前跟一個殘廢示弱，她就覺得自己，抬不起頭來。
想到平時，祖母，還有哥哥那麼疼愛自己，寵自己，現在，就因為自己說了那個殘廢幾句，他們就對自己那麼嚴厲。
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沒錯。」
慕羽柔越想越委屈，抬起紅紅的眼眶，大吼了一聲，便捂著嘴，轉身哭著跑出前廳。
「柔兒。」
「小柔。」
見慕羽柔哭著跑了，慕清跟雲雪都不僅喊了出聲，剛要追出去，便聽到成老夫人冰冷的話語。
「誰都不要管她。」
成燕在慕府，說話還是很有威信的，她的話一落，慕清夫婦只能留在原地，眼裡卻都是擔憂。
成燕看了她兒子兒媳一眼，皺起眉頭，聲音嚴厲不改，「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反省反省。」話落，又溫和的看向田心濃，嘆道，「田道士，老身的孫女對田道士太過無禮，都是老身教導無方。」
「老夫人不必如此，慕小姐說的也沒錯，在下的確是一個殘廢，倒也是比不得正常人，被鄙視，看不起，也是人之常情。」
田心濃又不蠢，成燕說這話，不就是為了替慕羽柔開脫，順便，也敲打一下她，難道，就因為她身有殘疾，所以就活該被人看不起。
被人那樣的侮辱，還要自己大大方方的原諒。
想得倒美。
她田心濃，最不願的就是受假仁假義的委屈。
他們不敢將話說得太明，她就替他們說。
成燕聞言，眼眸微怔了下，心裡升起股怒火，因為她的不識抬舉。但，下一刻，在看到田心濃的那雙眼，本該璀璨如星般的眼眸，卻是有些黯淡，那怒火，也一下都熄滅了。
總歸到底，還是他們將慕羽柔寵壞了。
廳里，氣氛有些壓抑。
慕羽辰心裡有些難受，看著田心濃，沒想到，他會這樣的嘲諷自己，就算，他的一隻眼睛看不見，就算他一隻腳是殘疾，但是，他，不討厭他呀。
相反，他很喜歡他。
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喜歡他的不同，更喜歡他的堅強。
慕羽辰在看到田心濃那張似乎平淡，卻又蘊含著無數激烈情緒的容顏，心裡，堆上無數的話語，只恨不得，立刻拉著他，敘說自己的心情。
最終，田心濃還是沒吃成早膳，不過，她卻明顯的察覺到，慕羽辰看著自己的眼神，變了，變得堅定了些。
就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田心濃沒有多想，讓她在意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多說幾句話的慕冷楓。
這個男人，從開始就一直在騙著她。
不過，他原本可以一直將他的身份隱瞞的，如今，又怎麼會突然間出現？
而且，他讓自己離開慕府，究竟是存了什麼心思呢？
這慕府，真的是讓她好奇了。
不過，反正她現在也不知道要去哪，在她沒找到別的樂趣之前，就先留在慕府里，沒事的話，吃吃美男的豆腐也不錯。
畢竟，慕羽辰，可是一個絕對讓人心動的男人呢。
田心濃的腦子裡，才剛閃過這個念頭，便察覺到，她的房間里，多了一個人的氣息。
看著出現在面前，冷峻又俊美的慕冷楓，田心濃雙眸微咪，他來做什麼？
「跟我去一個地方。」
慕冷楓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轉身就走。
田心濃這次，倒是沒有拒絕，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帶她，竟然來到，小倌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