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徐意山看見洛帝這一笑,直覺得毛骨悚然,接下來再聽到他說的話,腦子裡當即便是一片空白,呼吸都跟不上了。他一下子反應全無,睜著眼只顧得上喘氣。等到他緩了片刻,腦海里又只剩了「完了,暴露了……」這一句話,再加上一波一波似浪潮般越來越洶湧的葯勁,將他平日里的冷靜和機靈統統驅趕了個精光。


  洛帝一見他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離十了。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像看戲一般悠閑地看著他的「顧御侍」,等待著後者的解釋。誰知道徐意山只是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居然開始偷偷運功壓製藥力,竟還有力氣反問他:「想不到貴為一國之君竟還用如此下作的手段……那邱公公請我喝的茶……是你屬意的吧?」


  「哼,」洛帝冷笑一聲,算是承認了:「只要是在進宮時服用過束意丸的君侍,那麼只有被朕臨幸時才會有愉悅之感,是不能被人以其他方式挑起情/欲而自舉的,就算有藥物輔助也不行。也就是說,不管是朕撫摸你,還是那藥效發作,你都不該有反應……你現在這副模樣,怕是當年根本沒有服過束意丸吧?當年是宮人所里的誰,竟敢欺騙朕,膽大包天地讓你作了這漏網之魚?!」


  徐意山心想束意丸是每個君侍都必須服下的,自己已經是犯了必死的欺君之罪了,絕不能再讓洛帝再依此聯想到自己是個細作,毀了大計;也沒有必要拖當年幫過自己的福公公下水,而讓淮王失去一枚也許很重要的棋子。於是他抱著必死之心,睜著眼撒謊道:「沒有人幫我。是我自己趁宮人所的公公沒注意,沒有將那藥丸給吞下去。」


  「胡說!按規矩,宮人所里的太監必須親眼看著每個君侍服下藥丸,再挨個檢查其口齒,以防萬一。而倘若真有萬一,便是你與那太監是串通好的!」


  「是又如何?你殺了我吧。」


  「朕怎麼會這麼輕易地讓你死掉?朕設計今天這一出,就是為了讓你說實話的……」洛帝邊說著,將手放到了徐意山的褻褲上,作勢要脫掉那幾片礙事的綢布。


  「皇上!冷皇侍才去不久,您這就要背叛他了嗎?」徐意山義正言辭,「他要是有在天之靈,看到今日這一幕,心裡必定比那皇陵邊上堆的雪還冷……」


  洛帝的動作頓了一下,雙手撐在床上俯視著他,眼神彷彿在說:「你算什麼東西?」就像徐意山第一次去侍寢時那樣的不屑,冰冷。同時,他一把撕破了徐意山身上的所有衣料,將手背輕輕貼在他的側頸上,如情人那般繾綣低語:「朕今天醉了……看你似乎比平日里更好看。你的身子倒是上乘的……你真應該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比朕見過最淫/浪的君侍都要騷上一百倍……」


  徐意山當然知道自己的身體快要撐不住了,他知道洛帝想要折磨自己,讓自己說真話。他此時滿心裡想著自己最後肯定是死,倒不如現在拼上一把,看看能不能在男人放鬆警惕的時候取了他的性命,也不算白被仇人辱了去。可他的哨笛已經被男人搜走了,自身的武功又差男人許多,只能抓住那個最佳的機會……


  洛帝伸手一揮,屋裡的宮燈便全都滅了,他那個貼身的聾啞人侍衛也出去了。徐意山只感到有兩隻火熱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自己的身體里也像著了火,在痛苦地燃燒著,力氣也在逐漸流失。一具冰冷的身體貼了上來,令他渾身抖得更加厲害。洛帝竟是要合衣同他……


  他從頭到腳都似篩糠似地抖著,就算是反悔了想掙扎也沒了多少力氣。再說了,就算他能掙扎,他也逃不了。四周漆黑一片,他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像是從阿鼻地獄里逃出的惡鬼,正在向他索命。他想起了被他殺死在宮人所的那個姓白的倒霉宮人,自己當時為了保住沒有服下束意丸這個秘密而毒害了他,欠下的債終於是要還了。可他仍是不甘心!


  然而沒容他想多久,一陣撕裂般的痛楚便從身下傳來,前所未有的劇痛,恥辱和絕望向他襲來,如黑暗般無邊無際。可這痛苦裡又有隱隱約約的歡愉,像是一根根絲線纏繞在他身上,同時也在切割著他的魂肉。他憤怒,恐懼,緊張地祈盼那一刻快些來臨,那樣他就能徹底解脫……


  但是男人顯然是不願他好過的,在他耳邊喘著氣,帶著酒氣道:「朕最恨有人騙朕……朕不會讓你死的,你想尋死也不可能。你若是像那……慕小侍一樣張著腿求朕快些,再像他那樣喊出來,朕也許會考慮放你一馬……」


  徐意山眼前彷彿真出現了那情形,心裡疼得直發酸,發緊。但他想著待會兒就要跟洛帝拚命,不去理他是最好的選擇。可是身下越來越痛,痛得他意識逐漸模糊起來,眼圈也不自覺地紅了。身下的床褥上早就濡濕了一大片,有著混雜著血腥味的令他作嘔的氣味。屋子裡就算點著火盆也好冷,似乎比下著雪的屋外還要冷些。他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十五,想起了他們那次在小樹林里……


  痛……無比的痛……這人是誰?是十五嗎……


  在他徹底昏過去之前,他似乎聽見男人悔恨的聲音:「阿君,朕是不是又弄痛你了……別哭……朕答應你,不會再有下次了……」


  「阿君,朕今後只對你一個人好……」


  當徐意山醒過來的時候,他花了很長時間才說服自己接受這一切。他為自己被仇人凌/辱而痛苦,更加恨自己在男人到達頂端之前就失去意識了。他當然很想死,並且是帶著滿身的秘密立刻去死,但他想在死之前好好折磨男人一番:既然洛帝最恨別人騙他,那麼他就告訴男人冷皇侍是人假扮的!這可憐的蠢豬,迷戀了一個易了容的西貝貨那麼多年,真正的冷瑜君說不定根本就沒死,還不知道在哪裡逍遙呢——


  他倒想看看到底誰更可憐!


  他想,就算他說出這件事會影響淮王的計劃也沒關係,他覺得自己咬死了沒有吐出那宮人所的福公公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他這輩子都在為復仇,為家族……為別人而活,如果死之前再不能任性一次,那他才真是白活了。而且他的死也許根本不會對淮王的計劃產生任何影響,那個人即使沒了他的幫助也定能成功的。曾經他也想過,如果真的有委身於仇人這一天,自己一定要堅持活下去,手刃仇敵,可是真到了這一天,他卻想嘲笑自己當初的天真。


  「顧御侍,陸太醫來替您看傷了。」


  「不,我不要他進來!」想到自己傷到了何處,徐意山抓緊了錦被,使勁往牆角縮去。


  陸遠涯背著藥箱走進屋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手上蓋滿了雪花的紙傘抖落了一地的純白,可是殿內太暖,剛一落地就有融化的跡象。他這才想起將紙傘拿回去遞給候在門口的小太監,又深吸了口殿外的寒氣,才再一次跨進了殿門。


  「雪真大。」


  「是啊,雪真大。」徐意山抱著膝蓋,木然地看著地上的一灘「雪跡」。半晌,他又問:「是下雨了嗎?」


  「是雨夾雪,最冷的時候。」陸太醫似想咳嗽,趕緊伸手捂住了嘴。徐意山看見,他手上纏了厚厚的葛布,也不知道是為了防寒還是受傷了。


  「你那隨從醫官……青葯怎麼沒和你來?」


  「雪太大了。」


  「這有什麼關係?」徐意山覺得這人前言不搭后語,而且看自己的神色也有些不對。


  「你是不是病了?」


  陸遠涯又咳嗽了幾聲,一抹病態的紅暈浮現在了臉上。他用手撐著桌子,轉過身去,又極壓抑地喘了幾口,才轉過身來,低聲道:「只是來的時候吹了太久冷風才會這樣,顧御侍不必害怕。」


  「你這庸醫……自己都病著,卻還來為我診病?罷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不必替我看傷了。」


  「其實……」陸太醫垂下了雙眼,「在御侍昏迷的時候,陸某已經被皇上叫來替你看過一次了,葯是……太監幫您上的。」


  「是嗎……」徐意山沒想到連這人都將自己看光了,面上一紅,卻轉而無所謂地道:「嚴重嗎?那我什麼時候死?」


  「傷……不算嚴重。顧御侍,死生事大,卻都由不得人。您的父親父侍都還健在,想必是不願見到你如此的……還有……」陸遠涯停頓了一下,才說:「還有皇上……」


  徐意山聽到「皇上」兩個字,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是啊,還有他!他不願意讓我死,是想一次一次地折磨我,對我逼供!我真想全都告訴他了,然後他就會安心地放我去死了,我也不用再受苦了。」


  陸太醫沉默了會兒,忽然向床邊走近幾步,垂首堅定道:「顧御侍,請讓在下為您診病!」


  這時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太監出聲道:「陸大人,根據規矩,您每次來診病,必須得離顧御侍兩臂遠才行。之前顧御侍胸骨受傷是情況特殊,這次……」話還沒說完,這小公公突然就一翻白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徐意山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見陸太醫走到這小太監旁邊,伸手在他脖子後面摸索著什麼。他還沒看個明白,這姓陸的又塞給他一張小紙條,吩咐了幾句,就急匆匆地走了。


  陸遠涯趕得跟投胎似的回到太醫院,直到回到陳列著名貴藥材的暗室里后,他才敢大張著口喘氣。聽著他壓低的了咳嗽聲,黑暗裡有個聲音試探著問他:


  「您這是……又毒發了?」


  「嗯。」陸大人極清淡地回他,將唇邊的血擦乾淨了,「時間還有,但是得加快動作。前幾年向房誠借的蠱蟲還剩一隻了,都沒能用到關鍵的人身上,而且都撐不了多久。」


  黑暗裡的那人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那徐……他還好嗎?」


  「我都不敢……多看他一眼。這麼多年了,我從沒像今天這樣後悔過。」


  「可是殿下,您已經無可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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