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見賀玉菡不相信,劉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母后答不答應又怎樣?我當個皇帝,難道連自己的妃子都處置不了?」


  「那,你這樣處罰她,會不會有些重?」賀玉菡小心地問道。這鄧樂菱怎麼說,也是他表妹,兩人青梅竹馬,不可能沒有情意啊。


  「樂菱這次確實太過分了,我若是不嚴懲她,你在宮中還如何立足?你這個皇后以後不是可以任人欺侮?」劉郢一臉忿忿地說道。


  聽到劉郢這番話,賀玉菡心頭一暖。原來,他這麼做,是為了幫她在宮中立威。他要宮中的人知道,她這個皇後背后是有皇帝撐腰的。為了她,他居然連鄧太后的親侄女也不留情,得夫如此,賀玉菡,你還有什麼可求的?此時,她心頭感動得無以復加,她拉住劉郢的手,說道:「阿元,你,你對我如此,我真的……真的……」


  「阿妤,你我夫妻,說這些做甚?這些不都是我應該做的嗎?」他輕輕捧著她的臉,目光溫柔如水。


  「阿元!」她望著他,眼中有盈盈的波光在閃動著,「能得你如此相待,我此生此世,再無所求。」


  「阿妤。」他的聲音也有些暗啞,「你要記住你今日的話。無論日後發生何事,你都要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


  「嗯。」她撲到他懷裡,不住地點著頭。


  正在這時,突然有寺人的高唱道:「太後到!」、「淑妃到!」


  寺人的高唱聲將沉浸在綿綿情意中的賀玉菡和劉郢驚醒,兩人依依不捨地分了開來,然後站起身,往門前走去,準備迎接鄧太后。


  二人剛走到門邊,鄧太后便進了屋來,後面跟著上官映雪。鄧樂菱如今位份太低,連去向鄧太后請安的資格都沒有,更不可能隨太后一起到這頤延宮來。


  「母后。」劉郢上前,對著鄧太后躬身一禮。


  賀玉菡正準備伏身向鄧太後行禮,只見鄧太后快走兩步,將正要下跪的賀玉菡扶了起來,微笑道:「皇後有了身孕,此地又無外人,這些俗禮便免了吧。」


  見鄧太后居然對自己如此和靄可親,賀玉菡一愣。先前鄧太后才為了幫鄧樂菱出氣,叫壯奴對自己掌嘴,如今鄧樂菱連降十級,被貶為了貴人,她居然還對自己如此和善,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四人坐下后,劉郢開口問道:「母后這時來頤延宮,可是有事?」


  鄧太后瞪了劉郢一眼,嗔道:「我這個母后的,非要有事才能來看看兒媳嗎?」說罷,她轉過臉,對著賀玉菡笑了笑,說道,「再說了,皇後有了身孕,我這個做祖母的,當然要來看看她和腹中的孩子。」


  「多謝太后。」賀玉菡恭敬地道謝。


  鄧太后拉過賀玉菡的手,面帶赧色地說道:「皇后啊,今早上的事,是哀家沒考慮周道。哀家不知道你有身孕了,又沒問清原委,只看到樂菱的臉又紅又腫……你知道,哀家一直把樂菱當自己女兒一般,見她那般模樣,一時心疼亂了方寸,才會做出如此糊塗之事的。皇后,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賀玉菡搖了搖頭,說道:「太后是長輩,妾是晚輩,太后要責罰妾,是應該的。」


  「皇後年紀雖輕,卻如此懂事,哀家甚為安慰。」鄧太后一臉的微笑。


  賀玉菡笑了笑,沒再吭聲。


  鄧太后長聲一嘆,又說道:「可惜樂菱一時糊塗,頂撞了皇后,還不承認,害得皇后被哀家責罰。皇后,你不知道,你暈過去之後,阿元便得到消息趕了過來。他聽說你因為樂菱被罰,怒不可遏,當即傳口諭,把把樂菱貶為貴人。」


  說到這裡,鄧太后抬起頭來,看了劉郢一眼,又說道,「當然,阿元懲治她,也,也是對的。不過,樂菱畢竟還年少不懂事,你是皇后,度量氣度自然非常人可比,沒必要與她一般計較。皇后,你說,是不是?」說完之後,鄧太后的眼睛定定地望著賀玉菡。


  看見鄧太后這殷切的目光,賀玉菡當然明白,她是想讓自己在劉郢面前為鄧樂菱求情。不過,想到鄧樂菱早上的所說所為,她心裡還是有些生氣。


  劉郢盛怒之下如此貶謫鄧樂菱,皆是為了自己,若自己求他不責罰鄧菱,說不定他想為自己在太後面前充面子,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下來而且。而且,如果一點都不責罰鄧樂菱,她心裡又實在咽不下那口氣。


  可如今,太后把話都說到嘴邊了,如果自己不表示表示,她肯定對自己不滿,那樣的話,自己與太后的關係只會越來越差。鄧太后畢竟是劉郢的生母,母子之間感情一向極好,與她的關係弄僵,只能讓劉郢夾在中間難做。


  賀玉菡微微一沉吟,然後抬起頭來,望著劉郢,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也覺得陛下這回對鄧氏的懲罰得有些重呢。陛下,可否看在我們剛有了麟兒的份上,對鄧氏手下留點情?這樣,也算為我們的孩子積點福。」


  她這番話說得極妙,只叫劉郢對鄧樂菱貶得輕一點,又沒叫他不貶她,而且這樣一來,她也算按太后的意思,為鄧樂菱求了情。


  劉郢顯然聽明白了賀玉菡話里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賀玉菡一眼,笑道:「看在阿妤與我皇兒的面上,那就貶鄧氏為順儀。」說罷,他對著賀玉菡笑了笑,未說完的話,盡在這一笑中。


  劉郢原本是要貶鄧樂菱為正七品貴人,如今改成貶她為從四品貴儀,只降了五級。而且從四品這位份也不算太低,至少可以去天壽宮看望太后。這麼做,一來顯得賀玉菡寬容大度,二來也算是賀玉菡給了太後面子。


  不過,聽到劉郢還是要貶謫鄧樂菱,鄧太後面上有幾分失望。她原以為,自己紆尊降貴親自來探望賀玉菡,讓她勸說皇帝能饒過鄧樂菱這一回,沒想到還是沒達到目的。


  見鄧太後面色有些陰沉,賀玉菡也不再搭話了。


  劉郢見情況不妙,又說話道:「母后,太醫說阿妤的胎不穩,要多休息,我們也不打擾她了,讓她好好歇息一番。」


  「哦,哦。」鄧太後點了點頭,說道,「對了,我叫人帶了點補氣益血的藥材過來,讓皇后好好補補身子吧。」不管這賀玉菡如何,她肚子里的孩子總是自己的親孫子,自然還是要緊的。


  這時,一直默默坐在一邊的上官映雪也笑道:「妾也帶了一枚家中珍藏多年的紅參來獻給皇後娘娘。」


  看著天壽宮和鍾靈宮的人捧著禮盒站在那裡,賀玉菡笑了笑,對著鄧太后與上官映雪說道:「多謝太后,多謝淑妃。」然後示意紅珊將東西都收了下來。


  正在這時,坐在她身旁的劉郢又說道:「徐松,你傳令下去,從今日起,皇后所吃藥材皆要太醫過目之後才能用,所有吃的東西按御膳之法試毒,若是皇后和小皇子在吃穿用時出了什麼事,所有經手之人全部處斬,家人全部流放漠北!」


  「是。」徐松連連點頭,「小人這便去傳話。」說罷便退下去了。


  鄧太后與上官映雪聽見劉郢如此說,皆是一愣。他這話,顯然是說她二人聽的。


  鄧太后一聽,心裡便窩起火來。她再不喜歡賀玉菡,也不會害自己的親孫子啊。今天就打了賀玉菡兩巴掌,沒想到自己兒子就開始防備自己了。可劉郢這話聽起來,似乎也找不到什麼錯處,她只好把火壓了下去。


  上官映雪倒是一臉平靜,似乎劉郢所說的,與她無關。


  賀玉菡也沒想到劉郢會在鄧太后和上官映雪面前如此維護自己,心裡既感動得不行,同時又覺得有幾分尷尬。


  送走了鄧太后和上官映雪,賀玉菡便笑著埋怨劉郢先前不該那樣說。


  劉郢笑了笑,說道:「防範於未然。我把醜話說在前面,總比你與孩子出了什麼事好。」


  「可太后本就對我不滿,你再這樣,她心裡怕是更不喜歡我了。」賀玉菡憂心道。


  劉郢伸手將她摟進懷裡,笑道:「你為她生個大胖孫子,她自然就看你樣樣順眼了。」


  聞言,賀玉菡不禁抿嘴一笑。


  他伸出手,理了理她兩鬢些許零亂的頭髮,笑了笑,說道:「你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我還有些空,陪你到園子里走走?」


  「好。」她微笑著應道。


  他拉起她的手,兩人相攜出了頤延宮,在御花園裡逛了起來。


  洗煙池畔,與天壽宮相湖相望,有一處杏花園,此時杏花開得正盛,一眼望去,粉紅一片,美不勝收。


  賀玉菡與劉郢攜手其間,仿若置身人間仙境。她此時心情極好,微笑著轉過頭去,看向劉郢,卻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她側過臉,笑問:「阿元,你看我作甚?」


  「我第一次看見你,便在此園中。」他笑應。


  「什麼?」她一怔,「何時?我怎不知?」


  「去年春日,你隨賀夫人進宮見母親,是不是來過這裡?」他問。


  她點了點頭,說道:「母親與太后說話,我無事,溜出來玩,見這處杏花開得正好,便跑來逛了逛。難道當時阿元你也來了?那我怎麼沒看見?」


  「你怎麼沒看見?你還跟我說過話呢。」他笑道。


  「我還跟你說過話?」她一臉狐疑地停下腳,定定地望著他。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失聲叫道,「難道,你,你是那個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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