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徐意山不得不承認,最近洛帝對自己似乎是變得「溫柔」了些。
而這所謂的「溫柔」,指的只是在床笫之間罷了。以往的每次交/歡,就好像受刑一般,男人非要折騰得他渾身青紫,眼角含淚才願意將他腿/間的鎖頭打開。而最近的一兩次,那狗皇帝居然在進行房/事之前就主動將那鎖頭取下,甚至還會故意循序漸進地挑起他的情/欲。
「朕想看你沉溺其中的樣子。」說著,只聽「咔擦」一聲,純金的環狀物和小鎖便落入了洛帝掌中。男人將那環狀物套在自己的食指上,模擬著抽/cha的動作,俯身在徐意細白的脖頸和鎖骨上細細啄吻,悶聲道:「這東西上面還有你的體溫,真燙真緊。」
「無恥!噁心!」這次的接觸比以往都要變本加厲,徐意山索性閉上眼不去看他。但他亦自知無法反抗,只得挑釁道:「你若是要折磨我逼供,何必放下身段取悅我。反正都是□□,你何苦惺惺作態,丟人現眼!」
「你想故意惹朕生氣。」洛帝非但沒有懲罰他的無禮,反而笑了:「你情願朕對你兇狠些也不願……」
「你休想!」徐意山咬牙道:「我就是死……也不會在你面前屈服……」
「是嗎?」洛帝用力向前一頂,用看螻蟻般的眼神看著他:「這世上,還沒有不對朕屈服的東西。」
徐意山死死地抓著身下的錦被,不知想起了什麼,居然虛脫地笑了。洛帝頓覺這笑容萬分刺眼,捏著他的臉頰問:「你笑什麼?」
「當然是笑陛下英明神武,弄得臣下好舒服。」
洛帝被他瞬間的轉變驚呆了,身/下的動作卻不停:「怎麼?剛剛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這一下子就被朕收買了?」
徐意山方才那一瞬間是想到了淮王和他的部下才發笑的——那些人是不會對洛帝屈服的。就算他死了,那些人也會替他報仇的。而他自己,被仇人翻來覆去地□□過多次之後,早已心存死意,若不是懷著想要再見十五一面的執念,早就想拋下仇恨服毒自盡了。他心裡當然不會對洛帝屈服,只是這卑賤的殘軀,他卻不想再支撐下去了。
徐意山心裡起了些惡毒的念頭,自暴自棄道:「皇上愛怎麼來便怎麼來罷,臣下只求陛下開心。」
洛帝見他如此,覺得本來勃/發的興緻慢慢地有些淡了。他看著眼前少年寡淡的眉目,竟不知自己為何要兩次三番地寵幸此人,到底是玩弄還是……
「你以為你是誰?」洛帝不屑一笑,抽身而出,「無色無藝,食之無味,比起朕的慕御侍真是差遠了。若不是留著你還有些用處,朕早將你這犯了欺君之罪的罪人斬處了。」
「謝陛下不殺之恩。」徐意山見他起身整理衣袍,一身龍袍竟是絲毫未亂,好像方才什麼事都未發生,一張俊臉毫無雲/雨後的放鬆的神情,甚至還有幾分陰鬱之色。徐意山心想,還好自己沒有想要將房誠給自己的蠱蟲下到洛帝身上。皇帝本就是萬金之軀,皮膚稍有劃破之處便易被發現異常,而下蠱必須要劃破後頸的皮膚。更何況洛帝在他面前從不沉迷於情/事,十分警惕。
「你之前說,要招供初入宮時包庇你沒有服下束意丸的那位公公。這是你為了保下吳氏生前身邊的那個小太監同朕談的條件。既然如此,今日不如都招了吧。」洛帝坐在桌邊,一邊看著封密信,一邊道。
徐意山楞了一下,才道:「是。」
他心中百轉千回,本來早就想好的說辭,臨到嘴邊卻覺喉中生澀。兩年過去了,他能記得住的宮人所的公公就只有淮王的屬下福公公,此人就是當時真正幫助自己之人;還有宮人所的管事大太監春公公,此人在自己殺死舍友白韻后曾放過自己一馬,身上頗有些詭異之處;而最後一個他能記住名字的小太監,便是同慕清迤關係不錯的白公公。
那白公公當年聽說慕清迤腸胃不適,便給了後者胃藥服用,然後那藥丸被徐意山拿來用作了毒殺白韻的毒丸的替代品。要讓徐意山相信白公公和慕清迤之間有什麼牽扯,他自覺是不信的,因為慕清迤當時只是個極單純的少年。在他肯定不會供出福公公,也不敢拖大太監春公公下水的情況下,只能供出那倒霉的白公公作替死鬼。
「白公公?」洛帝兩指夾著密信,目光在燭火明滅中閃爍,「你確定是他嗎?朕對這白公公倒還有些印象。」
徐意山硬著頭皮道:「臣下沒有記錯的話,確是此人。當日他們這些小太監依次進宿房監督我們這些剛入宮的少年服下束意丸,我當時並未覺得有任何異常。直到後來,才發現白公公給我服下的是假藥……」
「他為何要幫你,並且獨獨幫你一人?」
「臣下不知。也許是受人所託,想要陷害臣下也有可能,畢竟被發現沒有服下束意丸便是死罪。」
「陷害你?」洛帝面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走到徐意山跟前,捏著他的下巴說:「你何德何能?相貌,出身皆不能入眼,誰會想要費那麼大的心思去害你?」
「不瞞你說,」男人雖然笑著,可眼裡卻是冰的,「慕清迤前幾天才求朕將那白公公賞給他作貼身小太監。至於原因……那位公公是他的同鄉,自然想要多加照拂……」
徐意山心裡一涼,忙解釋道:「臣下從不知白公公和慕御侍之間有這種關係,更不會想要因此去抹黑慕御侍。」
「你是不是嫉妒他?嫉妒他比你得寵,所以才出此下策!」洛帝甩開他的下頜,逼問道:「告訴朕,你真正的同謀是誰?真想不到這些日子過去了,你的心腸和從前一樣歹毒,絲毫沒有變化。」
其實,徐意山從心底里根本不想去傷害和他一同進宮的慕清迤,只是想聽從戚太皇侍的吩咐,對他旁敲側擊一下。至於房誠給他的蠱,更是不會想要用在慕清迤身上的。但是現在他既然供出了白公公,就不能管白公公和慕清迤之間有何種牽扯,只能繼續咬定此人,不然更會引得洛帝懷疑。
徐意山看著洛帝鐵青的臉色,破釜沉舟道:「臣下待慕清迤如親弟一般,愛他敬他,如何有半分害他的心思!至於嫉妒……」他冷笑一聲,「陛下肯臨幸他,是他的福分,臣下替他高興都來不及。陛下升他作御侍,臣下在宮裡也有個伴了。那白公公要置臣於死地,慕清迤也許是毫不知情的。」
「愛他敬他……」洛帝恨恨地念著這幾個字,臉色更加難看:「你配嗎?」
「臣下不配!」徐意山跪在地上,勉力支撐起身體,緩慢道:「臣下敬愛慕御侍也只是曾經……如今只當慕御侍為一般同儕,與他人無二。」
洛帝用漆黑的眸子俯視著他,半晌才道:「那顧御侍心裡到底愛誰敬誰?」
「當然是皇上。」
徐意山以為洛帝會冷笑,會狠狠嘲諷他,然而男人只是極平淡地說:「你今天先退下吧,此事容后再查。」
過了幾日,碧泱宮傳話過來,說慕御侍有些日子沒見到顧御侍了,頗為想念,想請他過去飲茶敘舊。慕清迤現在是正得寵的大紅人,誰都得罪不起,徐意山只得聽話前去。
還沒接近碧泱宮偏殿的大門,徐意山就聽到了狗叫聲,間或夾雜著鞭打的聲音。這令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說!你們當年為何要聯合起來害我?」慕清迤手裡舉著革鞭,微紅著眼質問道。他見顧御侍進門了,立刻衝上前來,指著地上跪著的人說:「思書,你看看,你可還認得這些人么?」
徐意山定睛一看,地上這些脖子上拴著狗鏈的可不都是當年御膳房裡的人嗎?鄂公公,裴冬,杜晨,衛子俊等等,當年御膳房裡的小太監和宮人幾乎有一半都在這裡了。看來狗叫聲就是這些人發出來的。
「你這是做什麼?當年害你的……不就只是鄂公公么?」徐意山不禁皺起了眉。
「不,你錯了。當年是有個面生的小太監讓我端菜給孫妃侍吃,然後孫妃侍就被毒死了,鄂公公只是幫凶之一。我一定要知道那個小太監到底是誰!那人怎麼會平白無故就消失了?他們若是不肯招,那這筆賬我就算在所有人頭上。」
徐意山心下瞭然,慕清迤這是得了勢,想要從頭開始挨個清算曾經欺負過他的人。可是裴冬,衛子俊這些人算是他們曾經的夥伴,也應該和那件事沒什麼關係,慕清迤這麼做未免有些過分了。其實他倒也不是真的心疼這些人,只是覺得有些難看罷了。
「你鞭打他們就算了,學狗叫狗爬什麼的就免了吧。還有這幾個人,他們不可能害你。」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害我?」慕清迤握緊了手中的鞭子,指著裴冬說:「他當年在大殿上不肯為我作證,肯定是知道些什麼。」說著,狠狠給了裴冬一鞭。
「思書,你幫我打他吧!」慕清迤將革鞭交到了徐意山手上,指著衛子俊說。徐意山剛想拒絕,慕清迤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我知道你當年和這人關係不錯。可是呢,我什麼都知道了……關於白公公那件事。」
徐意山靜靜地看著他,就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慕清迤握著他的手,用力地將他的手指壓向鞭柄:「今天這場戲,我只是想讓這宮裡的所有人知道——誰要是膽敢害我,來日我必將百倍奉還!」
徐意山看著他慘白的臉色,還有眼角的淚光,心道究竟何苦如此。這皇宮莫不是真的是只吃人的獸,吃盡了道義良心,卻也吐不出什麼渣滓來。他自己倒是早就沒了心,只是可惜了慕清迤……想明白一切后,他淡淡地笑了:「好,我幫你打他。」
不輕不重的一鞭下去,衛子俊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滾,一個碧綠通透的物什從他的衣襟滑出,落在了光潔的地面上。
慕清迤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二話不說就要上前去踩碎它。徐意山想起這玉佩是衛子俊的最為珍視之物,想要攔,卻晚了一步——
碧玉被撿起來摔碎了。
「寧為玉碎。」又過了幾日,徐意山看著病床上的衛子俊,淡淡道:「將你從慕清迤那裡救出來可花了我不少心思。這些年我身邊沒個真正可靠的人,你要做的只是比小范和化雨更忠心一些。」
衛子俊含著淚連連點頭。
徐意山忽然覺得,他之前想讓白公公作替死鬼,而白公公又恰好和慕清迤有聯繫這件事,彷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他甚至從這天意中,由心底最深處生出些既悲傷,而又隱秘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