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頤殿本是皇宮裡用來舉行小型宴會的地方,同時也用作進行三年一度的大選最後的遴選,冊封。


  一路上的雕樑畫棟,亭台樓閣都沒引起徐意山的任何興趣,他也不像其他人一樣興奮。從入了這宮門開始,他已感到無邊的沉重向他襲來。生與死,成與敗,好像都在一息之間,無一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下一位,禮部侍郎顧聖恩家庶出五公子,顧思書,面聖。」


  「草民顧思書參見皇上,太皇侍,皇侍大人。吾皇萬歲萬萬歲,太皇侍,皇侍大人千歲千千歲。」徐意山跪在殿門外的門檻邊,雙手握成拳頭放在膝蓋上。


  「免禮,平身。」洛帝的聲音略低沉。


  「謝皇上。」徐意山起身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面——是一雙最普通的黑布鞋。


  「抬起頭讓孤看看。」


  這聲音很華麗動聽,卻帶著淡淡的歲月的痕迹,像是誰在撥弄一把厚重的古琴。皇宮裡敢自稱孤的除了地位崇高的太皇侍,也就是當今皇上的親生父侍,別無二人。


  徐意山抬頭,匆匆看了三人幾眼便又低下了頭。長時間盯著全國最尊貴的三個人看是不被允許的,除非是在後宮中有一定身份的人。


  和傳聞中一樣,這三人都相貌不俗,只可惜他沒能看個仔細。他感到自己□□下的臉因恨意而有些許抽搐,但他立刻麻痹自己只是顧思書,並且暗自發誓再不能表現出分毫的異樣。是的,他只是那個禮部侍郎的懦弱庶子。


  「顧思書暫定為宮人吧,太皇侍和阿君意下如何?」皇帝的聲音有些懶懶的。


  「就依皇帝所說。皇兒,你若是累了,就先歇息一會兒,休息夠了再接著看。」


  「是啊,皇帝今日辛苦了。思書,你先退下吧。」


  最後的聲音雖然細膩柔和,但是又有著清貴之感,似冷非冷,入人心脾。


  在這短短的幾分鐘里,徐意山的命運便被決定了。他一點也不沮喪,也不著急,反而有些釋然。他想,這個冷皇侍看起來是個如此溫柔貼心的人,皇上應該會很喜愛他。


  既被封為最下等的宮人,徐意山便要歸宮人所管,聽候宮人所分配。回到宮人所的前院后,他站在角落裡打量著和他有著同樣結果的少年們。這些少年大部分都算白凈清秀,但都不出眾。其中有個少年在人群里看起來倒是有些出挑,不過穿著普通的沙河錦。


  正當徐意山偷看他的時候,那少年忽然轉頭了,一雙大而亮的杏眼直直地看向他。大概是那對招子格外黑白分明,純凈無暇,徐意山愣了片刻。


  他心裡冒出了個想法。


  徐意山走近那個少年,向他殷切地表達著自己想和他交朋友的願望。那個少年顯得很高興,不一會就告訴了徐意山他自己和他家裡的情況:


  原來這清俊少年名叫慕清迤,現年十五歲,是沛水郡都督家庶出幺子。


  「思書,你只比我大一歲呢,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的。我告訴你個秘密哦……」


  「剛才那個說話總是尖聲尖氣的公子在我前面一個面的聖,他說他被封了英御侍呢,看起來得意極了。」


  「那位公子長得十分艷麗,家世看起來也不錯,被封為御侍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哎,要說我們這批進宮的人裡面,長得好看的多了去了。別的不說,就是冷皇侍大人模樣也是頂好的,估計那個姓英的也不會太被看重。」


  「清迤,這可是宮裡,有些話還是爛在心裡吧。」徐暗自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他本以為這少年是個好苗子,才會想著與他結交,但過於單純的人也是個麻煩。


  「知道啦思書,」少年吐了吐舌頭,「我也是看你特別順眼才告訴你這些的。不瞞你說,你是這些天我遇到的人里最面善的。」


  徐意山只是笑了笑。


  「安靜!下面由我來宣布諸位小宮人的去處。點到名字的,一定記好自己的職位,然後到小福子那兒領宮人服。小福子就是今兒個負責點名的那位公公。領完宮人服的還是回原住處休息。明兒一早你們就得開始學習各個職位不同的職責和規矩,一共學習五天。五天後,你們再各自去該去的地方報到。」


  院子里的天色已有些暗了,一盞盞微黃的宮燈依次亮起。夏日傍晚的涼風驅趕了白日的燥熱,拂過宮人所有些灰暗的宮壁,青色的琉璃瓦,也似乎將春公公宣讀的聲音吹得四處離散了。那一個個名字有時好像近在耳畔,有時卻又似遠在天邊。


  「……王曦文,馬遙,你們十人屬尚衣局。杜晨,衛子俊,慕清迤,顧思書,裴冬你們五人屬御膳房。」


  「太好了!思書,我們在一起呢!」慕清迤高興地扯著徐意山的袖子。


  領完宮服后兩人便暫時道別了。徐意山回到自己在宮人所後殿的小房間,發現同屋的白韻還沒回來。白韻人長得倒是秀氣可愛,但估計也是因為家世的問題,只是被封為宮人。


  徐意山拿出剛才領衣服時福公公塞給他的小紙條,看完后滿臉震驚。難道這小太監福公公也是那個人的人?


  他按紙條上所說,從宮服夾層里搜出了個據說是裝著□□的青花小瓷瓶,感覺手心燙得驚人。


  「哎呀,剛才出去串門兒,還沒走到一半就被那些個小太監攆回來了,說是一會要去每個房間檢查,真是有病。」


  「這些公公們確實做事太小心了。」在白韻邊說話邊推門進來的瞬間,徐意山就把瓷瓶藏在了袖子里。他其實已經從紙條上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了。


  兩個人再也沒多餘的話好說。


  過了一會,福公公和另外兩個小太監來敲門了。白韻從梳妝台邊起身去開門,驚訝地看到福公公手裡竟端著一個托盤。


  福公公雖然看起來只有十八十九歲的樣子,人也長得文文弱弱,但總是板著個臉,顯得十分嚴肅。


  「這是每個君侍在面聖后都必須服下的束意丸。只要服下了這束意丸,今後不管是自瀆還是進入別人的身體,你們都不會再有快感,只有被人從後面進入才有快感。這是後宮的規矩,其中的道理想必你們也能猜到幾分。既然是規矩,就不可以違抗。這葯沒有苦味,服用后也沒有痛苦,你們快些服下吧。」說著,福公公分別往兩人手裡塞了一個黃豆大小的黑色的藥丸。


  徐意山沒有猶豫,仰頭服下了藥丸。白韻見他如此,也痛快地服下了。


  這束意丸的味道讓徐意山覺得十分酸甜,身體倒感覺不出什麼變化。同時,他暗中觀察著白韻的反應,見後者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就洗漱后睡下了。


  到了半夜,徐意山都仍未睡著。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那個福公公,畢竟淮王從未向他提過這個人。如果福公公說的是真的,那他服下的藥丸便是普通的養顏的藥丸。他原以為自從當年的事情發生后,淮王便只把自己這樣的舊臣之子當作棋子罷了,沒想到淮王還是會替他們這些人著想的。


  他心裡暗暗有些高興。但如果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被自己懷疑福公公的心折磨得輾轉反側,最後決定小心地自瀆一次以試真假。正當他漸漸有一些興起,收回了右手時,旁邊床的白韻竟然不知何時悄悄走到他床邊,一下子伸手握住了他的要害!而徐意山根本來不及擋開他的魔爪!

  「別白費力氣了,我剛才試過了,根本不行的。看你這麼努力,要不要我幫幫你……啊!你……你居然……」


  白韻嚇得瞬間丟開了徐意山的要害,後者立刻起身堵住了他的尖叫。徐意山剛才自瀆時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了,現在更是如被從水中撈出。


  「你冷靜一下!此事你千萬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不然……」


  「你放開我!」白韻掰開他的手,有些得意地笑,「你還能把我怎麼樣?現在是你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壞了規矩,欺君之罪,按理可是要被殺頭的!要我不說出去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因為動作比較大的原因,徐意山的中衣的前襟已經散開了,露出了有著一點點胸肌的前胸。在月光映照下的下白皙胸膛上不斷有小溪一般的汗水滑落,顯得分外勾人。


  白韻的手指爬上他的胸膛,在他耳邊說道:「你的臉雖然不怎麼樣,但身體還算是能看。只要你肯每夜與我交歡,我便替你守住這個秘密。」


  徐意山完全沒料到他會提出這樣荒唐的條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抓住白韻不老實的手指,忽然笑的有些邪氣。


  白韻第一次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立刻便有些激動。然後他聽見徐意山在他耳邊低低地說道:

  「看你平時還挺老實的,沒想到卻是個十成十的*。」


  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評論讓白韻渾身爽透了,他不斷扭動著身體,眼含春光。


  「今夜就罷了,明晚讓我好好疼愛疼愛你。」


  見這賤人已經被他哄得回床上睡去了,徐意山滿腦子只想著如何在明晚前殺了他。


  他其實很厭惡殺人,但他更討厭和不喜歡的人身體糾纏,即使他一直覺得自己只會是上面的那個。如果是幾年前,他還是那個滿腦子仁義道德,不諳世事的小公子,他一定會想辦法避免殺白韻。


  他在黑暗中告訴自己,這些年死人見得多了,自然便不會怕殺人了。


  再退一步想,就算他答應了白韻,他也無法控制這個人,等哪天白韻厭倦了自己,便可能會去告密。到時候,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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