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次日,連著陰了十來日的天,終於放晴了。
田婉起了床,叫人把靠東的一面窗戶推開,金晃晃的陽光便從窗外照了進來,感覺整間屋子都暖和了起來。
連雪一邊為田婉梳著頭,一邊笑著說道:「這下好了,出太陽了,總算可以把這些屋子裡的霉味曬走了,姑娘今天也不用去給皇後娘娘折金梅花了。」
聞言,田婉微微一怔,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妝台上放著的,那枝插在精白細瓷瓶中的金梅花。她輕輕吸一口氣,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她頓了頓,說道:「這才剛出一天太陽,哪能把味兒去掉啊?我們還是再去園子里為姑母折幾枝新鮮的金梅花,把昨日那幾枝換了吧。」
「好,就依姑娘所言。」連雪將玉簪□□田婉烏黑的發中,笑著應道,「姑娘就當出去賞賞花。」
收拾妥當,田婉到田皇后屋裡請了安,便與連雪又去了梅林。今日陽光正盛,明晃晃的照在金梅花上,顯得更是嬌艷。
昨日她便悄悄打聽過,蕭潁從保成夫人的怡心院回他所居住的怡景院,必從這梅林經過,所以,昨日她才能在這裡遇到他。也不知今日還能不能遇到他。
正這麼想著,田婉突然聽見前面有聲響傳來。她心頭一跳,趕緊轉過臉,循聲望去,果然看見蕭潁往這邊來了。只是這一回,他不是獨自一人,還有楊竹欣和她昨日見過的何淙與他走在一道。
見到楊竹欣,想到她對自己的敵意,田婉眉頭皺了皺,便想避開去。她轉過身,對著連雪說道:「連雪,我覺得這裡的花都不怎麼好,我們往裡走走,再選選吧。」
連雪不明所以,連忙點頭道:「是,姑娘。」
於是,兩人便轉過身,準備往林子深處走去。
可剛走沒幾步,田婉便聽見身後有人高聲叫著自己:「田姑娘!田姑娘!」
這聲音,田婉不是很熟悉,應該是那何淙。林中空曠,這聲音甚是響亮,田婉不好裝作沒聽見,只好轉回身去。看見何淙丟下蕭潁與楊竹欣,向著自己快步跑了過來。
她猶豫了片刻,便站在原地,等著何淙到了近前,行了一禮,說道:「何公子,有禮了。」
「田姑娘,有禮。」 何淙拱了拱手,一臉欣喜地說道,「我在那邊看見有個人影晃了晃,感覺有些像田姑娘你,試著叫了一下,沒想到真是你。」
「是啊,真是巧。」田婉笑道。
「對了,田姑娘來這梅林賞花嗎?」何淙問道。
田婉應道:「我來為姑母折幾枝金梅,插在她的寢居里,去去屋裡的陰霉之氣。」
「你昨日不是折了幾枝嗎?」何淙還記得,昨日第一眼看見她時,白衣黃裙,手中便捧著幾隻金梅,從屋外踏進來,像仙女下凡一般,惹得人轉不開眼。
「自然是每日都換新鮮的好。」田婉笑了笑,「昨日折的,香氣淡了,去不了味兒。」
「這樣啊,那我來幫你折吧。」何淙搓了搓手,說道,「你這手又細又嫩,哪折得下金梅枝來呀?小心把手划傷了,可就不好看了。」
就在兩人說話時,楊竹欣與蕭潁也走了上來,正好聽到何淙與田婉說的這番話。楊竹欣撇了撇嘴,說道:「何公子,你可真是憐香惜玉啊!怎麼以前沒見你如此待我?」
聽到楊竹欣的聲音,田婉抬眼望了過去。蕭潁正站在她身邊,面上平靜無波。
她對著蕭潁行了一禮,叫道:「殿下,楊姑娘,有禮了。」
蕭潁沖她點了點頭,說道:「田姑娘,有禮。」
楊竹欣笑著說道:「田姑娘,你還真是花香惹蝶啊。」
聽著楊竹欣語氣不善,田婉淡淡一笑,說道:「比起楊姑娘來說,還是差了那麼一點兒。」
「田姑娘過謙了,我哪比得上你啊。」楊竹欣輕輕一哼,說道,「要是我要去折金梅,何公子才不會幫我呢。」
聞言,何淙訕然一笑,說道:「你哪用得著我幫啊?不是有你潁哥哥幫你嗎?」
楊竹欣撇了撇嘴:「是啊,也只有潁哥哥才會幫我了。」
「聽起來,阿寶好像有些嫌棄?」蕭潁笑了起來。
「哪有啊?」楊竹欣望著蕭潁,嫣然一笑,「我心裡歡喜著呢。」
蕭潁微微一笑,說道:「舅父臨終之前交代我的事,我自然會做到。」
「原來是因為我爹爹交代你,你才對我好的。」楊竹欣嘟著嘴,佯裝不滿。
「說的我好像以前對你不好。」蕭潁無奈一笑。
「當然好。」楊竹欣沖著蕭頎一笑,「這世上,除了爹爹和祖父,就是潁哥哥對我好了。」
何淙在一旁咂了咂嘴,說道:「嘖嘖,知道你們兄妹情深,用不著在我們面前顯擺。」說罷,轉過臉對著田婉說道,「你說是不是,田姑娘?」
看見蕭潁與楊竹欣在自己面前打情罵俏,田婉只覺得心裡有一股酸澀之氣直往外冒。可她又不能表露出來,只得強笑著點了點頭,又說道:「三殿下,何公子,楊姑娘,你們慢慢聊,我要去為姑母折金梅花了,失陪了。」
「哎!田姑娘,不是說我幫你折嗎?」何淙說著就要與她一起走。
「不用了。」田婉淺笑道,「有連雪就行了。昨日沒有人幫忙,我們不是也把金梅花折回去了?」
說到這裡,她又想到蕭潁為自己折得那枝金梅花,不由自主抬眼向他望去,卻見楊竹欣正與他說著什麼。他似乎很用心地在傾聽著,眼睛望著她,根本無暇他顧。想必,昨日折的那枝金梅,他只是一時興起,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吧?
她心裡又是一黯。
「田姑娘,你真不要我幫你?」何淙似乎還有些不甘心。
「真不用。」田婉笑了笑,「如果要人幫忙,我出門的時候,就叫六殿下陪我來了。」
聽到田婉這話,何淙怔了怔,半晌才一臉悵然地說道:「阿寶有表兄幫忙,田姑娘也有表弟幫忙,你們都用不著我幫忙啊!」
「何公子說笑了,田婉若真需要幫忙,再勞煩公子。」說罷,田婉又與三人行了禮,然後轉過身,帶著連雪,向梅林深處走去。
她走得極快,想要走到一個望不到彼此的地方。既可以把自己藏起來,也斷了自己想要回頭看他的念想。
看見她很快便掩入樹林深處,何淙一臉狐疑地說道:「這田姑娘不是說要折金梅花嗎?她怎麼走到那邊去了?那邊沒有金梅花啊!」
楊竹欣走到何淙身邊,對著他冷冷哼了一聲,說道:「何大公子,你真沒看出來,人家在躲你嗎?」
何淙一怔:「不會吧?我好心幫她,她躲我作甚?」
「躲你做什麼?你還不明白嗎?」說著,楊竹欣轉過身,對著蕭潁叫道,「潁哥哥,我們……」卻看見蕭潁已不在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他走進了梅林,正站在一株金梅花下,仰頭看著花枝上。
楊竹欣跑上前去,循著蕭潁目光望去,只看見半截被折斷的花枝。
「潁哥哥,你在看什麼?」她問道。
蕭潁一怔,回過神來,說道:「沒看什麼,我們走吧。」說罷轉身走出梅林,
「等等我。」楊竹欣跟了上去。
蕭潁走到何淙身前,笑道:「淙表兄,我一會兒還有事要處理,今早就不能陪你了。」
何淙面色悵然,說道:「你去做事吧,我也回去看看書,不然,我母親又要念叨我。」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姑母如此,也是為表兄你好……」蕭潁說道。
未等蕭潁說完,何淙便揮了揮手,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跟老二一樣,都那麼正經。對了,你不是說忙嗎?快去做事吧,我晚些時候再來找你。」
蕭潁頓了頓,點頭道:「那我們這就走吧。」說罷轉回頭,對著楊竹欣說道,「阿寶,我先送你回紅楓院。母妃也應該從皇后哪邊請安回來了,你去陪陪她。」
楊竹欣看了看蕭潁,然後說道:「潁哥哥,我想先不忙回碧楓院。」
「哪你要去哪裡?」蕭潁一愣。
楊竹欣笑著說道:「福慧公主來了長春園,我還沒見過她呢。我想反正何公子也在,我與他一道去平湖院向公主請安再回去。」
聞言,蕭潁微微一猶豫,然後點了點頭,說道:「也好,那你早些回去,省得母妃挂念你。」
「我知道的。」楊竹欣趕緊應道。
「老三,你放心,我一會兒把她送回紅楓院。」何淙也說道。
「那便有勞淙表兄了。」蕭潁應道。
「我們兄弟,說這些做甚?」何淙拍了拍蕭潁的肩膀,然後一起往前走去。
三人一道走出了梅林,來到了一處岔路口。回怡景院向東走,去平湖院向西走,蕭潁與楊竹欣、何淙便在此分了手。
楊竹欣與何淙走了一段,回過頭,看見蕭潁已經走來不見了。她側過臉,望著何淙,開口問道:「何公子,你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那個田婉?」
何淙先是一愣,隨即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上了又怎樣?你先前不是也說了,人家在躲著我嗎?看樣子,人家沒看上我啊!」
「你前些日子不是才得了一個美人嗎?這才多久啊,你就厭了?」楊竹欣抿嘴一笑。
「那個女人,哪有田姑娘有味兒啊?」何淙撇嘴。
「再有味兒,人家也沒看上你,你也嘗不到。」楊竹欣哼了哼。
聽到這話,何淙眉頭一皺,似乎很是不甘。從小到大,除了父母寵愛,皇帝舅舅也對他是有求必應,在他的記憶中,他還沒有什麼自己想要而沒有得到的。
「再說了,這田婉不像你以前玩過那些女人,她可是文州刺史田婉的女兒,就算你是公主之子,陛下的親外甥,也不是你能隨便玩得起的。」楊竹欣又說道。
「我又沒想玩玩。以她這般的家世,我便娶了她又如何?」何淙紅著臉說道。
「你真這麼喜歡她?」楊竹欣眼中精光一閃。
何淙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我覺得她跟我以前那些女人不一樣,雖然那些女子中,也不乏容貌好看的,可都是些庸脂俗粉。而這田姑娘氣質出眾,像是出塵的仙女一般,讓人見了,就移不開眼。」
女人是最聽不到一個男人在自己誇讚另一個女人,哪怕這個男人她不喜歡。因而,楊竹欣聽到何淙這番話,很是不滿:「有你說得那麼美嗎?」
何淙當然看出楊竹欣不高興了,忙笑道:「當然,阿寶你也是像仙女一般的。不過,你連老三都看不上,怎麼可能看上我?」
「那你說我看上誰?」楊竹欣挑了挑眉。
何淙嘿嘿一笑:「除了太子,還能有誰?你不就是想當皇后嗎?」說著他又佯裝可惜地嘆了一口氣,「可憐老三對你一片痴心啊!」
聽到何淙這話,楊竹欣面色一變,趕緊向四周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放下心來,然後她趕緊拉著何淙來到附近一處用奇石建起的假山背後。
「怎麼啦?」何淙不知楊竹欣為何如此緊張,忙說道:「你拉我來這裡作甚?」
「你剛剛胡說些什麼呀?」楊竹欣瞪著他。
「我說錯了嗎?」何淙一臉無辜,「你想嫁給老二,不就是想當皇后嗎?」
「是太子妃!」楊竹欣哭笑不得,「你說我想當皇后,若是被田皇后聽到,還以為我想謀她的位置,不整死我才怪!」
「等老二登基之後,太子妃不就是皇后了嗎?」何淙一臉不以為然。
「陛下春秋正盛,這些話怎麼能隨便說?」楊竹欣瞪著何淙,說道,「若是被有心人聽到了,你是陛下的親外甥,你不會有事,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想多了吧?」何淙斜眼看著楊竹欣。
「我若不多想一些,就跟我那姑母一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楊竹欣冷著臉說道。
何淙一愣:「你說的是楊宸妃?難道她不是病死的?」
楊竹欣知道自己說漏嘴了,趕緊插開話題道:「好了,不說其他的了,你就說你是不是真想娶那個田婉為妻?」
「可她不是沒看上我嗎?」何淙搖頭苦笑道,「想必她跟你一樣,也是看上老二了。」
「如果我有辦法,讓你娶到她呢?」楊竹欣說道。
「你能有什麼辦法?」何淙望著楊竹欣,眼睛一亮。
楊竹欣抬眼望著何淙,試探著說道:「我這個法子,需要你有些膽色,就是不知你敢與不敢做?」
「除了謀反,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何淙一哼。反正天大的事,都有皇帝舅舅護著。
「話可別說的這麼滿。」楊竹欣嘴角輕輕撇了撇,「我倒覺得你不敢做!」
「我不敢做?」何淙被她一激,脖子一下梗了起來,說道,「那你倒是說來聽聽,看我敢不敢!」
楊竹欣說道:「那好,你聽著,我這個法子,叫先下手為強。」
「怎麼個先下手法?」何淙趕緊問道。
楊竹欣抬眼望著何淙,說道:「你若是在田婉被冊為太子妃前,先得到她,你說,她還怎麼成為太子妃?」
「可她都沒把我看上眼,我怎麼能得到她?」何淙一臉狐疑。
楊竹欣慢吞吞地說道:「其實,也不一定要她自願的。」
何淙一驚,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強佔她?這怎麼行?」
楊竹欣望著何淙,細細說道:「有什麼不行?在這長春園的規矩比在宮裡少多了,我找個機會把田婉獨自約到遠目湖邊的觀荷軒來,如今是冬日,那裡沒什麼人來,比較僻靜,不容易被人發現。到時,我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在她的茶水中放上媚葯,等她飲過之後,我便找機會脫身,你再進來,待她藥性發作之後,還不是任你為所欲為?到時她**於你,嫁不嫁你,也就由不得她了。」
聞言,何淙面色大變:「你這不是害我嗎?皇后和田刺史知道了,不剝了我的皮才怪!你方才也說了,這田姑娘可不是我能隨便玩玩的。」
楊竹欣一聽,急忙說道:「你這又不是隨便玩玩啊,你是要娶她為妻的啊!有陛下在,他們誰敢輕易動你?再說了,這種事他們也不敢聲張,到時陛下作主,將田婉賜婚於你,你就是田家的女婿了,他們怎麼可能再對你下手?」
何淙使勁搖了搖頭:「這……我……這事怕是沒那麼簡單吧?」
楊竹欣抬眼看著何淙,冷笑道,「何公子,方才是誰說這天下沒有他不敢做的事?你該不是怕了吧?」
「什麼,我怕?」何淙又將脖子梗了起來,說道,「我有什麼怕的?我只是覺得這手段太下作,不屑做。」
「是,我想出來的法子都下作!」楊竹欣冷笑道,「你不下作,那你就看見你那仙女兒一樣的田姑娘嫁給太子吧!」
何淙面色一變,低著頭,沒吭聲,半晌,他又說道:「我母親若是知道我做出如此事情,會氣死的!」
楊竹欣見何淙似乎有些動搖,趕緊說道:「你可以說,田婉為了嫁給太子,自己飲了藥引誘太子,沒想到太子臨時有事沒來,你來了,喝了她給太子準備的葯,又被她引誘,所以才做出這樣的事。」
「這樣,能行嗎?」何淙還是有幾分猶豫。
「有什麼不行?這種事,誰能細問得清楚?我不相信那田婉跟有你了肌膚之親,還有膽去跟陛下說是你下藥害她?」
「那,那我再考慮考慮。」何淙雖然有幾分心動,卻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有什麼好考慮的!」楊竹欣催道,「時不我待,錯過了這個機會,那仙女兒可就是別人的了。」
何淙還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見何淙不答應,楊竹欣心裡也有些著急,又說道:「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陛下好像不中意田婉做太子妃。」
「真的?」何淙一下抬起頭來。
「自然是真的。」楊竹欣說道,「我聽保成夫人跟我說,田皇后還為了這事,請保成夫人在陛下面前幫著田婉說話呢。」
「田姑娘那麼好,陛下怎麼不喜歡她?」何淙有些不信。
「陛下不想田家勢大吧?」楊竹欣說道,「不過,現在田皇后一心想讓田婉嫁給太子,陛下怕傷了夫妻情面,也不好說。你若是能按我的法子做,肯定能娶到田婉。這樣一來,你能得償所願,二來,你也替陛下解了圍。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這下,何淙是被楊竹欣說的徹底心動了。一想到田婉手捧著金梅花,從屋外走進來那一幕,他便心癢難耐。終於,他咬了咬牙,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楊竹欣一聽,心頭大喜。兩人又細細謀劃了一番,這才往平湖院而去。
待楊竹欣與何淙走遠了,先前兩人所站的假山頂上突然有東西動了動,然後一個人坐了起來。
只見蕭頡坐直了身子,然後慢慢伸了一個懶腰,將嘴裡嚼著的樹枝吐了出來,冷冷一笑,口中說道:「好辦法!這可真是個好辦法!」
沒想到難得出來曬個太陽,也會聽到壁角。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上真發生過准太子妃被強.奸的事情。武則天和唐高宗為太子李弘選了妃,婚期都定下來了,太子妃被武則天的侄兒賀蘭敏之誘.奸,只好取消了婚禮,另選了太子妃。所以,我這設定聽起來雖然荒誕,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明天應該不會更了。本來今天被她們刺激到了,準備明天也更的,哪知道晚上接到電話,叫明天早上出差,六點半就要出發,可能要去一天,回來都晚上了,應該碼不出來。難得想要勤快一回,都不給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